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積攢了近一個時辰的怒火,一出手便全力以赴。在他心裡,大概根本沒有讓劉修給他當小弟的意思,直接劈了算完,要不然今天這口鳥氣不下去,以後在江湖上也沒法混了。
不得不說,這位將來能夠以百騎襲曹營,打得曹阿瞞同志心驚膽戰的猛將雖然眼下還年輕,卻已經有猛將的氣勢,這一對鐵戟使出來,當真是虎虎生風,剛猛之極。他這對天鐵短戟不僅鋒利,而且比普通的短戟重一倍有餘,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根本不能揮灑自如。普通人遇上他,要麼是被他磕飛兵刃,要麼是被他的鐵戟掃斷兵刃,就算勉強能支撐住,也會被雙戟這種並不多見的兵刃剋制住。
戟是一種對手上動作要求非常精細的武器,雙手戟更是如此,如果手上的感覺差一點,沒搞死別人,自己先亂了套,別說發揮其中的精妙之處,能不互相磕絆已經算是運氣好了。到目前爲止,劉修見過使雙戟使得好的牛人有三個:眼前甘寧算一個,曹操算一個,另一個——對甘寧來說實在很不幸——是典韋,典韋不僅力量比甘寧強,雙戟也比甘寧的重——每個四十斤,手感也非常細,誰也無法想到,那麼一個力大如牛的漢子居然有那麼細膩的手感。
所以甘寧所有的殺招在劉修面前都失效了,甘寧攻勢如潮,劉修卻是閒庭信步,他甚至連手都背在後面,只是在不經意間邁出一步。就足以讓甘寧精心設計的攻勢落空。
當然了,這裡面陪老丈人風裂喝了一年酒的經歷也是功不可沒,要不他現在也倒了。一隻青銅壺按後世的計量來說也得有半斤到六兩的容量,兩壺便是一斤多高度白酒,以劉修的酒量雖然不至於爛醉。可是要想如現在這般渾若無事也是不太可能的,至少動作會有些遲緩。
眼下,他不僅沒有一點負擔,反而越來越自如,大有酒入肝腸,化作三分劍氣的味道,甚至有種感覺,如果甘寧再威猛一點。說不定能逼出上次靈光一現的龍形來。
旁觀的甘寧手下目瞪口呆,他們見慣了甘寧耍人玩,從來沒見過甘寧被人當猴耍,怪不得那個壯漢和年輕人站在一旁無動於衷,原來雙方差距這麼大啊。他們不約而同的有個預感,甘老大這次要倒黴,弄不好真要替人家牽馬了。
許禇只看了兩眼。就徹底放心了,甘寧的武技不錯,在普通人裡也算是難得的猛將,可是他要想在劉修面前討到便宜,那卻是不可能的事。他向正在凝神觀戰的龐德側了側頭:“令明。你有沒有覺得,將軍的步法比以前更靈活了,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龐德羨慕的點點頭:“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將軍自從上次在北海遇到那個神秘人之後,好象氣勢就變了。以前的他威猛外露,現在卻變得更加平和,有種深不可測的味道。”
許禇連連點頭:“對,對,就是這種感覺,他那雙眸子,就像海似的,讓人看不到底。令明,還是你們讀書人會說話,我就是想不出這麼詞來。”
龐德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許禇難得說這麼多話,看來今天真是被劉修的進步鎮驚了。龐德不知道,從他跟着劉修開始,雖然每天看劉修練武,但是他從來沒有看過劉修和人動手搏殺,劉修上一次和人拼命還是在落日原與檀石槐對陣,後來官越做越大,手下越來越多,已經沒什麼親自上陣殺敵的機會了。這一次如果不是行險,他也許一輩子都看不到劉修和人比武。
而許禇是有這個記憶的,以前的劉修和人比武,一動手就如烈火一般,往往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將對方擊倒了,猛則猛矣,卻從來沒這麼從容過。
甘寧連綿不絕的攻了五十多招,劉修連一招都沒有還,甘寧臉漲得通紅,向後退了一步,雙戟交叉在胸前,怒喝道:“你爲何不還手?”
劉修聳了聳肩:“你覺得還有必要比嗎?”他看了看四周甘寧那些面如死灰的手下,輕輕一笑,似乎對甘寧說,你非要在手下面前丟個臉才肯罷休?
甘寧咬着牙,想了片刻,恨恨的扔下雙戟,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單腿跪倒在地。“臨江甘寧,願意爲……”他愣了一下,猛的擡起頭:“對啊,足下怎麼稱呼?”
劉修笑了,這貨也真夠莽的,到現在纔想起來問自己是誰。他側了側頭,龐德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劉修的印綬,在甘寧面前一晃。甘寧一看那紫綬金印,頓時睜大了眼睛。他雖然不當官,但是紫綬和金印不是普通官員能用的規矩,他卻是清楚的。他顧不上多想,連忙將金印拿到火旁細看,當他看到上面“車騎將軍章”五個繆篆的時候,愣了一下:“劉車騎?”
“袁車騎能來嗎?”劉修湊過來,從他手上接過印綬,微微一笑。袁紹現在也自稱車騎將軍,想來也會刻上這麼一個印放在身邊,不過袁紹在冀州,四面有敵,可不會到這裡來。
“你……真是劉車騎?”甘寧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上下打量着劉修。
“你不信?”劉修心裡有些毛了,這廝什麼意思,不會是以爲我冒充的,想對我下手,或者是想確認一下,然後把我抓起來送到劉焉那裡請功吧?
“不不不!”甘寧忽然一拍額頭,慨然笑道:“車騎莫怪,我是一時高興得有些糊塗了。久聞車騎將軍大名,生擒鮮卑太子,陣斬鮮卑大王,你的威名我可是如雷貫耳啊。今天總算是看到活的……不不,是看到真人了。”他再一次拜倒在地,這次一點勉強也沒有。聲音大得簡直像打雷,劉修都有些擔心會被百步之外的驛亭中人聽到。
“臨江甘寧,願追隨車騎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些錦衣少年們一聽,大喜過望。一個接一個的跪下磕頭,齊聲喝道:“願追隨車騎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修心裡苦笑,心道這次想聽不到都不能了。他連忙把甘寧扶起來,湊在他耳邊道:“我到這裡來,是執行秘密任務,暫時還不能泄露出去。”
甘寧聽了。連連點頭,轉身大吼道:“車騎將軍的話,你們聽到了?”
劉修腦門上立顯三道黑線,果不其然,那三百多錦衣少年齊聲吼道:“謹遵車騎將軍吩咐,不敢有誤。”
吼完了,甘寧也看到了劉修臉上的苦笑。非常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又拍着胸脯道:“請車騎將軍放心,我這就親自去驛亭,把裡面的人全殺了。至於我的手下,將軍可以穩穩當當的把心放在肚子裡。保證沒人會泄露半點風聲。”
劉修連忙攔住,“把他們控制起來也就行了,殺人就不必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亂殺無辜。”一見甘寧有不以爲然的神情,劉修又解釋道:“我到此事來,目標只是劉焉,其他人都是大漢子民,我不能隨意殺戮。”
甘寧勉強應了,安排幾個人去驛亭把亭長、求盜等人全部控制起來,然後把劉修請到驛亭,再次拜見。郭嘉等人也來了。看到那十幾個沉默的虎士,甘寧暗暗心驚,知道剛纔自己如果有什麼不軌企圖,此刻只怕已經殺得血流成河。劉修的手段可不是他想的那麼軟弱,他可比他狠多了,一念及此,甘寧因爲劉修不肯殺亭長、求盜等人而生的輕視之心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劉修隨即按照和郭嘉商量好的計策,詢問起甘寧這次到閬中來的原委。一問才知道,原來甘寧有一個小弟在閬中游歷時吃了苦頭,閬中令對他很不客氣,險些他抓起來投到大牢裡去。甘寧氣憤不過,這才大加旗鼓的來尋釁生事,要找回面子。就在昨天中午,他們發現了一直綴在後面的船,有人眼尖,從站在船頭的虎士與衆不同的氣度上聞到了危險的味道。甘寧今天沒有進閬中城,而是在江邊等候,實際上是想探探劉修的底,如果不對勁,甘寧打算下半夜派人鑿穿了那條船,送劉修去見江神了。
劉修凜然心驚,心道這廝果然是膽大包天,不過臉上卻沒有一絲破綻,因爲他馬上可能就需要他去殺人放火,這時候勸他受惜生命似乎不太合時宜。
“我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辦。”劉修不動聲色的看着甘寧說道。
“請將軍吩咐。”甘寧毫不猶豫的抱拳聽命。
劉修附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甘寧聽了,連連點頭,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將軍,那我可得好好準備一下,這幾個家族實力都不小,每家都有三五百家僕,萬一要動手,可要殺不少人呢,我手下這些人恐怕不太夠,得把在附近的兄弟都招來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劉修暗自感慨,甘寧帶着三百人就敢來殺縣令,可是要對那些大家族動手,他卻有些底氣不足,要調集更多的人手,看來益州這豪強的力量也不可小視啊。
“那個……臣有個疑問,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劉修又好氣又好笑:“你都已經問了,還有什麼當問不當問的?”
甘寧咧嘴一樂:“其實我就是想問問,將軍你是不是來奪益州的?”
劉修一驚,不答反問:“你有什麼想法?”
甘寧一拍手:“唉呀,將軍你是不知道,我們益州人可盼將軍盼得脖子都長了。總聽那些從關中的商人說將軍在關中的新政如何如何好,我們也想分一杯羹,可是將軍總也不來,先來了個要錢不要臉的卻儉,現在又來了個什麼劉焉,還宗室呢,帶了一幫子關東人,把我們益州人擠到一邊,嘴上說不要錢,卻忙着給他兒子娶親。他奶奶的,他兒子娶親,我們能不出禮麼?這不是敲詐是什麼?這些讀書人,就是賣了屁股,還要裝臉面。”
甘寧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壓低了聲音,很神秘的說道:“將軍,我聽人說,劉焉要爲兒子娶的這個女人可不一般,說是有什麼貴人之相,而且貴不可言呢。”
“貴不可言?”劉修不禁好笑,真是末世謠言多,怎麼又是一個有貴不可言的面相的女子,不知道是哪位大家閨秀啊。
“聽說是陳留人,姓吳,挺漂亮的一女子。”甘寧摸着下巴,有些嚮往的吸了吸口水,隨即又反應過來,連忙端正了面容,“有相士說,這女子有大貴之相。”
“姓吳?”劉修忽然想起後來被劉備娶了的那個什麼皇后了。劉備很有老祖宗劉邦的遺風,一打敗仗就拋妻棄子,不過做他老婆的女人顯然沒有呂后那麼硬的命,呂后被劉邦拋棄了很多次,最後還是熬過來了,還險些把劉家天下變成了呂家天下。劉備的老婆則不然,糜夫人死了,甘夫人也死了,最後做了皇后的卻是另外一個女子,好象最開始就是劉焉爲他兒子娶的,好象也是因爲命相好,只是劉焉沒想到他們家福氣不夠,承受不起這樣的富貴,所以他那兒子後來是瘋了還是病死了。就和袁紹聽說甄氏命好,爲兒子娶了,結果卻便宜了曹丕一樣。
難道就是那個女人?
“一個個癡心妄想的還真不少啊,只怕他福薄,承受不起這麼大的富貴。”劉修冷笑一聲:“我們先把這裡的事搞定,然後就去成都看劉焉娶新婦。”
“那好,最好趁他家娶親的時候殺進去,砍了他全家,搶了新娘子。”甘寧摩拳擦掌,興高采烈的笑道,頓了片刻,又皺了皺眉:“唉,也不知道趕得上趕不上啊,錯過了這個時辰,雖然人還是照殺,可是畢竟不如大婚的時候殺人暢快,當着那麼多益州名士的面,一刀一個,殺得血流成河,那多過癮啊。”
劉修和郭嘉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苦笑了一聲,這廝殺性太重,以後不能留在國內,這事完了,趁早把他安排出去征戰,讓他去殺外人吧。這是個超級大禍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