“共產國際?”
昂山傻傻地看着沈醉,彷彿是在看一個神話故事中的人物……共產國際?即便他是緬甸共產黨的總書記,也依然對這個傳說中的組織感覺極爲遙遠。
“你不相信?”沈醉面沉如水,接着卻又苦笑了一聲:“這沒什麼。事實上,如果不是身在其中,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們是蘇聯派來的?”昂山又仔細打量了秦衛幾眼,“可你們是中國人!”
“確切地說,我們是華人!”沈醉下巴微仰,“至少現在是。”
“華人不應該去找中國共產黨嗎?爲什麼來到緬甸?”昂山又問道。
“你也去中國找過共產黨,爲什麼我們就不能來緬甸找你?”沈醉反問,“何況,昂山先生,你的所作所爲已經違犯了共產國際的條例。你居然跟帝國主義合作,而且還是蘇維埃目前最大的敵人日本合作……你背叛了我們的共產主義事業。”
“我沒有。”昂山叫道,“我只是在爲緬甸的利益考慮。”
“你想幫助日本得到中南半島的資源,讓日本人在未來的戰爭中能夠走得更遠!”沈醉冷哼,“你這是在犯罪!向整個共產主義事業,向全世界的社會主義國家犯罪!”
“這只是你們自己的看法。”昂山冷哼,“我是緬甸共產黨的總書記,卻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共產國際中南支部。你們怎麼證明你們的身份?而且我們緬甸共產黨也不是共產國際的分部,跟你們共產國際沒有任何的關係,你們憑什麼來判決我們是否有罪?”
“因爲你現在在我們手裡,所以我可以裁判你到底是不是有罪。”沈醉傲然道:“就像斯大林同志說過的那句話:勝利者是不受譴責的!”
“你們是勝利者?”昂山不禁失笑,“被日本人佔去了大片領土的‘勝利者’?佛祖保佑。你們被日本人侵佔的土地足夠好幾個緬甸大了吧?”
“至少,相對於你,我們是‘勝利者’!”沈醉面色不變,“緬甸共產黨居然有你這種愚蠢的領導者,我真爲這兒的人民感到悲哀。”
“緬甸會走上什麼道路。最終會走到哪個方向,這都是緬甸人民的事,跟你們共產國際有什麼關係?”昂山問道。
“緬甸是死是活確實跟我們無關,但共產主義者有着天生的使命,就是帶領全世界無產階級向剝削者進行反抗……”沈醉的眼神閃爍,“你們既然打着共產主義的旗號。就應該知道這一點。可你們居然去跟日本人合作……我真不知道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連一點兒長遠見識都沒有。”
“跟日本人合作,總比跟你們合作能讓我們更早地看到獨立自主的曙光。”昂山道。
“你們無非就是以爲日本人被中國和蘇聯拖住了手腳,肯定不可能佔領緬甸而己。尤其是你們跟日本之間還隔着越南、老撾、泰國……可你們想過沒有,相比起中國和蘇聯,你們又有什麼可以抵擋日本的?”沈醉冷笑。“中國政府當初就是被日本人所矇騙,以爲日本人會幫助他們崛起,可最後呢?在日本教官的訓練下,他們卻弄出了一大批的白癡和蠢材……不,不應該這麼說,而是應該說,在日本人的訓練下。他們的軍隊被日本人瞭解得極爲透徹。結果一開戰,就在跟日本人的戰場上一敗塗地!……中國人用數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幾百萬戰士的鮮血所鑄就的教訓,你們居然連看也不看嗎?”
“日本人連中國都還沒有吞下,還沒有跟蘇聯決出勝負,是不可能南下的。”昂山叫道。
“不南下,他們訓練你們玩兒,還是他們的槍枝彈藥多得沒處可放了?”沈醉反問。
“那你們呢?你們又想幹什麼?”昂山冷冷問道。
“我們?你以爲我們是對你們有所圖謀?”沈醉嘴角微微翹起,“……好吧,我承認。我們確實是有用得着你們的地方。但是昂山先生、昂山總書記閣下,你覺得你們那個所謂的‘緬甸獨立軍’能幫到我們什麼?我們可是‘緬甸復國軍’!”
“什麼?”
要不是正被綁着,昂山能直接跳起來。可即便如此,他也直愣愣地瞪着沈醉,嘴巴張得大大的……緬甸復國軍。那是最近聲名極大的一支緬甸人的武裝。誰也不知道這支部隊聽從什麼人或者什麼組織的指揮,包括英國人在內,也只知道這支部隊是以光復緬甸爲目標的一支極爲“強大”的軍隊。他們在短短的時間就遍佈了整個緬甸,在叢林、在田間地頭、在山溝、在城市中,不停地向英國人發起進攻。到現在爲止,已經有數十名英國軍人被殺傷……這可不是什麼小事。要知道,這數十名訓練有素的英國軍人如果集結起來,絕對可以輕易地打敗數千緬甸人所組成的部隊。這不是開玩笑。訓練有素和基本沒有摸過武器殺過人之間相差太多。昂山能夠和幾個在海南島和臺灣受過幾天軍事訓練的同伴組織起“緬甸獨立軍”,並且輕輕鬆鬆地成爲軍隊的最高指揮者,就已經說明了那些緬甸自己人所組成的部隊的戰鬥力到底怎麼樣。……而殺傷了數十名英國軍人,又多次襲擊了英國殖民政府和緬甸傀儡政府,緬甸復國軍在緬甸的聲勢一時無倆,遠在剛成立沒多久的“緬甸獨立軍”之上。昂山等人也一直想着能找到這支部隊的領導者,並將之納入麾下。只是他沒有想到,他總算見到了神秘的緬甸復國軍的領導者,卻是現在這樣一副情形。不僅他被人家給抓了,對方的來頭似乎也比他們大的多……共產國際!直接受蘇聯政府的管轄!
“很好奇是嗎?”沈醉一咧嘴,走到昂山身邊,從身上抽出了一把匕首,輕輕割斷了昂山身上的繩子,“走吧,大書記……咱們去見見你的那些‘朋友’!”
“朋友?”昂山正詫異地感受着已經失去了好幾天的“自由”,聞言一怔:“什麼朋友?”
“還跟我裝蒜?”沈醉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你的日本朋友啊……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這回要接的是誰。”
“他們說就是幾個精銳的殺手!”昂山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
“精銳的殺手?哈哈哈……”沈醉低聲大笑,“老弟!鼎鼎大名的梅機關機關長,中國南京汪精衛政府的最高軍事顧問會親手殺人?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天真,有趣,不過我喜歡!哈哈哈……”
“梅機關?!”昂山臉色再變,“你說真的?”
“你說呢?我甚至還知道他們來緬甸的目的。”沈醉冷冷一笑,“他們是不是告訴你們,他們只是爲了殺那個秦衛而來?”
“是的。”昂山點頭。
“你錯了,老弟。”沈醉嘆了口氣,“他們是來殺秦衛的,但他們真正的目的卻不是秦衛,而是你們!”
“我們?”昂山指了指自己,臉上有些猶疑。
“他們是來幫助你們擴大‘緬甸獨立軍’的!”沈醉道,“不過擴大後的獨立軍並不會爲緬甸的獨立而戰!你們只會成爲他們破壞中國從緬甸進口戰略物資的一支游擊隊!這,纔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這不可能。”昂山不信,“獨立軍是受我們緬甸共產黨領導的,又分散在各地,他們纔多少人,不可能奪走這支隊伍的領導權。”
“他們當然奪不走,可如果奪權的人同樣是緬甸共產黨的高級成員呢?”沈醉反問道,“你們真以爲他們在緬甸就只認識你們這一夥兒?也真以爲你們秘密前往中國,是因爲自己行事不夠謹慎而被日本人發現的?”
“你是說……”
沈醉是年輕人,但相比起他的經歷來,昂山經歷的鬥爭實在是太少太少太少……身爲仰光大學的高材生,二十多歲即成爲一黨領袖的昂山是不會也不願意承認是自己太笨而被日本人發現蹤跡的。可他們終究還是在廈門被日本人發現了,這說明了什麼?
“我其實什麼都沒說。”沈醉嘆了口氣,“梅機關不是一般的情報機關。它是日本人在中國的王牌情報部門。所以它的許多動作都是非常難以調查的……我們目前只知道他們在緬甸也有自己信息渠道,至於別的,還沒有調查清楚。”
“來的真是柴山兼四郎?”沈醉小小“自謙”了一把,但昂山反倒更加相信了他的話……本來就不可能有全知全能的人嘛。沈醉跟他年紀差不多,看上去甚至比他還要小一些,更加不應該這樣纔對。他又不是佛祖,是不是?可話說回來,沈醉肯定是查到了足夠的證據,所以纔敢確定日本人的目的。也就是說,日本人有可能真的是來奪權的。一時間,年輕的緬共總書記義憤了。自己被日本人利用了,而現在日本人又想着卸磨殺驢。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是……”沈醉被昂山的問話嗆了一把,好半天才咂了咂嘴,“不過這個比柴山兼四郎更猛!他叫……影佐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