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找上門來了。
還沒走到樓梯口, 就聽到我媽的大嗓門在喊:
“你們還要不要臉了?居然找到我家門上來了!”
隨後是一個暴怒的男人說話的聲音。
“你說誰不要臉,你說誰不要臉?”
我是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後,第一時間內趕到現場的, 蔡依迪的爸爸和哥哥上門滋事了。我三步並兩步上了樓梯, 聽這個架勢, 說不定蔡家的人會動手, 我媽一個女人, 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
客廳裡站着一老一少兩個男人,老一點的那個精瘦,眉毛中間長了幾根白色毫毛, 一雙眼睛精光四射,這個老人我有點印象, 貌似初中的時候見過, 應該就是蔡依迪的父親蔡國慶了。小的那個長的五大三粗, 有點愣頭愣腦,也有一雙六邊形的眼睛, 不用說這個應該就是蔡依迪的哥哥了。
面對這兩個男人,我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形勢,我和我媽處於絕對劣勢,我的小心臟撲騰撲騰的加快跳動起來,但是還是裝作很兇狠的樣子, 儘量提高聲音說:
“吵什麼吵, 有話好好說, 再吵打110了!”
沒想到我這麼一咋呼, 剛纔還凶神惡煞的蔡哥哥態度明顯溫和了一點, 他本來看起來楞,溫和下來, 就有點傻氣。頓時,我覺得我可以不怕他們。
看來小時候做過小太妹,終生受益啊!
薑還是老的辣,蔡國慶並沒有丟了氣勢,字正腔圓,鏗鏘有力的說:
“年輕人說的有道理,有話就好好說,聲音再大也大不過一個理字,這位程太太,你也該明白我們爲什麼上門找你,你上次去我家破壞我們的名譽,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以後不要再去鬧事,否則誰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我媽氣的臉部肌肉有些扭曲,手指着蔡國慶,聲音都走調了。
“你這當爹的都是白當了,當到糞堆裡面去了,你自己女兒不去教育,還有臉上我家來鬧?”
蔡哥哥一聽這話,立馬翻臉了,抄起旁邊的一個椅子就要動手,我一看形勢不好,還是先打110吧,關鍵時刻,還是隻有人民警察親啊!給警察叔叔打完電話,我順便給畢建東也撥了個電話,此事因他而起,現在兩軍對壘,他怎麼說也要過來感受一下戰火紛飛,兩個無辜的家庭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吧!
蔡國慶攔住了蔡哥哥,蔡哥哥瞪了瞪眼,把椅子放下了。我上前兩步,拉住蔡國慶的胳膊。
“哎,是蔡老師啊,真的是蔡老師啊!我是你初中的學生啊?你記不記得我了?”
蔡國慶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啊……啊……”
“蔡老師,坐下來說吧。”
“蔡老師?哼!”我媽手叉着腰,繼續罵,“你也是個老師,教書育人的,你沒教過你家女兒不去偷人嗎?”
“你怎麼說話呢?你沒有真憑實據,憑什麼血口噴人?”
蔡哥哥也發話了。
“別看你歲數大,你要再胡說八道,我真揍你。”
“我血口噴人?你女兒都被抓在牀上了,我告訴你了,你還說我血口噴人,你這是明白人揣着明白裝糊塗呢!”我媽跳到蔡國慶的眼前。
“證據,證據呢?沒證據你就是誹謗。”蔡國慶指着我媽,瞪圓了眼睛。
“要什麼證據?我女兒和我女婿這邊就要離婚了,還不都是你女兒鬧的?”
“你女兒要離婚那是你女兒的事兒,關我們什麼事兒?即便你女婿離婚了跟我女兒在一起,也是自由戀愛,誰也干涉不到。”
我看了看門外,畢建東怎麼還沒有來呢?
“怎麼有你這種老子,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我告訴你,你別像個潑婦一樣,我們蔡家在江城也是個大家族,你再胡攪蠻纏,我們絕不客氣。”
“我還怕了你們了?給我滾出去,滾出去。”我媽拿起掃帚開始掃人。
蔡哥哥又拿起了椅子,裝腔作勢,我真的很希望畢建東這個時候出現,讓他看看蔡依迪的親人來我們家砸場子了!
畢建東沒有來,110的警察被我念來了,真不愧是納稅人供養的人民的好公僕,進的門來,二話沒說,先把抄椅子的拿下了,隨後,把抄掃帚的也拿下了,看樣子,要一併帶走了。我連忙去打圓場,我們家這一架已經吵的四鄰皆知了,如果我媽再被公安局帶走,她是那麼愛面子的人,以後走路都不敢擡頭了。
“誤會,誤會,我們其實認識,小糾紛,不用去公安局了,在這兒調停一下就行了。”
蔡國慶也很識時務,連忙幫腔。
“是啊,都是誤會,我們這就走了,走了……”
蔡國慶和蔡哥哥跟着警察走了出去,沒想到這個時候畢建東倒來了,他一進門就不分青紅皁白的數落我們。
“你們鬧夠了沒有?你們想怎麼樣?”
還沒離婚呢?就倒戈未來的老丈人和大舅子了?
我冷冷的說:
“是他們上我們家來鬧,不是我們去他們家,你看清楚了!”
“上次,你……”他用手指了我媽一下,然後覺得不妥,又說“媽不是去蔡家鬧了嗎?我已經都說過了,不關蔡依迪的事情,你們還想怎麼樣?”他暴跳如雷。
我媽走上前,給了他一個巴掌,畢建東摸了摸臉,眸子中閃出一絲怒氣,咬了咬牙,轉身走了。
我媽氣的嘴脣發白,渾身打顫,頓時失了原來的氣勢,頹然的坐在牀上,指了指門口說:
“你先回家吧,我要睡會兒。”
半個月後
程安安出差回來,約我一起回孃家吃飯,我進門嚇了一跳,這半個月來,我媽變化很大,面色泛黃,神色之間充滿疲態,頭髮花白,還掉了幾縷在額前,好像老了幾歲。
我心疼的握緊我媽的手。
“媽,你怎麼了?”
“這不好好的嘛,還能怎麼了?快進來,你姐和波波在裡面呢!”我媽推開我。
窗外的陽光透過樹蔭,落在地板上,閃爍着斑駁的光影,灰塵在光影中浮動,好像罩上了一層霧氣,房間裡面不似以往那麼幹淨整潔,多了幾分頹唐之氣。
程安安的神情依舊黯然,不過眉宇之間多了幾分清雋,臉上瘦了一圈,看上去反而比以前耐看了。
飯桌上,我媽清了清喉嚨。
“我找畢建東父母了!”
我愕然。
我媽繼續說:“他們不同意離。”
程安安輕輕的嗔怪了一聲。“媽!”
“我們兩方老人,達成一致了,堅決不同意離,畢建東那邊他父母會去做工作的,他們保證讓畢建東和那個女人斷了!”
“媽……畢建東能聽他父母的嗎?”
“你就等着吧。”
“實在不行,也別纏着人家了!我只要波波。”程安安默默的嚥下了一口飯,她的眼神中有一種決絕的悲涼和一絲無奈的倔強,我彷佛看到了學生時代的程安安。
我媽把飯碗哐地一聲摔在桌子上。
“都翅膀硬了是吧?都不聽我的了是吧?”
“媽,沒有……哪能呢?您說的話一直以來是懿旨啊!”我笑着緩和氣氛。
“不爲誰着想,也得爲波波想想,三歲就沒爸呀,這事兒親家已經發了狠誓了,就算把畢建東的腿打折了,也不會讓他離婚,就算不要兒子了,也要要孫子。”
程安安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