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此情此景,我突然就想到了鄒明宇那個瘋子描繪的童靈自殺的場景。我不想不管童靈對於我來說是個多麼十惡不赦的女人,但是,對於瘋子鄒來說,他的心境跟我此時此刻應該是一樣的。
我不禁也像鄒明宇一樣怨恨起那個把王藝引領至此的男人,也責備自己都沒有想到主動去聯繫王藝,她那天離開的時候明明是那麼的不對勁。我一直以爲我們的律政女王是沒有軟肋的,就算有,我是真的也沒有想到她會想到如此極端的解決方式,這太不是王藝的做事風格了。只能說,我太低估了那個男人的影響力!
我轉過頭去看一直蹲在角落裡的範曉黎,她一邊注意着搶救室的動態,一邊聳動着肩膀。我走了過去,也跟着她蹲了下來,“你那天到底跟王藝說什麼了?”
範曉黎淚眼婆娑地看着我,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我就說她隨便啊,說她見不得身邊的人比她幸福......就是跟那天在你家說的差不多!可是,佳蕊,我當時只是一時生氣,我真的沒有想到王藝她會......”
我看着範曉黎那個榆木腦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安慰她王藝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頂多她醒了之後你賠她一條手鍊好遮蓋那個疤痕。
範曉黎一個勁的點頭,“我賠,我賠,十條我都賠,只要她沒事就好!”
我摸了摸她的頭,多單純一孩子啊!
“不過,範曉黎,咱們做了這麼多年的姐妹,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如果你因爲張旭跟王藝翻臉的話,我是不會站在你這邊的。”雖然我也覺得對這麼一乖孩子這樣赤果果的說話顯得有些殘忍,但是,我更加不希望以後會有更不不愉快的事情發生在她和王藝兩人之間。
範曉黎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對着我點點頭,“本來我今天去就是要把事情跟王藝說清楚的,你放心吧,張旭已經跟我說明白了,他和王藝之間的事情......可能要比你想象的複雜那麼一些。但是,也不存在到底是誰的錯誤,還有就是......張旭也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很明白地告訴我,和我相親的時候,他也是抱着非常認真的態度來的。而我這種類型也的確是他爸媽所喜歡的,所以,他本來是想要和我認真地相處下去的,甚至是也有過結婚的想法。如果......如果他那天沒有看到王藝的話......”
範曉黎說着就低下了頭,我有些疑惑難不成張旭他一浪蕩二世祖還是上演了一出一見鍾情的戲碼?這種浪漫的情話對於一個離異的中年婦女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我不得不在內心又徹底鄙視了一把張旭,對於範曉黎這種天真爛漫的孩子,他也能夠下的下去嘴!
我沒有繼續對範曉黎爲張旭的辯解提出異議,只是擡起頭又看了一眼搶救室的方向,跟着又瞥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時不時瞄我幾下的樑以陌,他難得認真地對我點點頭,那小眼神似乎是在示意我不用擔心。我再轉過頭來看範曉黎的時候,她似乎進入了某種回憶的狀態,我也不想打擾她反思人生的真諦,便準備起身離開,她卻像個小孩子一樣突然拽着我的小拇指不肯撒手。
“佳蕊......其實,張旭說,在醫院的那天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王藝,但卻是第一次知道她就是那個她......”
我聽不懂範曉黎到底想要替那個男人表達什麼,但當時,我的確對“張旭”這兩個字感到有些惱火,“什麼叫第一次又不是第一次?”
範曉黎咬着嘴脣,半響纔回應我,“張旭說他曾經被王藝當牛lang睡過一次,早上醒來的時候還發現枕頭上躺着兩千塊錢!”
聽着這話,尤其是從乖乖牌範曉黎口中說出的這話,我驚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這s城這麼大,怎麼灑了一地狗血的事情就發生在我的周圍,我感覺自己說起話來都有些結巴,“什麼叫被當作牛lang?”
“具體細節我也不清楚,張旭只說他是後來才發現王藝就是那個女人的,而很顯然,王藝已經不記得有這麼回事了!”
我使勁地拍打着自己的腦殼,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正要問個中細節的時候,搶救室那邊有了動靜,我撒腿就跑了過去,樑以陌和範曉黎都跟了上來。
“王藝的家屬在哪裡?”
“這裡這裡......請問她怎麼樣了?”
“失血過多,現在還在昏迷中,不過,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等會送到病房之後,你們家屬好好照看着。都搞不明白你們現在這些個小女孩怎麼想的,連自殺都一窩蜂的來,我這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接手幾個這樣的病例了,還都是些年輕漂亮的女孩,怎麼都那麼地不自愛呢?”
主治醫生是個稍顯年長的大叔,他說着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還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吭聲的樑以陌。我也懶得替他正名了,眼睛就盯着被推出來的王藝,正像鄒明宇所描繪的那樣,臉色慘白慘白的,一點血絲都沒有。
看着我心目中的律政女王就這樣虛弱地躺在病牀上,心裡真不是滋味,我真想等她醒來的時候給她兩個大耳瓜子,用她常說的話來反問她到底是誰借給她的膽子,敢拿自殺當要挾的?
我和範曉黎一直守候在王藝的身邊,樑以陌忙前忙後地辦理手續,期間,我好像還聽到了他在跟誰打電話。要不了一會,張旭那張臉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範曉黎低下頭顯得有些尷尬。他剛要上前看看王藝的時候,卻被我給擋了回去,“她現在需要安靜,我想她醒來之後,應該不想看見任何一個雄性動物。再者,關於你所說的你和王藝的那些個莫名其妙的過往,我並不想聽你的一面之詞,等她醒來我問過了再說。你先回去吧,你也不是重要到她想一睜眼就看到的那個人!”
我說話的時候,範曉黎在一旁拉我的手,站在張旭身後的樑以陌對着我直皺眉頭。可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只是感覺到我在替王藝心疼,我覺得我所說的也是她所想的。
張旭又看了一眼睡着的王藝,再看看我,第一次沒有反擊我,“好,她要是醒了的話,記得告訴我一聲!”
轉過頭去,我告訴範曉黎,“你也出去吧,我怕她醒來的時候情緒激動。”
範曉黎眼眶又紅了,有點委屈,但還是默默地走出了病房。我靜靜地坐了下來,拉起王藝的手緊緊地握在掌心裡,“你最好快點醒來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是該說你太堅強了,還是該說你太脆弱了?脆弱到連你最要好的朋友,你都從來不敢跟我們談及過往?”
在王藝難得安靜的那幾個小時裡,我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想起了我們在一起的很多快樂的,爭吵的,雷人的往事,說的我自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中間的時候,樑以陌推門進來過幾次,見我都活在自己的戲中,他也沒有上前來破壞我的情趣。
我不知道到底是我的唸叨還是我的威脅起了作用,我看到王藝的嘴像是魚一樣一張一合地好像在說着什麼。我趕緊探起身體,把耳朵靠近她嘴脣的位置,仔細地辯聽,終於聽到了兩個字,“穆池!”
然後,便看到王藝的眼角一直有晶瑩剔透的液體流出來,她的嘴裡無意識地重複那兩個字。我伸手把她的眼淚擦了擦,明白這就是牽動她心絃的那兩個字了,這麼多年以來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了這個男人的名字!
我讓樑以陌去叫醫生,又拍了拍王藝的臉蛋,她慢慢地醒來,似乎還沒有清醒過來,眼神中的痛意來不及退卻,醫生們就走了進來。一番檢查之後說是沒有大礙了,囑咐她好好的臥牀休息,保持心情平靜。王藝看着站在不遠處的樑以陌和範曉黎撇過臉去,我示意他們都出去,拉着她的手坐了下來。
我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那樣紅着眼睛盯着她看,好像生怕下一秒我又看到了她閉着眼睛躺在地上的死樣子。這樣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我終於聽到了王藝略顯乾澀的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會是個涼薄的男人,帶着神秘的色彩,淡淡的冷漠,讓你想要靠近又不自覺地後退。他跟我身邊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樣,可是,他總是靜悄悄地來,又靜悄悄地走。這一次,他告訴我他想要安定下來了,他向我求婚了,可是......就在我接受他的戒指的第二天,我的賬戶空了,整整兩百萬的賬戶,空了......”
“陳佳蕊,那時候我還在傻傻地想,錢沒了不要緊,人在就好!可是,人也跟着錢沒有了,我回到家裡的時候,桌子上躺着一張兩百萬的欠條和一句‘對不起’、一句‘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