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清看着飛奔出去的朱允熥,不由感嘆朱允熥對老朱的誠孝。
她看得出,朱允熥是真的希望老朱長命百歲!
這點就很難得,正常來說儲君不應該巴不得老皇帝早點死嗎?
不過從這一點來看,也能看出朱允熥這人重情義,應該不會宰了朱桂這個廢物了吧?
再加上自己正好帶來了人蔘,還能再給朱桂減免點罪責……
朱允熥去得快,回來的也快。
當朱允熥氣喘吁吁的將一盒子人蔘遞到張邋遢手上的時候,張邋遢都被朱允熥的這份孝心感動了。
這孩子還真是孝順,一點都不是裝的……
張邋遢打開盒子瞅了瞅,見到根根都趕上小蘿蔔了,不由的嘖嘖稱奇。
“這種品相的人蔘,哪怕放在關外也是奇珍,普通人一輩子都不見得能挖到一根!”
“沒想到代王妃竟然一次找到這麼多,真是讓貧道大開眼界了!”
朱允熥聞言忍不住抱怨道。
“這算啥,太醫院那幫廢物浪費的人蔘品相更好!”
“呃呃……”
張邋遢突然有種將太醫院所有人弄死的衝動。
這東西非常難得,要鑽進深山老林,冒着被虎豹生吞了的風險才能採集到,他們竟然將這種寶物給放壞了,簡直是罪大惡極!
不過張邋遢也就是在心裡腹誹一下,在拿到人蔘後就趕忙去配置藥物了。
不多時,一碗精心熬煮的湯劑被端上來,朱允熥親自餵給老朱喝。
老朱雖然處於昏迷狀態,但好在本能的吞嚥功能還是有的。
一碗蔘湯喂下去,老朱的臉色終於有了幾分紅潤,呼吸也變得均勻有力許多。
“殿下,陛下再將養一段時間就能醒來了!”
“好!”
“你們先下去休息,我在這兒守着皇爺爺!”
郭慧妃自告奮勇的站出來。
“皇太孫,你還有許多軍國大事要處理,還是讓本宮這個無用之人守着皇爺吧……”
朱允熥聞言想了想,覺得郭慧妃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就算老朱不在了,大明的天不也得有人頂麼?
“那就有勞郭奶奶了,我先去外邊處理點事情,等皇爺爺醒來您第一時間派人通知我!”
“皇太孫放心,本宮一定!”
朱允熥得了郭慧妃肯定的答覆,當即帶着衆人離開,在走到門口的時候,見到朱桂還跪在地上抹眼淚,不由對着他踢了一腳。
“別在這兒給皇爺爺添堵,趕緊給我滾過來!”
“哦……”
朱桂聞言從地上爬起來,然後顛顛的跟着朱允熥來到外間,在看到朱允熥一屁股坐在老朱慣常坐的龍椅上時,朱桂當即識趣的找個地方跪了下去。
“微臣有罪,還請皇太孫嚴懲!”
朱允熥聞言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眼朱桂,然後就將其晾在一邊,先忙着處理其他事情了。
“王德,剛剛你跟我說啥事來着?”
“回稟殿下,剛剛藍大將軍急電,說帖木兒要跟咱們畫地爲界,承認咱們對北元和察合臺故地的統治地位,但也請求跟咱們停戰,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回覆藍玉,整個西域必須連成一片,一直到達西海岸!”
“他不是能打嗎,那就讓他打一片比之大元還大的版圖出來!”
“諾!”
“另有江西布政使上書,說今年該地雨水太大,秋糧恐怕難以交齊,請皇太孫減免一部分。”
“這個再議,先問問江西供銷社、郵局、千戶所等部門的天氣情況,如果確實有洪澇,可以按照慣例予以減免。”
“諾!”
“還有張閣老的奏疏……”
朱允熥接連處置十幾件事,雖說很多事都是被內閣過了一遍,並且附上了處理意見,但依然耗費他將近一個時辰做決斷。
當朱允熥的政務告一段落之時,也到了吃晚膳的時候了。
“殿下,今天是在偏殿傳膳嗎?”
“傳吧!”
“諾!”
在太監陸續端着御膳進來時,朱允熥這纔有時間搭理朱桂這個混賬。
“朱桂,你可知罪!”
朱桂跪在地上一個時辰跪的腿都麻了,聽到這話趕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知罪!”
“微臣罪該萬死,請皇太孫殿下嚴懲!”
朱桂說完這話就重重的磕下頭,一方面表達自己對皇太孫的尊重,一方面也是心虛不敢看朱允熥。
“你認罪倒是挺痛快!”
“十三叔,我就想不通了,我朱允熥哪裡對不起你了,要讓你這麼坑我?”
“我……”
朱桂最怕朱允熥打感情牌,如果朱允熥上來就公事公辦,哪怕把他推出去砍了,他都不帶有任何心理負擔的。
可朱允熥這一句話,直接就給他整不會了,一時間不知道咋開口。
因爲朱允熥對他那真是沒的說,哪怕是現在,他們當年玩笑般弄的三味書屋,每年還能給他將近十萬兩銀子的分紅呢,更別提後續入股的明鋼商會了。
“微臣……”
“微臣罪該萬死,皇太孫您就把我推出去砍了吧,嗚嗚嗚……”
“砍?”
朱允熥聽到這話氣得抄起硯臺就砸了過去,雖說沒打到朱桂的腦袋,也把他的胳膊打的咔嚓一聲,顯然這一下至少打出個骨折。
“砍了你倒是簡單了,可孤那一千多運量的士兵咋辦!”
“你一條命,能換他們一千條命嗎!”
朱桂聽到這話當即擡起頭,委屈巴巴的道。
“大侄子,我沒殺人呀!”
“那一千多人被我藏起來了,只是有倆生病沒治過來,其他人都活的好好的呢!”
“啊?”
朱允熥聽到這話登時大吃一驚,他先前得到的消息是這一千人凶多吉少,壓根就沒想着他們還能活着。
“十三叔,你說這話當真?”
“千真萬確呀!”
“我殺他們幹嘛,我封地裡那麼多煤礦沒人挖煤呢……”
朱允熥剛想誇朱桂兩句,可聽到他把那些士兵弄過去挖煤,又恨不得劈了這貨。
“你讓他們去挖煤?”
“不然呢?”
“我乾的畢竟是掉頭的事,要是放他們出去亂說,我還能活麼……”
朱允熥聽到朱桂這麼理直氣壯的供認不諱,氣得他蹭的一下從桌子上跳出來,衝到朱桂面前就是給他兩嘴巴子。
“你說的是人話嗎!”
“你特麼該說你是顧念袍澤之情,不忍殺害這一千名士兵,這纔將他們暫時放在煤礦看管!”
“啊?”
朱桂生生捱了兩個大嘴巴,剛要憤而站起來跟朱允熥理論幾句什麼士可殺不可辱之類的,就聽到朱允熥後邊這句話。
原來大侄子是嫌我說的難聽,沒法給我脫罪啦!
朱桂想到這裡別說生氣了,感動的當場淚如雨下,抱着朱允熥的大腿就是哇哇哭。
“大侄子!”
“到底還是你對我最好,直至現在還想着爲你這個不爭氣的十三叔脫罪,嗚嗚嗚……”
“我不是人,我不該受了你四叔和五叔他們的挑唆,不該聽信他們的小人之言就去劫軍糧啊,嗚嗚嗚……”
朱允熥早就知道這裡有朱棣和朱橚等人的事了,雖說目前還沒有跡象表明朱棡也參與其中,但以朱棡封底所在位置,這事根本就繞不開他,他就算沒參與其中也必然知情。
只是不知道他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搬兩把椅子過來!”
“諾!”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示意朱桂也坐,朱桂略微猶豫下這才捱了半個屁股坐下。
“跟我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
“是你四叔和五叔找到我,說大侄子要給我們改封。只待打下西域,連蒙元、察合臺都不讓我們待,直接給我們攆到天山以西去……”
“我不想改封……”
“現在蒙元被咱們打下來了,我也不用擔心有外患了,呆在大同就挺好……”
“現在鐵路也通了,我想回京城不過是坐幾天火車的事,方便的很……”
朱允熥聽到這話臉色鐵青的問道。
“然後你就劫掠了朝廷的軍糧?”
“嗯……”
“不過這事不怪我,是你四叔他們不講究。一開始我們說好的,我挑頭幹這事,他們幫我銷贓,幫我殺人,幫我掩蓋痕跡。”
“然而,等我出兵劫了軍糧他們就不幹了,一個個都裝死!”
朱允熥像看啥子一樣看朱桂,心道這貨不會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吧,這就是針對他的一場騙局。
朱棣和朱橚多聰明啊,豈能幹這種掉腦袋的事?
“十三叔,你讓我說你點啥好呢。”
“好在你沒殺人,否則我只能將你砍了!”
朱桂聞言心虛的低下頭。
“現在我犯的事也夠砍了……”
朱允熥聽到這話霎時被氣笑了。
“還行,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稍後會派人去接收那些士兵,如果確實如你所說,你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但……”
朱桂艱難的擡起頭,滿臉心虛的看向朱允熥。
“但什麼?”
“但你就別想呆在大同了,我會將你扔的遠遠的,一輩子都別想再回大明!”
“我……”
朱桂臉上霎時淚流滿面,用充滿哀求的語氣道。
“大侄子,我求求你,我真不想去西域啊!”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大明!”
朱允熥聞言冷哼一聲道。
“那你就去死吧!”
朱允熥說完就不在搭理這貨,滾去偏殿用膳了。
然而,朱允熥吃到一半的時候還是不忍心,命人將朱桂這貨給叫了進來。
朱桂耷拉着腦袋走進偏殿,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也不吃飯,也不說話,就那麼直勾勾的看着桌子。
朱允熥實在是被他氣得不行了,忍不住開口道。
“想不去西域就藩也行,那就讓你兒子們去,你留在大同給老朱家開枝散葉吧。”
“生出十個以上的兒子,你就可以在大同養老了,等你兒子們成年全都給我去西域就藩去!”
“啊?”
朱桂一聽這話眼睛頓時一亮。
“大侄子,你這話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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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
“凡大明藩王,只要生十個兒子以上就可賴在大明不走,然後分封諸子鎮守西藩!”
“一個也不能留麼?”
“不能!”
“長子呢?”
“長子可以給你送終,但送終後必須就藩!”
“這……”
朱桂滿腔的歡喜彷彿被澆了一盆涼水,雖說不像一開始那麼難受了,但總是心裡彆扭,覺得太對不起後世子孫了些。
然而,朱允熥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充滿了希望。
“等你百年之後我就會撤藩,將大同正式收歸朝廷所屬。”
“不過,我會在鐘山皇陵附近給你修一座墳,讓你可以就近埋進去。”
“這……”
朱桂怎麼也沒想到還能有這等好事,要知道他們這些藩王可都是要埋在封地的,就是死那天也別想進祖墳!
“真的?”
“我也有資格進祖墳?”
朱允熥一看到他這個傻樣就是一肚子氣。
“真!”
“但有個條件,你得給老朱家生出十個兒子來,少一個都別想進祖墳!”
“中!”
“大侄子你就放心吧,你十三叔幹別的不行,生兒子最拿手了,哈哈哈!”
朱允熥就見不得朱桂開心,見朱桂竟然還有心情笑,當即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你得問問十三嬸吧?”
“萬一十三嬸不樂意呢,你就算有滿腔熱血也沒地方施展喲!”
“呃呃……”
朱桂一聽這話霎時傻眼,飯也不香了,酒也不醇了,滿腦子都是如何睡服徐妙清,想辦法鼓搗出十個兒子來。
朱允熥給朱桂潑完涼水就繼續處理公務去了,朱桂見朱允熥離開,頓感身上的壓力一鬆,開始圍着桌子大吃大喝起來。
他這一路上就沒怎麼吃飯,現在知道自己不用死了,而且還不用去就藩,他心情大好之下胃口也變好了許多。
然而,當他酒足飯飽,打算回王府摟着婆姨睏覺之時,突然被錦衣衛給攔了下來。
“代王殿下,皇太孫有令,您現在不能回府,要跟我們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您到了就知道了!”
錦衣衛將朱桂帶上馬車,將其直接帶進北鎮撫司的一個小院裡。
當他下車之時,正好看到一個瘦弱的人影在院子裡打拳。
兩人四目相對,不約而同發出驚呼之聲。
“十三叔!”
“朱允熞!”
“你咋來了?”
“你咋在這兒?”
“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