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開場
蘇格蘭高地被山丘包圍的某處臨湖城堡內部，一座古樸厚重的塔樓宿舍中，環繞着黑色帷布的四柱牀上的被子忽然被掀開，黑髮綠瞳的少年伸出瘦弱的胳膊摸索着了一陣，將眼鏡戴在鼻子上的瞬間，周圍的事物變得清晰起來。
通過半掩玻璃窗照進來的淡淡星月光華，可以看到屋子裡簡單整潔的擺設，陳舊古老的木質天花板，牆上貼着有些褪色的火炮隊海報，以及五張一模一樣的四柱牀。
臉色憔悴難以入睡的哈利·波特將房間裡的事物收入眼底，尤其是隔壁牀鋪上隨着均勻呼吸緩慢起伏的夏季毛毯，以及毛毯下安然熟睡的那位朋友。
會議室壁爐旁的話語再次浮上心頭，從哈利的視角旁觀小天狼星與洛倫的對話，他什麼也推測不出來。
爲什麼小天狼星要向洛倫道歉，他做錯了什麼事情愧對洛倫，洛倫堅持不原諒的事情究竟是什麼，爲什麼他要說自己不做噩夢了……
爲什麼小天狼星消失了一年多，突然冒出來聲稱自己要結婚了，婚禮就在暑假舉行。
下午陪着他們遊覽學校時，哈利纏着教父追問了幾個小時，卻什麼也沒問出來。
不想了，隨他們怎麼樣吧，他明天還有比賽呢。
哈利收回目光，幽幽地長嘆一口氣，扯了扯身前的毛毯，仰頭倒下。
失眠讓腦袋昏昏沉沉的，彷彿沉重渾濁的湖水灌滿了整個大腦，種種疑惑就像從湖底冒出的氣泡，在耳邊咕嚕咕嚕作響。
第二天果然起晚了，哈利睜開眼睛的時候，寢室裡一個人都沒有，腦袋因爲失眠後久睡有些暈暈乎乎的。
羅恩應該陪着韋斯萊夫人和比爾遊覽學校，納威應該在幫着斯普勞特教授整理溫室，洛倫陪着赫敏，或許是在湖邊，或許在城堡後面的山丘上。
哈利擡起頭，目光穿過敞開的窗戶，由上往下。
天空蔚藍澄淨彷彿被水洗過一樣，偶爾有幾隻不安分的鳥雀掠過，身姿優雅。視線盡頭，禁林裡樹木茂盛，一片片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綠得發亮。
看來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鼻尖淡淡的青草氣息，清新味道彷彿讓大腦放鬆下來，驅散了心底的煩躁。
哈利慢騰騰地收拾洗漱，晃晃悠悠地下樓，發覺已經到了午餐時間，他小步快走來到長桌邊坐下，身邊是在城堡散步消磨了一個上午的韋斯萊母子五人。
“感覺怎麼樣，哈利？”羅恩手裡拿着熱騰騰的菜肉烘餅，“我早上下樓的時候叫了你兩聲，看你睡得很沉就沒有叫你。”
“多虧了你，睡了個踏實好覺。”哈利看見洛倫和赫敏坐在右邊，說說笑笑的樣子和往常一樣，暗自鬆了口氣。
“小天狼星呢，怎麼沒看見他？”
“他去找海格發邀請函了，還記得嗎，今年夏天的婚禮。”
“噢，我一點不知道……”
……
“塞德里克，加油！”
“霍格沃茨就全靠你了！”
格蘭芬多長桌與赫奇帕奇長桌挨在一起，安靜等待比賽開始的下午，洛倫總能聽見隔壁不斷傳來的加油打氣聲。
整個下午，塞德里克沒有一點不耐煩，不管誰從他旁邊經過，不管他的咒語書正看到怎樣緊要的段落，每當有人跟他打招呼時，他都會擡頭朝來人露出溫和的笑容。
“我會的。”
“霍格沃茨還有哈利呢。”
“……”
洛倫耳朵動了動，伸了個懶腰，心裡胡亂嘀咕，今天晚上不會出什麼意外吧，鄧布利多雖然有自己的計劃，但計劃總趕不上變化……
“我去上個廁所。”
洛倫站起身往禮堂外面走去，出了門拐個彎，順着樓梯往下走幾步，再拐個彎，推門就看見那張水果掛畫。
在碧綠的梨子上撓了撓，伴隨梨子的咯咯笑聲，廚房門應聲打開。
“請問，小麥和閃閃在嗎？”
……
時間是黑湖岸邊的水霧，被盛夏的太陽蒸融後由微風吹散，小巫師們一點點看着禮堂的魔法穹頂由藍色轉爲暗紫的暮色，六月的炎熱隨着夜色降臨逐漸收斂起來。
和他說了一下午話，從暑假作業說到提前預習下一學年的內容，從放假後的旅行說到哪裡適合釣魚……晚餐結束，女孩或許有些累了，逐漸安靜下來，捏着銀質小勺戳弄着冰淇淋上的草莓，沙冰被攪動時逸散出飄然的白色水汽，冰涼沁人。
洛倫挖了一勺送進嘴裡，口吐白氣：
“怎麼又是草莓味的，吃不膩嗎？”
“不膩。”
“晚上好好待在觀衆席看比賽哦，不要亂跑。”
“你這句話好像有什麼隱藏的意思。”
“我沒有，主要是看鄧布利多校長怎麼安排的。”
“？”
兩人分食着沙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主賓席上，鄧布利多站了起來，鬍子經過細心打理，柔順整齊：
“女士們，先生們，請大家排隊進入魁地奇球場觀看火焰杯爭霸賽最後一個項目的比賽，現在請勇士們跟巴格曼先生先入場。”
禮堂瞬間沸騰起來，目送巴格曼帶着他們離去，每一位學生都在爲各自支持的勇士鼓掌。
“感覺還好嗎，哈利？”
“有信心嗎，塞德里克？”
“克魯姆！克魯姆！克魯……”
“加油，格雷維斯！”
“芙蓉我喜歡你！”
“……”
五分鐘後，教授們組織觀衆往魁地奇球場走。
天空是澄澈的深藍色，星星開始出現，月亮依舊只有細窄的一個彎鉤。
莫麗一手牽着金妮，一手牽着赫敏，彷彿忘記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一樣，笑容滿面地念叨着：
“多好的調劑呀，比魁地奇世界盃那晚還熱鬧，來看哈利的決賽還不用做飯……亞瑟一定羨慕得眼睛都紅了！”“韋斯萊夫人……”
赫敏表情無奈地被牽着走：“魁地奇世界盃那晚有幾萬名觀衆，火焰杯只有幾百名觀衆，怎麼會比那天晚上還熱鬧。”
莫麗臉上的笑就沒停過：“誒，你聽我說，魁地奇世界盃那晚人氣最高的是威克多爾·克魯姆對吧，但現在克魯姆只是五位勇士其中之一，和他一樣甚至比他更強的還有四個。”
“……”
跟在身後的喬治和弗雷德表情愁苦，看着觀衆一個個經過他們身邊，彷彿是一個個客戶在不斷流逝。
那些人手裡的零食飲料，頭頂的橫幅立牌……
原本都是他們笑話店的本錢呀！
喬治不忍地閉上眼睛，旁邊的弗雷德更是表情悲慼。
魁地奇球場原本是外圈四座看臺圍着球場，地面草坪用白線劃分爲不同區域，得分圓環聳立兩旁。
但現在這裡已經變得完全認不出來了，四座看臺降低了高度，由內至外逐漸升高，內部一道二十英尺高的樹籬把場地邊緣團團圍住，無痕伸展咒讓光線發生錯位，觀衆們只能勉強窺見一點迷宮裡面的情況。
數百名學生魚貫而入，空氣中充滿了興奮的話語聲和雜沓的腳步聲。
不知道周圍人怎麼動的，走到最後只剩了洛倫和赫敏兩人，其他的就走散了。好在座位非常充足，但只有個別不愛熱鬧的小巫師坐在後面的位置處，大部分觀衆都擠到前排，站着踮腳往迷宮裡望。
這麼多人都往前面擠幹什麼，第一排也看不清迷宮裡的情況呀。
“我們往後面退一點。”
洛倫拉着赫敏的手往後面走。
等來到第四排周圍才寬敞一些，兩人驚喜地發現許多熟人也坐在後面，比如納威和漢娜，德拉科和他的小團伙……
最顯眼的是頭戴獅頭帽的盧娜和羅爾夫，他們的獅頭帽額頭上有一個顯眼的閃電形狀傷疤，一眼就能看出是哈利的支持者。
盧娜坐在座位上，兩隻腳懸空輕輕搖晃，銀色的眼睛微微發亮，沒有什麼表情卻給人心情愉悅的感覺。
洛倫和赫敏坐了過去，笑吟吟地打趣道：
“喲，赫奇帕奇的人怎麼帶着格蘭芬多的吉祥物呀？”
盧娜輕哼兩聲沒有說話，羅爾夫替她翻譯道：“塞德里克不缺我們兩個的支持，但是哈利需要。”
“小心晚上回去被當成叛徒哦。”
“不會。”
“放假了打算去哪玩？”
“嗯……”羅爾夫沉吟了一下，“格雷維斯先生和格雷維斯夫人邀請我們再去一次紐約。”
“皮克利的父母？邀請伱去紐約？”
“主要是邀請我爺爺。”
“……”
洛倫眼前浮現出那對膚色不同的夫婦，也回想起紐特·斯卡曼德在紐約犯下的大案：“你爺爺不是被禁止入境，需要嚴格審查嗎？”
“這次是有正當理由的，去調查白化蛇怪，不過主要任務是幫助美國魔法國會建立一個神奇動物的生態園區，狼人陰屍的事件讓國際聯合會對非人類魔法生物有了新的認知，他們意識到神奇動物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你爺爺會同意嗎？”赫敏歪了歪腦袋，小聲問道，“斯卡曼德先生一向反對巫師利用神奇動物，你們知道的，每一冊《神奇動物在哪裡》的序言中都主張讓動物迴歸自然。”
“就是他不同意才找到我這兒來的。”
羅爾夫幽幽嘆息一聲，“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我才三年級，我只是個沒畢業的小巫師，我怎麼勸得動家裡的大人呢？”
“是啊，你還是個孩子呢……”洛倫唏噓安慰道，疼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羅爾夫的眉毛慢慢皺在一起。
不是，這句話爲什麼從你嘴裡說出來這麼彆扭啊？
“他們出來了！”
前方不遠處傳來阿莫斯·迪戈裡先生粗糲地歡呼聲：“瞧，那是我的兒子，個子最高的那個！瞧見了嗎……”
勇士們從更衣室走了出來，披着不同顏色的披風，夜風撩過，披風上下翻飛。
身邊跟着的幾位教授也打扮得和平時不一樣，麥格、弗立維和穆迪教授的帽子上都綴有閃光的大紅星星，海格有些不一樣，海格的紅星在絨布背心背後。
“女士們，先生們，火焰杯四強爭霸賽的最後一項比賽就要開始了！”巴格曼經過魔法放大的聲音在看臺上回響起來，“我來報一下目前的比分！哈利·波特，53分！塞德里克·迪戈裡，54分，他們分別在前兩個項目獲得第一，霍格沃茨學校牢牢佔據第一……”
掌聲和歡呼聲把禁林的鳥兒驚飛到漸漸暗下來的夜空中。
裁判席上，鄧布利多坐在坐席最中間的位置，不遠處火把的紅光照亮了他面龐上的皺紋，卻不顯得老態。
他轉頭看向身邊的魔法部特派裁判，嘴角勾起笑容：“在比賽開始前，你要檢查一下迷宮內部的設置嗎，巴蒂？”
克勞奇不緊不慢地說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謹慎，校長，不過迷宮的很多機關都是一次性的，使用後難以在短時間內復原。我相信魔法部施工人員、斯普勞特教授工作嚴謹認真，不用再進行測試。”
他揚了揚眉毛，彷彿是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對了，還有海格教授。請原諒，我總是忘記他現在是霍格沃茨的保護神奇動物課教授。”
“糾正一下，是出色且稱職的教授。”鄧布利多笑道。
“是的，我已經在工作中察覺到了。”
克勞奇輕笑一聲，指了指站在場內撓頭憨笑的大個子：“他也是本場比賽的巡查人員，如果看見勇士們的信號，我相信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衝進迷宮，將受傷的勇士救出來。”
“……”
早已做好準備的馬克西姆女士聽見與其他學校差距懸殊的比分，橄欖色的臉上還是有了波動，輕輕地嘆了口氣。
芙蓉沒能完成第二個項目，比分落後太多，已經追不回來了。
對於布斯巴頓來說，火焰杯已經結束，但她來霍格沃茨可不只是爲了比賽。
混血女巨人的目光悄然挪轉，落在看臺觀衆席後排，一位黑髮黑瞳的小巫師正在撥弄旁邊人的獅頭帽，打鬧之間，脖頸上的掛墜若隱若現。
聽着耳邊嘈雜的聲音，卡卡洛夫回過神來，解說員已經唸完了克魯姆倒數第二的分數，他卻一點也不在意，面無表情地四處尋看，眼底藏着一絲隱秘的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