晥王府。
朱允炆近水樓臺先得月，在得知朝廷有變動後第一時間就找了個理由進京，說是要帶懷有身孕的小妾進京看病。
當然，這只是對外的理由，實際上他跟朱樉一樣，想趁着這段朱允熥不在的空窗期，多在老朱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畢竟以大明當前的國力，他們這些藩王想要上位，最穩妥也是最方便的途徑，就是獲得老朱的好感，從而以遺詔的形式繼承大統。
朱允炆都收到消息了，朱棣更是通過各種渠道得知朱允熥可能遇險的消息。
但朱棣不像朱允炆那麼急，他一直在等，等朝廷正式公佈朱允熥的死訊。
在這之前，一切風言風語於他而言都是煙霧彈，不可能讓他放棄一切進京爭取那一絲絲機會的。
對此，姚廣孝也是這般看法。
這個心心念唸的造反派也不看好這個消息，總覺得其中有詐。
朱允炆帶着一衆姬妾進京，他整天待在王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一衆姬妾可都撒出去打聽消息去了。
在見到朝廷的政策越來越保守，再也不似往昔那般激進，朱允炆心裡更加篤定朱允熥出事了。
於是乎，朱允炆的膽子變大了，不僅放妻妾出去打聽消息，同時還讓她們去探一些關鍵人物的口風。
想要謀求太孫之位，必要的兵權不能少。
但勳貴武將那邊門檻太高，以他朱允炆的地位還很難夠得上。不得已，朱允炆只能將目光落在一衆親戚上。
挑來挑去，他最終選中李祺。
首先李祺跟皇爺爺有抄家滅族之仇，其次臨安公主向來叛逆，不跟皇室衆人親近。而且唯利是圖，只要給足了好處，沒什麼人不能出賣。
總的來說常琴音的談判結果是好的，臨安公主當即表示說服李祺投靠朱允炆。
朱允炆得知這個消息，開心的一夜沒睡，就等着收李祺的投名狀了。
然而，讓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他非但沒等來李祺的效忠書信，反而等來了老朱身邊的太監秦德順。
“太皇陛下有旨！”
“孫臣朱允炆跪接皇爺爺聖旨！”
“太皇陛下曰，允文這孩子太閒了，送他幾本書看看吧，免得他整天胡思亂想。”
秦德順這話一出，朱允炆整個人都蒙了。
皇爺爺送自己書？
然而沒人給他解答，秦德順在說完聖旨後，當即命人擡進來一箱子書。
朱允炆上前一看，只見箱子裡最上邊赫然放着一本鬥破蒼穹！
朱允炆看到這本書整個人都不好了，腦子裡瞬間閃過一萬個念頭。
難道朱允熥沒死？
還是說皇爺爺是想用這本書告訴自己，就算朱允熥死了，也會讓朱允熥的兒子繼承大統？
不可能！
自古以來這般年紀繼位的就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皇爺爺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那皇爺爺爲何還要送自己這本破書？
“秦公公，皇爺爺可還有說什麼嗎？”
秦德順搖搖頭道。
“沒！”
“皇爺只是說讓你好生讀書，少想些沒用的……”
“這……”
朱允炆再次語塞，在秦德順離去後，緊緊的握住拳頭滿心的不甘。
爲什麼，朱允熥都死了，皇爺爺都不願意選擇我！
自己到底哪裡做的不好，讓皇爺爺這般厭棄自己！
朱允炆越想越氣，盛怒之下將朱元璋賞賜的一箱子書當場踢翻，然後憤怒的甩袖離去。
朱允炆離開皖王府並未去別處，而是去了自己親弟弟朱允熞的府邸。
朱允熞經過一段時間的刷題，終於和楊玥喜結連理。
現在兩人正是好的蜜裡調油之時，哪有心思關心外邊的事？
不過對於朱允炆的拜訪，朱允熞還是非常開心的，熱情的拉着朱允炆說東道西，講述着自己婚後的幸福生活。
楊玥也盛裝出來接待，給足了朱允炆面子。
然而，朱允炆對這些禮遇絲毫沒有開心，只感覺無比的憋悶。
終於在幾杯酒下肚後，朱允炆說出了來意。
“四弟，現在朱允熥生死不知，朝中局勢震盪，你就沒點別的想法嗎？”
朱允熞聽到這話堅定的搖搖頭。
“二哥，三哥不會有事！”
朱允炆見朱允熞都這時候了還不願相信，不由更進一步說道。
“萬一有事呢！”
“你沒發現最近十幾天，朱允熥都沒在報紙上出現過嗎？”
朱允熞聞言依然堅定的搖頭。
“那又如何？”
“報紙就是三哥辦的，三哥不想上報就不上，誰還能逼着他上？”
朱允炆有些惱怒的道。
“那皇爺爺每天都進宮處理朝政之事你咋看？”
朱允熞反問道。
“什麼咋看？”
“那本就是皇爺爺的事啊，只是他老人家之前懶得理事，這纔將全部政務交給內閣的幾個師傅辦理。”
“現在他老人家聖體康泰，每天進宮處理政務，這不是一件值得普天同慶的大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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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越聽越氣，自己也算把話說的夠明白了，奈何四弟就跟吃了迷魂湯似的，根本不搭自己的話茬。
“四弟！”
“父母不在了，你是我在世上最親的人了，現在二哥只能找你商量。你若是再這般推三阻四，二哥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朱允熞聽到這話，心裡的怨念也爆發出來。
“你還有臉說？”
“若不是爲你擦屁股，我也不至於被皇爺爺和三哥所厭棄！”
“現在我好不容易逃離歸化城，遠離權利旋渦，你還想把我往裡推嗎？”
“二哥，我沒你那麼大志向，我只想跟楊玥開開心心過完這一生。”
“弟弟求你放過我吧，不要再把我捲入這些糟心事當中！”
朱允炆見朱允熞這樣說，臉上先是閃過一絲意外，隨後露出無奈的苦笑。
“好吧，我以後再也不打擾你。”
“但你也要記住，不管哥哥做了什麼事，哥哥都永遠不會害你！”
“畢竟，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朱允熞聽到這話，心裡突然生出一絲感動，他上前一把抓住二哥的手，苦口婆心的勸道。
“二哥，弟弟求你一件事，求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不管朝中有什麼風聲，不該咱們想的咱們就別想！”
“就算天塌下來，還有皇爺爺頂着呢，咱們做子孫的還是老老實實，安守本分的好……”
朱允熞說的也算是心裡話了，可聽到朱允炆耳朵裡就像是無邊的嘲諷似的，嘲諷他癡心妄想，嘲諷他不自量力。
“我憑什麼不能想？” “那個位子本來就該是我的，是朱允熥使了手段，一點點從我手裡搶走的！”
“我要奪回我的一切！”
“二哥！”
“你不用勸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朱允炆撂下最後一句話，氣哼哼的甩袖離開，只留下朱允熞站在原地淚流滿面。
楊玥看到朱允熞這般傷心，體貼的上前安慰。
“殿下，不要傷心了，朝政的事咱們不懂就不要管，還是回去好好研究下微積分，爭取在算學的海洋裡成爲一個王者吧！”
朱允熞聞言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朝着楊玥堅定的點點頭。
“好！”
“孤要成爲算學的王者，讓後世的朱家子孫永遠記住我！”
朱允炆從朱允熞處離開後，並未直接回到自己府邸，而是坐着馬車去了一趟皇宮。
但當馬車到皇宮附近時他卻並未下車，只是命人繞着皇宮轉了一圈。
朱允炆坐在馬車裡，看着皇宮門前的五龍橋，眼神裡充滿了無限的怨念。
皇爺爺，這是你逼我的！
朱允炆下定決心後，當天就帶着一衆妻妾離京，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上。
老朱在得知朱允炆離京的消息，心裡彷彿放下一塊巨石，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孩子總算是聰明一回！”
秦德順聞言在一旁打趣道。
“還是皇爺送的禮物好，這般禮物一出，以皖王殿下的聰明，自然能看出您的用意。”
老朱聽到這話，當即開心的哈哈大笑。只是笑過兩聲，老朱的臉不由自主的拉了下來。
“咱大孫那邊還沒消息嗎？”
“有……”
“快說！”
“樑國公藍老爺剛剛給皇爺發了個電報，說……說皇帝陛下依然昏迷，生死未知……”
“唉！”
老朱聽到這話沉重的嘆了口氣，隨後跌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垂淚。
“難道咱又要經歷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
“如果允熥這孩子真有個三長兩短，咱將這大明的江山託付給誰啊，嗚嗚嗚……”
“陛下節哀！”
“皇帝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會有事！”
“但願吧……”
“若是咱大孫能挺過這一劫，咱就算直接入土咱也心甘啦……”
在老朱傷心之時，宮外已然發生鉅變。
國子監街頭，一個衣着襤褸的乞丐，手裡拿着一疊報紙見人就發，很快就將手裡幾百份報紙發放一空。
“發報啦！”
“朱允熥已死，大明江山後繼無人！”
乞丐的話立馬引起一羣路人的好奇，紛紛打聽朱允熥是何許人也。
“朱允熥是誰，他死不死跟咱大明江山有啥關係？”
“不會吧，你不會連當今皇帝陛下的名諱都不知道吧？”
“啊？”
“那乞丐說的是咱當今皇帝陛下？”
“咱當今皇帝陛下不是非常年輕嘛，才二十來歲，咋就突然……”
“快看看報紙上說了啥！”
“報紙上說……說皇帝陛下在西域打了大敗仗，被敵軍給殺了……”
“啥？”
“咱們大明敗了？”
“我咋沒聽說這事哩，要是大明真敗了，那京城還不得亂套啊！”
幾人正在這樣說的時候，突然看到一隊錦衣衛衝過來，將四處發放報紙的乞丐給捉拿歸案，並強橫的封鎖街道，強迫每一個路人將報紙交出來。
錦衣衛的辦案效率不可謂不快，但依然不能阻止消息的傳播。
不到一個下午，整個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大明皇帝陛下薨了，只是死法有點區別。
有的說是在戰場上被人一箭射中當場墜馬而亡，還有的說是水土不服，纏綿病榻半月而死。
雖說謠言千千萬，但只有一條是萬分篤定，那就是皇帝陛下確實死了，否則老皇帝爲何要入宮繼續臨朝？
這份免費報紙一出，彷彿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使得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種陰影當中。
老朱第一時間就下令封鎖了京城，並且通過各種渠道闢謠。
然而老朱的文告根本沒人信，甚至連他本人都不那麼自信。
若不是京城實在離不開人，老朱恨不得親自跑一趟西域，將朱允熥那逆孫給胖揍一頓。
都怪那逆孫，他要是不亂折騰能出這樣的事？
雖說京城局勢風聲鶴唳，但老朱畢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豈能被這點小風浪嚇倒？
在老朱有條不紊的治理下，京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只是騰飛的物價，根本得不到有效遏制。
京城百姓跟瘋了似的，拼命的搶鹽、搶糧，搶一切能買的東西。
老朱第一時間就下達了聖旨，限制民衆瘋狂購物。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他的聖旨只能限制住商賈不漲價，還能限制住瘋狂的百姓？
事實上，不僅僅是百姓搶購，就連朝中官員也紛紛購買糧食等物資。
相較於百姓的迷茫，官員更加明白眼前的處境。如果朱允熥真的出事，大明的皇位爭奪戰必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不論是昔日的庶長孫朱允炆，還是手握重兵的晉王、燕王等，都是有力的競爭者。
而最讓他們感到恐慌的是老皇帝的態度，老皇帝面對這般風言風語，竟然沒有絲毫動作，甚至連立儲的心思都沒有。
若是這時老皇帝在有個三長兩短……
朝中官員想到此處都不敢再想了，哪怕是朱允熥的三個師傅，也不禁尚書勸諫，勸老朱早立皇嗣，以安衆人之心。
高明幾人的想法當然是立朱允熥之子朱文圭爲皇太子。
雖說這孩子眼下還小，但只要他們幾個老東西在掙扎着多活幾年，總能等到這孩子長大。
“陛下，還是早做準備吧，國事不可兒戲呀！”
“老臣等都這個歲數了，陛下也不用擔心我們會亂政，等儲君長大後，就算我們不想交權，老天爺也不答應啊！”
“陛下，您趕緊下決斷吧。”
“眼下立朱文圭爲儲君最合適，只要立了儲君，天下百姓自然不在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