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龍小隊指揮官?”
周佛海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種凝重,還有一絲懷疑……當然,這絲懷疑並不是朝着徐遠舉,而是朝着丁默村而去的。“神龍小隊”不就是最近在上海殺來殺去,殺得人憎鬼厭,殺得人心惶惶的那羣殺手麼?丁默村只是告訴他那邊兒有人要跟自己接觸,似乎有重大事件,但卻並沒有告訴他這個人是來自“神龍小隊”,而且還是小隊的指揮官……萬一,這只是對方的迷霧,真實目的是來殺自己的怎麼辦?
“周先生請放心,我不是來殺人的。”徐遠舉似乎也看出了周佛海的擔憂,嘴角噙起了一絲嘲諷,“在進到書房之前,丁先生的人已經把我全身都搜了個遍。所以,我就算想殺人也沒武器!”
“徐長官玩笑了。我對你可是仰慕已久啊……”周佛海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又示意徐遠舉兩人坐下,“‘神龍小隊’這幾個月威名赫赫。連當初的沈醉也遠遠不及。徐長官這次回去必然會有一個大大的好前程。”
“上面擡愛而己。”徐遠舉抖了抖臉皮,露出了一個難看地笑容。
“你是代表……”
“軍統,秦局長!”
“秦衛的名頭最近確實不小,不過他終究只是一個軍統局的局長,而且似乎也不怎麼掌權。”周佛海臉上掛起一絲輕蔑,“跟我不太對等吧?”
“對不對等。見仁見智。”徐遠舉哂笑道,“就像依我方來看。秦局長願意主動來招呼周先生您,那可是給了大大的臉面。”
“笑話。”周佛海冷哼:“一個軍統局長,給我這個行政院的副院長臉面?”
“不說蔣委員長對秦局長的態度,就是孔祥熙院長見到我們局座也要禮讓三分。而且我們局座還不只是軍統局長,另外還身兼航空委員會秘書長,空軍司令,雲南生產建設兵團副司令等多個要職。這種身份,其實比周先生您只高不低。”徐遠舉同樣冷哼了一聲。
“航空委員會秘書長?那……不是蔣夫人的職務嗎?”丁默村突然問道。
“現在已經是我們局長的了。”徐遠舉看了他一眼。“而且,除去這些正職,秦局長還直接負責國民政府跟蘇聯顧問團之間的各項交涉……到目前爲止,他已經爲國民政府爭取到了大量的軍事和經濟援助。所有援助加起來,款項與楊傑從蘇聯爭取到的支援相差無幾。按理,他早就應該憑着這些功勞提升爲上將,只不過我們局長一向不喜歡出風頭。所以才依舊頂着箇中將的頭銜罷了。”
“上將又如何?民國的上將多了,也不見得有多值錢。”周佛海冷哼。
“可能掌權的上將又有幾個?”徐遠舉反駁道:“最重要的是,我們局座對周先生您現在代表的南京汪僞政府,以及日本在華部隊擁有足夠的威懾力!”
“威懾?他以爲他是誰?”周佛海猛然立起,“乳臭未乾,就以爲自己能撐天了?”
“能不能撐天不知道。不過周先生應該明白我們局長的厲害。”徐遠舉冷笑:“我可以實話告訴你,‘神龍小隊’總數不過六個人,而我們局座手裡,這樣的人至少還有一個團!一旦他老人家發怒,整個淪陷區都得血流成河。”
“好大的煞氣!你以爲就只你們會殺人?”周佛海不屑道。
“周先生當然也會殺人。不過我們在上海好幾個月。怎麼沒見到您出手呢?”徐遠舉嘲諷道:“您可別告訴我76號裡呆着的都是善男信女,是不是啊。丁先生?”
“……”
周佛海不由得一窒。
“這個……大家既然聚到一起,自然是希望能夠找到一些共同的話題。還是不要談這些不好的事情吧?”丁默村也有些尷尬。被人在自己的地盤兒上鬧騰了幾個月,自己一幫人卻連點兒線索都沒有。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失敗,還是很大的失敗。而這也正是他願意替徐遠舉傳話,並帶着對方來見周佛海的一個重要原因……對方這段時間主要是在對李士羣一幫人動手,可這並不代表他就安全了。沒錯,他一直都跟陳立夫在暗地裡有聯繫,實際就是雙面間諜,陳立夫在必要的時候可能會保他一保,可他卻不會忘記軍統跟中統之間的矛盾。萬一秦衛哪天看他不順眼了呢?他可未必會有李士羣的運氣。何況就算有李士羣的運氣又如何?那廝已經被傷了兩回了,第一次輕傷,第二次重傷,下一次,還能繼續喘氣兒不?
“秦衛派你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周佛海也不願意再跟徐遠舉鬥嘴……失敗方在這方面是不可能鬥得過勝利方的。因爲說一千,道一萬,你都是失敗者。至於徐遠舉問他爲什麼不出手殺人……也得能殺得了才行。徐遠舉他們剛開始“鬧事”的時候,76號抓了多少人?可這裡面沒有一個是他們想要的。弄到最後,上海民怨沸騰不說,倒是讓不少混賬東西趁機撈了一票。而大肆抓捕一次可以,兩次可以,再來第三次……上海這麼重要的一座城市,能容許一直這麼亂下去嗎?汪精衛受不住,日本人也受不住。李士羣還想故伎重演,再拿老蔣留在上海的幾家銀行開刀,可身爲汪精衛手下的財政部長,周佛海很清楚土肥原爲什麼要禁止這種行動。因爲只要他們敢動那些銀行一根寒毛,大批量的日元假鈔就會涌進市面。日本的經濟已經很脆弱了,全靠向中國轉嫁壓力,以及那所謂的一口氣在硬撐,根本就不敢賭。這種情況,再加上前段時間王天木和南造雲子合作,搗毀了幾乎整個淪陷區的軍統機關……他們想下手也找不到對象。當然,也有人提議派人去重慶下手……這個主意按理說是非常非常好的。可問題是,他們在重慶、成都、西安等地的許多機關也早就被搗毀了。原因至今不明。這種情況又怎麼下手?像秦衛一樣,派個所謂的“神龍小隊”去重慶搗蛋?那也得有人家的本事才行啊。
“我們局座派我來,自然是希望能勸說周先生能迷途知返,回頭是岸!”徐遠舉看着自己的手,渾不在意地說道。
“我迷途知返?”周佛海冷笑不己,“該反正的應該是你們吧?南京纔是民國正朔!”
“南京政府轄下都是些什麼貨色,周先生你自己應該清楚。”徐遠舉譏笑道:“就靠那幫人,你以爲能做出什麼事兒來?”
“你的意思是說,我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嘍?”周佛海怒道。
“周先生是中國共產黨創始人之一,中共一大代表,還是中共一大的代理書記。不過在‘一大’之後,您就迅速叛離共黨而去,轉而投效到了蔣委員長麾下,成爲委員長的親信和國民黨的‘狀元中委’。可誰也沒有想到,抗戰全面爆發不過一年多,您又突然背叛國家,投靠了日本人,成爲了汪僞政權的第三號人物,汪精衛的‘股肱之臣’……說真的,您已經實實在在地叛變了兩次,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政治投機者!您覺得,您是什麼好人麼?”徐遠舉嘲諷道。
“這麼說,你們是瞧不起我嘍?”周佛海陰聲問道。
“沒錯。您理解的很對。”徐遠舉笑道。
“你覺得‘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所以纔敢跟我這麼說話,是不是?”周佛海氣極而笑,陰聲向徐遠舉問道。
“我們不算兩國。只能算是敵對方。”徐遠舉同樣冷笑,“至於您這話裡所表露出來的威脅……您覺得我有必要怕嗎?”
“有膽量。果然不愧是‘神龍小隊’的指揮官,讓人佩服。”周佛海點點頭,走到了一邊,“默村,把他抓起來。”
“先生……”丁默村頓時有些着急,“他可是軍統的代表。”
“軍統的代表又如何?他們人多的是,沒了一個,再讓他們派個會說話的來就是了。”周佛海冷冷說道。
“不會再有了。”徐遠舉冷笑,渾沒有一點兒被威脅的感覺:“我有一句話忘了告訴周先生……我們局座來之前告訴過我,他只派了我一個,也只會派我一個來跟周先生談。如果這一次不成功,那麼,他將永遠爲周先生關閉這扇門……是永遠!”
“真是好笑。”周佛海不屑道:“他關就關!我還會怕他一個名義上的軍統局長?”
“周先生您想必還沒弄清楚,我們局座所說的這扇門,是整個國民政府的大門!這是獲得了蔣委員長首肯的,而且……”徐遠舉又復冷笑道:“我們局座還說過,如果我跟周先生的談判沒有結果,將會把您認定爲鐵桿漢奸……必殺而後快!”
“我是漢奸?笑話,我這是爲了保存中國的實力。”周佛海大怒,“還有,你以爲就憑他一個小小的軍統局長,能奈我何?還殺我而後快,真是不知所謂!”
“是嗎?那周先生您要不要試試?”
“試試就試試!默村,馬上把這傢伙抓到76號,給我嚴刑拷問!”
“先生……”
“周先生,你知不知道汪精衛就只有兩年活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