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金色的厲火

金妮的魔咒簡單粗暴,帶着一種處理土豆和排骨的灑脫感,不管是什麼堅硬難纏的食材,在這個咒語面前總歸沒那麼頑固。

看見陰屍重新集結,伸着一雙雙蒼白潮溼的手掌靠近,年紀最小的紅頭髮女巫不僅沒有沮喪,眼睛裡反而閃爍着躍躍欲試的光彩——

早就受夠了這裡陰森壓抑的氛圍,正好弄出點動靜,讓這裡熱鬧熱鬧!

幾位背靠背圍成一個圈,清掃着從各個方向爬上來的陰屍,站在金妮右邊的喬治和弗雷德同樣躍躍欲試,杖尖蓄積着耀眼光彩,朝着陰屍最密集的區域揮動魔杖,耀眼的光束劃破空氣,呼嘯着撞在陰屍堆裡,其中一隻陰屍正中兩道粉碎咒,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殘肢碎塊直接炸開,撞得十幾只陰屍倒飛出去。

嘩啦……嘩啦……

那些身影直接落進冰冷的湖水當中,濺起一片綻開的水花的波浪,緊接着被其他陰屍踩在腳底下,化作他們爬上來的墊腳石。越來越多的陰屍圍在湖心小島,因爲近乎無窮無盡的數量優勢,陰屍比想象當中要更加難纏,處理起來也更加棘手。

“別用破壞性太大的咒語!”

看見四處飛濺的碎塊,小天狼星心裡一緊,連忙甩出幾道障礙咒,將一羣陰屍絆倒在地,“雷古勒斯可能也在裡面,我得把他的遺體完整帶回去,克利切,你先帶孩子們回……”

他叮囑的話音未落,哈利的驚呼聲突然從身旁響起:“小心!”

小天狼星頓時瞳孔收縮,他這才發覺自己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具陰屍,蒼白潮溼的雙手伸向自己的腳踝。

緊接着,一道閃耀着赤紅色光輝的粗壯魔咒從旁邊呼嘯而至,那道赤紅魔咒裹挾着尖銳的破空聲,直奔陰屍的面部,笨拙的陰屍瞬間被強大的衝擊力撞飛,直直撞向後方前赴後繼的陰屍羣體,骨頭折斷的聲音頓時響成一片,那被撞飛的屍體,竟然在密集的屍羣中撞出了一條空蕩蕩的過道。

小天狼星眼角抽動,他聽得清清楚楚,哈利施法的時候明明唸的是【除你武器】。

“別想着讓克利切帶我們先離開了,小天狼星,你一個人擋不住這些陰屍。”哈利頭也不回,語速飛快,說話間又用一記強力繳械咒撞出一條過道。

“可是……”

“別可是了,先把雷古勒斯找出來再說。”洛倫搖了搖頭,杖尖潑灑下一片碧綠的光點,每一點綠光都代表一道擊退咒,精巧落在剛爬上岸的陰屍眉心,將他們撞進湖面,化作其他陰屍的墊腳石。

圍攻衆人的陰屍頓時變得稀稀拉拉,湖心小島上站着的陰屍只剩下十幾只,視野驟然開闊,每一隻陰屍的面容毫無遮掩的暴露在眼前,清清楚楚,一眼可辨。

小天狼星抿緊嘴脣,心中冒出極其怪異的感覺,有連累幾個孩子踏入險境的愧疚,有被陰屍圍攻壓力驟減的輕鬆,也有尋找雷古勒斯遺體計劃可行的欣喜,先是被哈利的強力繳械咒挽救,緊接着依賴洛倫的快速施法,莫名感覺自己不像個教授。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輕鬆起來,依託於洛倫的快速施法和哈利的強力繳械咒,上岸的陰屍始終被限制在合適數量,小天狼星和克利切能挨個辨認他們的衣着樣貌,確認不是雷古勒斯後,再由其他幾人就地處決。

連綿的魔咒光束持續了大概一個小時。

小天狼星站在原地繞着圈辨認,嘴裡小聲嘀咕:“女的,不是……老人,不是……長頭髮的,不是……”

洛倫默默地站在一旁揮灑魔咒,幽黑的眼眸裡浮動着晶藍的光影,相比小天狼星通過外貌辨認,他用魔力判斷起來更加快捷,近乎數不清的陰屍羣體當中,大多數都是毫無魔力的普通人,或者叫麻瓜,只有極少數身上浮動着黯淡的魔力光輝。

“找到了……”

話音落下,一隻陰屍笨拙地爬上岩石,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對上目光的那一刻,看着那張熟悉面孔上漠然的表情,小天狼星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而且他能感覺得身旁克利切也渾身顫抖,他在這陰冷潮溼的湖中小島中心,眼眶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暖流。

那隻陰屍渾身偏黑的皮膚因爲長時間泡水又顯得蒼白,混合成了一種怪異的顏色,黑色捲髮溼溻溻地粘在頭皮上,個子不算高,精緻名貴的衣袍溼透了貼在身上。

“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發出淒厲的呼喚。

“雷古勒斯……”

小天狼星喃喃出聲,但他沒有失去理智,意識到那具軀體裡的靈魂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離開,現在只剩下陰屍的本能,第一時間甩出【速速綁縛】困住陰屍,緩緩走上前,抱起了那具像死亡一樣冰冷,沒有血肉的屍體。

他扭頭看向幾位小巫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找到他了,我們走吧。”

混雜着屍臭和腐肉的氣味鑽進鼻子,小天狼星嗆了幾聲,任由陰屍身上的湖水濺在臉上,悄然滑落。哈利什麼也沒說,默默走了過去,其他人也聚集在克利切身邊,伸手搭在他的一隻胳膊上。

“稍等一下。”

洛倫將一直虛握的魔杖捏緊,最後一次潑灑出擊退咒,岸邊仍然在不懈攀爬的陰屍紛紛被擊落掉水,但這不是結束,一股磅礴的魔力在那不算魁梧的身體裡激盪起伏,額頭微微卷曲的頭髮輕輕浮動:“這些麻瓜也需要安息,需要解脫……”

等待離開的巫師們愣了一下。

洛倫嘴脣輕啓,淡淡吐聲:“厲火!”

都說厲火是極其邪惡的黑魔法,必須懷着毀滅的惡意才能釋放,但是這位年輕巫師現在心底不僅沒有惡意,反而懷着助人解脫的善良。

杖尖火光明亮,騰騰的火焰噴涌而出,化作一個火環懸浮在湖泊上空,閃耀着璀璨的金色,熾熱無比,連綿不絕。

一直執着登上小島拖人下水的陰屍們終於停下來了,他們潛縮在水面之下,仰頭望着漫天火光,漠然的眼珠閃爍着畏懼。

火環墜入湖中。

漆黑如墨的湖面如同鏡面一樣光滑,倒映着不斷迫近的輝煌金光,直到火環沒入水中,黑黢黢的湖水終於變得透亮澄淨,沉寂了幾秒鐘,寬闊的湖水驟然沸騰,幾乎瞬間被蒸發殆盡,化作陣陣白色水汽。

不等水汽升騰,又被金色火環點燃,金色的火焰瞬間漫延整座凹陷的坑洞,能清晰見到火焰籠罩着其中的陰屍,炙烤出其中的水汽,被泡得浮腫的屍體們短暫得露出了真實面容,勾勒出一個個體型各異的輪廓。

魔力噴涌,金光大放。

湖底的所有東西迅速消失不見。

洛倫不緊不慢地來到赫敏身邊,伸出一隻手搭在家養小精靈的胳膊上,迎着其他人驚詫的目光,歪了歪腦袋,目露不解。

衆人又愣了一下,低頭看去,原本浸泡陰屍的湖泊就已經消失,只留下一個寬敞的環形坑洞,坑底和側壁的岩石被焚化成熔岩後突然冷卻,化作光滑澄淨的黑曜石。

洛倫輕輕拍了拍克利切:“走吧,回去了。”

“是,摩根先生。”

下一刻,一行人的身影瞬間消失。

…… 格里莫廣場12號,地下廚房。

明亮的燈光灑落在餐桌上面,新鮮採購的牛排煎得剛剛好,汁水四溢,肉香撲鼻,燉肉軟爛,味道並不驚豔,但韋斯萊夫人做出的東西有一種幾百年都吃不膩的魔力,餐後甜點是莫麗特意給孩子們帶的弗洛伯冷飲店的冰淇淋。

但是整張餐桌基本沒人說話,沉寂而壓抑的氛圍如同竈臺上跳動的火焰,炙烤得每個人心焦。

小天狼星艱難嚥下嘴裡的牛肉,沒滋沒味的,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不遠處的紅頭髮女巫:“對不起莫麗,都怪我,是我拉着孩子們跟我一起胡鬧的……”

“這怪得了誰呢?”

莫麗的笑容很難看,眉眼耷拉着,嘴角向下,聲音帶着微弱的啜泣,“你當然是對的,雷古勒斯爲了反抗伏地魔獻出生命,你身爲他的哥哥,當然應該找回他的遺體。”

一向調皮搗蛋的雙胞胎聽得心裡難受,罕見的乖巧下來。

“媽媽……”

“你別傷心了。”

“對不起,都是我們的錯。”

“我們應該看好弟弟妹妹,不應該貪玩胡鬧。”

莫麗肩膀顫抖兩下,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對不起媽媽,我也有錯……”羅恩弱弱地說道。

“對不起,媽媽……”金妮的腦袋快要埋到盤子裡去了。

“怪得了誰呢,應該怪我自己!”莫麗雙手捂臉,終於嗚嗚哭出聲來,“怪我一個暑假都把你們關在屋子裡,怪我外出採購都不知道叫人看顧好你們……哦……誰來體諒體諒我,伱們不知道,我買完東西回來的時候,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我以爲,我以爲……”

這位支撐着整個家的韋斯萊夫人號啕大哭,哭聲鑽進衆人的耳朵裡,聽得人心攪在一起。

赫敏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她想說點什麼,但洛倫按住了她的手,朝她搖了搖頭。

這時候有很多道理可以講,可以勸韋斯萊夫人看開一些,不用那麼擔心,應該讓孩子們學會面對困難,學會面對危險什麼的,但面對那樣一位擔憂孩子的母親,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一頓晚餐格外沉靜,孩子們幫忙將廚房收拾乾淨,似乎勤勞做家務,好好表現就能換取莫麗的原諒,等到櫥櫃裡的碗筷都被放出來手動清洗了三遍後,樓上還是傳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

未成年巫師互相望了一眼,表情凜然地點了點頭,輕手輕腳走出房門,踩着樓梯向樓上走去。

哭泣聲在繼續,走在最前面的喬治一步兩級地走完最後幾級樓梯,走過平臺,推開了客廳的門,看見他們的母親蜷縮在黑暗的牆邊,手裡拿着魔杖,哭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而四肢伸展着躺在灰撲撲的舊地毯上,躺在皎潔的月光下的,正是羅恩的屍體!

走在前面的幾人看到這一幕,倒吸了一口涼氣,立即回頭看向後面的羅恩——還是活蹦亂跳的。

羅恩也走上樓梯看到了這一幕,頭皮發麻,心裡一片冰涼,顫抖着聲音喊道:“媽媽?”

“哦,抱歉……”韋斯萊夫人啜泣着說,用顫抖的魔杖指着羅恩的屍體,“滑……滑……滑稽滑稽!”

啪!

羅恩的屍體變成比爾的,伸展四肢仰面躺着,空洞失神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莫麗哭得比剛纔更厲害了,她又抽抽搭搭地念了一遍咒語:“滑……滑稽滑稽!”

啪!韋斯萊先生的屍體取代了比爾的,眼鏡歪在一邊,一道鮮血從臉上流下來。

“不……滑稽滑稽!滑稽滑稽!滑稽滑稽!”

喬治和弗雷德的屍體,珀西的屍體,金妮的屍體……韋斯萊家每一位成員的死亡場景交替出現,每一次都死狀悽慘,嚇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韋斯萊夫人……”洛倫迅速反應過來,認出面前是一隻博格特,上前擋在屍體場景和莫麗之間,揮動魔杖將博格特化成一股煙霧,趕回了不遠處的箱子裡。

沉浸在恐懼裡的莫麗這纔回過神來,回頭看見幾個紅頭髮的孩子,一把將他們摟進了懷裡,撲在他們肩膀上,哭得傷心欲絕。

“媽媽,別擔心,那只是一個博格特……”弗雷德笨拙地拍着她的腦袋,學着她曾經的樣子安慰她。

“我總是看見你們死……死了!”

韋斯萊夫人靠在他的肩膀上抽泣着說,“總是看……看見!親愛的,做……做夢也夢見……”

韋斯萊家的孩子一個一個出聲安慰,聲音如出一轍的溫柔,那是他們的媽媽曾經對他們說過的話,做過的動作。

“沒事的媽媽,沒事的……”

“那只是一隻愚蠢的博格特。”

“媽媽,你看,我們都在這兒呢,活得好好的。”

“……”

莫麗過了好一會兒才忍住嗚咽,用袖口使勁地擦着眼睛,很不好意思地從孩子們的懷抱裡擡頭,聲音還是抽抽搭搭的,“別……別告訴你們爸爸,我不想讓他知道……我這麼傻……連一個博格特都對付不了……”

“哦~”

弗雷德拖長了尾音,怪聲怪氣地說,“這可是一個把柄!”

喬治怪模怪樣地擠眉弄眼:“除非你答應我們,不再計較今天的事情——”

啪!

莫麗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瞪了他們一眼:“說什麼話呢,威脅我?我是你們的媽媽!”

歡暢的笑聲爆發開來,驅散了老宅裡沉重的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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