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土肥原賢二正在埋頭看着文件,就聽到自己辦公室的門被人一下子推開。正皺眉間,就看到一身軍裝的南造雲子走了進來。
“雲子,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對不起老師。我剛剛得到消息,林之江死了。鄭英伯和鄭蘋如也都被救走了。”
南造雲子快步走了過來,一面道歉,一面向土肥原賢二報道。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土肥原賢二淡淡地擺了擺手,“睛氣慶胤已經把這件事報告給我了。”
“睛氣?”南造雲子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影佐禎昭從越南將汪精衛“護送”回來之後,就成了新的南京國民政府的最高軍事顧問,說白了就是負責監視和約束汪精衛等人,免得這幫傢伙哪一天超出了日本的控制。而影佐禎昭一走,梅機關的負責人就由其副官睛氣慶胤接手。可是,南造雲子一直對那傢伙不怎麼瞧得起。在她看來,影佐一走,梅機關就可以說是無人了。
“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土肥原賢二自然也清楚自己這個女學生跟梅機關的恩怨並不會因爲影佐禎昭的離職而消散。他甚至很清楚南造雲子爲什麼會這麼衝進自己的辦公室……無非就是想通過這次的事件重新獲得一定的權力。這個女人風光慣了,不想繼續像現在這樣做一個隱形人。
“76號有中國人的奸細。”南造雲子道。
“林之江是從憶定盤路的救國軍第四路軍司令部出發的,你怎麼不說是那兒有問題?”土肥原賢二問道。
“林之江是突然到達第四路軍司令部的,在此之前,司令部內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會到來。而他把鄭蘋如提出來也用不了多少時間,所以,如果是第四路軍司令部有奸細。因爲時間的關係,肯定不可能來得及通知敵人。而即便是通知了,對方也不可能這麼從容的進行佈置……他們還能判斷出林之江會在中山路一帶下手,沒有時間也是不可能的!”南造雲子答道。
“非常不錯的推理。”土肥原賢二點了點頭,“可你還不知道幾件事。”
“什麼事?”
“張德欽昨天夜裡也被人殺了。”
“張德欽?”南造雲子再次一愣。她當然知道張德欽,留美出身,汪精衛新任命的南京國民政府中央信託公司保險部經理,中國實業協會常務監事……不過這個張德欽在上海灘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青幫‘大‘字輩的大流氓。曾經幫76號的李士羣抓住了軍統第一殺手尹懋萱。
“還不只。吳四寶也死了。”
“什麼?”
南造雲子再次大吃一驚。吳四寶可是76號警衛總隊的副總隊長,同時也是青幫的大流氓,在上海灘的勢力相當強大,怎麼也……
“想不到吧?”土肥原賢二輕輕放下了手上的文件,“對方下手非常狠。而且也很準。……殺林之江,救鄭蘋如;殺張德欽,爲尹懋萱報仇;殺吳四寶,則是把刀口直架到了76號的脖子上……現在丁默村和李士羣恐怕都不敢隨便出門了。”
“老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南造雲子已經顧不得自己的目的了。對方突然大開殺戒,接連殺了三個人……而且這三個被殺的都不是一般人。林之江不說,那是76號的頭目之一。丁默村的左右手;張德欽,汪精衛南京政府的高官,青幫大頭子,同時。還曾經泄密,幫李士羣抓住了軍統第一殺手,化名詹森的尹懋萱;而吳四寶,則乾脆就是76號最兇惡的爪牙。此人本就是青幫大流氓,加入了76號總部。擔任了警衛總隊副總隊長之後,更是無法無天,不僅收受滬西越界築路地帶各賭窟和販毒機關送來的保護費,還縱容部衆從事搶劫汽車、綁架、敲詐勒索等諸多不法活動……可現在,這三個人在一夜之間同時被殺,中國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對方早就已經制定好了計劃,昨天夜裡不過是他們行動的時間罷了。”土肥原賢二沉聲道。
“死的這三個人都跟76號有着深厚的關係,老師,應該立即徹查76號總部。”南造雲子叫道。
“睛氣已經去了。不過我想他很難得到什麼結果。而且那畢竟是丁默村和李士羣的地盤兒,我們頂多只能問一問,真正動手,還是需要那兩個傢伙自己去。”土肥原賢二又道。
“都被人挖到自己家裡了,還敲掉了兩根爪子,這兩個人也是廢物。”南造雲子冷哼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土肥原賢二微微擡起眼皮看了南造雲子一眼,“你不想再像現在這樣下去。我能理解。可是,我們跟蘇聯還沒有正式開戰……甚至爲了等待蘇聯向芬蘭發動進攻,帝國還決定暫時停止了對樺太島(庫頁島)石油的開採活動。相比起這個,你的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我可以用化名。”南造雲子急忙說道。
“可你的臉卻變不了。”土肥原賢二搖頭,“而這個時候去惹怒中國人,並不符合我們的利益。”
“不,”南造雲子堅定地搖頭,“老師,我認爲,越是在這個時候,我們越應該給中國人以強力的一擊。就像西尾司令官所說的那樣,只有把他們打疼了,他們纔會在我們跟蘇聯交戰的時候老老實實的。”
“可他們先前透露的那些情報已經證明了他們確實在遠東的蘇軍內部擁有眼線……這正是我們所急需的。”土肥原賢二道。
“那老師您覺得中國人會不會在未來帝國與蘇聯的戰爭中幫助我們呢,即便是我們打疼了他們?”南造雲子問道。
“蘇聯在援助中國。斯大林那20個師的武器已經運抵中國一大半。以蔣介石的爲人,我們很難保證中國人會不在情報方面做出對蘇聯更加有利的決定。”土肥原賢二一臉擔憂。
“老師,這不像是您的性格。”南造雲子疑惑地看着土肥原賢二,“在我的印象裡,要是以前遇到現在這樣的情況。您一定會贊成我的。”
“爲了預防蘇聯方面知道我們跟重慶的合作計劃,昨天,按照中國人的事前的通報,東京方面剛剛破獲了一個代號‘拉拇賽’的蘇聯情報小組。”土肥原賢二滿臉凝重:“雲子,你知道嗎?這幫蘇聯人的間諜居然已經潛到了近衛首相的身邊,成爲了首相的顧問兼私人秘書。太可怕了!可更可怕的卻是那羣中國人……他們對蘇聯人,還有我們的行動簡直就是了若指掌。如果按你說的,現在向中國發動進攻,一旦被對方獲取了消息。你知道帝國的軍隊將要蒙受多少損失?”
“這不可能。首相閣下的私人秘書怎麼能是共產黨?”南造雲子也懵了。還有比這更加可怕的事情嗎?蘇聯人的間諜都已經潛到了日本首相的身邊?那日本對共產黨,對蘇聯而言還有什麼秘密?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也不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可惜,雖然中國人在開始就警告我們將樺太島和進攻蘇聯的事情保持在一個極小的範圍,並通知了這批傢伙的存在,可我們卻疏忽了,也小看了這幫人!”土肥原賢二重重地一拳捶到了桌子上,恨恨道。
“這些人應該全部絞死。”
“會的。可那不是現在。”土肥原賢二又嘆了口氣。“現在最需要小心的,就是中國人在我們中間佈置的眼線……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很緊張。”
“老師……”
“中國人從來都是慢一步,即便偶然有些優勢,也很快就會在帝國的絕對實力之下喪失殆盡。可現在,我第一次對這些敵人產生了恐懼的感覺。他們連深藏在我們內部的蘇聯間諜都能找出來,還有什麼找不到?這個世界對他們而言又還有什麼秘密?”
“老師。要不要進行一次大範圍的徹查?”南造雲子問道。
“怎麼徹查?去調查那些高官顯貴嗎?你知道爲了這一次‘拉拇賽’小組的事情,大本營承受了多麼巨大的壓力?”土肥原賢二訓斥道。他還有許多事沒有告訴南造雲子,更沒有告訴這個女學生自己對其是有所保留的。事實上,他現在所承受的壓力要遠遠大於他所告訴南造雲子的。因爲。在破獲“拉拇賽”小組之前,在中國東北的關東軍就抓到了一個人:留希柯夫!
這個職務爲“蘇聯內務人民委員部遠東地區部長”、軍銜爲大將的傢伙,給關東軍帶來了大量的情報,而其中最最重要的情報就是——蘇聯遠東地區結集有幾十萬紅軍和一千幾百架軍用飛機。
這個情報給整個日本高層造成了一次決不小於突發海嘯的巨大震盪。
因爲關東軍在朝鮮、滿洲的對蘇兵力只有9個師團。另有2個師團在國內。雖然因爲計劃對蘇開戰,關東軍又增強了一些兵力。但對上這些蘇軍依舊遠遠不如。可以說,如果此時蘇聯對日作戰,日本將幾近於螳螂當車。
那留希柯夫的情報是不是真的呢?這傢伙堂堂一個蘇聯大將,又爲什麼叛逃?要知道,如果不是主動叛逃,以此人在蘇聯的地位,日本情報機關別說抓了,能不能碰到對方的一根寒毛都是兩說。
但根據調查分析,留希柯夫的情報就是真的。
其叛逃的原因也很清楚:1937年至1938年的兩年裡,隨着斯大林開展的日漸慘烈的“大清洗運動”——蘇聯五名元帥殺了三名,四名一級指揮員殺了三名,十二名二級集團軍司令員殺了十二名,一個不剩;六十七名軍長殺了六十名,一百九十九名師長殺了一百三十六名……留西柯夫的檔案中有了“污點”,擔心受到清洗,所以很快與日本間諜進行了接觸,然後偷越國境逃至中國東北領土滿洲里,叛逃到了日本關東軍。
這種情況下,留希柯夫不可能撒謊。蘇聯也不可能爲了製造一份假情報就犧牲一個大將。
所以,日本人惱了。
西尾壽造和岡村寧次決定發動對國統區的進攻。
因爲日本人覺得國民政府在欺騙自己,騙他們說蘇聯要進攻芬蘭,騙他們以爲蘇聯在遠東地區並沒有多少兵力。這麼簡單的騙局卻把關東軍和整個中國派遣軍都給囊括了進來,還害得關東軍險些冒然開戰……他們當然要惱羞成怒。
可現在,“拉拇賽”小組破獲了。日本欲圖進攻蘇聯的消息應該就是由這個間諜小組傳給蘇聯的,不可能關中國人什麼事兒。
可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日本情報機關在這一次的情報戰中表現拙劣,先是沒有查覺到蘇聯人的觸手,之後又可以說完全是受到了中國人的提醒。可以說,整場“遊戲”,他們完全被中蘇兩國耍得團團轉……這讓一向以日本情報工作第一人自居的土肥原賢二如何能受得了,又如何不會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
“報告——”
師徒兩人的交談一時陷入僵局,南造雲子還想再努力一把,勸說土肥原賢二給自己一次出手的機會,辦公室門外卻響起了報告聲。
“進來!”土肥原賢二朝來人招了招手,“什麼事?”
“將軍,剛剛接到消息,浙江省主席張嘯林被刺身亡!”
“什麼?”師徒兩人同時大驚。
“他是怎麼死的?”土肥原賢二驚問。
“張嘯林是在坐車出門的時候,壓上了地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