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又做夢了嗎?”
一個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從布達拉宮旅遊回來,我一直躲在鳳凰的小酒館裡,這個清幽卻能買醉的地方是我道館裡的學妹推薦的,我等着鳳凰落一場大雪,聽說古城的雪景美的能讓人忘記前塵往事。
遺憾的是已經十二月下旬了,冬雨淅淅瀝瀝的席捲而來,雪花卻連我的夢裡都不曾入過。
我又做了那個夢,當我泄了氣不想再和陳香凝爭鬥了,傅少川卻十分堅定的對我說,路路,我們結婚吧。
他牽着我的手,我們雙雙跪在陳香凝面前,懇請她同意我們的婚事。
我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竟然如此卑微。
這些年來,我一直做這個夢,做着做着,原本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卻變得虛無縹緲了起來,到現在我都分不清楚當年的自己是不是犯了個花癡所以纔會遐想出那麼多的事情,可傅少川的足跡卻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動。
“蘇筱,你怎麼來了?”
蘇筱就是我在道館裡的學妹,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是一個喜歡短髮的幹練的小女生,每天背一個鉚釘包穿梭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對她多加關注是我升級黑帶之後,好久都沒去道館的我從那些喜歡八卦美女的師兄弟們嘴裡聽說,道館裡來了一個小太妹。
於是我對這個有幾分像我的小太妹產生了興趣,之後我們在道館見過一面,她穿着白色的道服經人引薦來到我面前,畢恭畢敬的朝我鞠了一躬,聲音響亮而又柔和的喚了我一聲:
前輩。
就是這一尊稱,讓我對她的好感莫名的多了幾分。
後來切磋的多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她才改了口,在道館裡稱呼我一聲學姐,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我們都是師大的學子,我比她年長四歲,我大四畢業的時候,她才大一。
平時我們接觸的時候。我不太喜歡聽到類似於前輩啊學姐啊之類的稱呼,所以她會叫我路路,我對這個稱呼很喜歡,就像認識多年的老友一樣。
眼下在酒館裡見到她,我倒是吃了一驚。
她的手中拿着平板電腦,打開後遞給我:“凱哥讓我交給你的,我聽夢迴說你在這兒住了很多天了,凱哥今天回星城了,臨走之前讓我把這個給你,說你懂的。”
我當然懂,那天送曾黎回去後,我轉身走了。
後來聽說陳曉毓死了,這個橫亙在我和傅少川之間那麼多年的未婚妻終於慘死在自己淫慾之下,我不知道傅少川會以何面目接受陳曉毓的死訊,我也不知道他的內心經受過怎樣的煎熬,我們說好誰都別放過誰的,我最後還是選擇放過自己。
一生太漫長,毫無結果的活着心太累。
傅少川跟隨着我的足跡,每到一個我去過的地方就會在微博上給我表白,短短几十天的時間,他已經圈粉無數,許多的小姑娘都在幻想自己要是有一個如此長情且浪漫的男朋友該有多好,可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那些不曾說出的痛苦,纔是心中最大的毒瘤。
當年,面對陳香凝的竭力阻撓和傅少川的苦苦挽留,我和他有個約定,只要他對我的愛情能夠度過七年之癢,我就敢不顧一切的嫁給他,哪怕沒有父母祝福,哪怕我得不到任何人的贊同,哪怕我將要面臨陳香凝收回股份後,那一份壓在傅少川身上的鉅額貸款,我什麼都不怕,只怕他愛的不夠堅定。
如今七年之癢即將過去,我心底的恐慌無人能懂。
我真的可以不顧陳香凝的反對和傅少川結婚嗎?
不被長輩認同的婚姻真的能白頭偕老獲得幸福嗎?
還有一個如針尖一般紮在我心裡的陳曉毓,真的就會因爲生命終結而從傅少川的心底徹底抹去嗎?
“路路,你現在去追凱哥的話,還來得及,他剛走沒多久。我瞟了一眼他買的票,下午從懷化回星城,夢迴的車就停在院子裡,這是鑰匙。”
蘇筱丟給我一串鑰匙,我和廖凱在這個小酒館裡住了小半個月,我依然愛說愛笑,每天都把自己灌醉了才罷休,廖凱很少說話,沉默寡言的坐在我身邊,也不勸我。
樓夢迴起初還會過來勸我幾句,後來乾脆就放棄了,只是我嚐到這幾天的酒寡淡了許多。
“蘇筱,你什麼時候來的鳳凰?我聽說你的事情了,你...還好嗎?”
我回過神來,將平板電腦丟在牀頭,那串鑰匙我不動聲色的放在了牀頭櫃上,我和廖凱之間註定了有緣無分,這些年我逢場作戲的找過無數個男朋友,傅少川都一一笑納了,可每一個向我求婚的人都讓我感到恐慌。那種生命中從此沒有他傅少川這根刺存在的生活,我受不了。
所以我不會去追他,他有自己的生活,而我終將面對內心的選擇。
蘇筱瘦了很多,以前那個清爽幹練的小女生,才入圍城兩年的時光就變了個模樣。
她留起了長髮,如今已經長到鎖骨處,短髮的蘇筱雖然給人一種假小子的感情,但她五官長得好,儘管經常曬太陽也不怎麼注重保養,皮膚卻依然又白又嫩,尤其是那一雙眉眼,天生的就漂亮,我記得曾黎見過蘇筱一面,還好奇的問我,練跆拳道的時候,爲什麼蘇筱穿的像個男生一樣卻要化妝。
後來我傻乎乎的去問了師兄,師兄告訴我,蘇筱從來不化妝,她的眉毛稍加修飾就會很好看,根本不需要再描眉,尤其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因爲睫毛濃密且長,所以很容易被人誤認爲是化了眼線。
天生麗質的蘇筱自從嫁入豪門之後,那股英姿颯爽的幹勁不見了,倒是多了幾分女人的婉約。
相比起來,我還是喜歡那個敢闖敢拼的蘇筱。
蘇筱莞爾淺笑,一排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整整齊齊。
但是她的笑容裡卻摻雜着很多的無奈:“路路,我今年本命年。”
本命年是個坎兒,我身子前傾給了她一個簡單的擁抱:“拿出你的勇氣來,生活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如果愛他,就抹掉所有痛苦的往事好好愛下去,如果不愛了,轉身離開,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你前進的腳步,好的男人是一杯陳年佳釀,會在燈紅酒綠之時微醺你的每一寸神經,讓你沉醉而歡愉,但是壞男人就像一杯毒酒,浸入肌膚之後,沒有人能在毫無解藥的情況下全身而退,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一種治癒感情的解藥,唯有時間,和自己的決心,才能化險爲夷。”
蘇筱驚訝的看着我:“路路,你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嗎?”
我啞然失笑:“算是吧,你什麼時候回星城?”
蘇筱的臉上閃過一絲哀傷的神色,面色蒼白,我起身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她不自覺的哎喲一聲,整個身子沒站穩當還差點摔了下去。
我伸手去拉她,她那種下意識的閃躲讓我心存疑惑。
十二月末的鳳凰下着細雨夾着寒風,異常的冷,但屋子裡開着空調還是很暖和,她的羽絨外套掛在門旁的衣架上,上身一件彩虹色的毛衣,裡面加了一件保暖內衣,我把她的袖口挽起來之後,才發現她的手臂上有好幾塊很大的淤青,怪不得我睜開眼睛見到蘇筱的時候,總覺得她怪怪的,好像不太敢正視我的眼睛。
我開了屋子裡的燈,手臂上的淤青清晰可見,就連臉上都有一道細小的劃痕,像是被指甲劃過一般。
“蘇筱,誰打你了?是不是曲莫寒?他這個死變態,你等着,姐姐回星城幫你討回公道。”
說起來我還是六年前做過曲莫寒的秘書,雖然跟他的交際不深,但他的變態禁忌我卻是早有耳聞的,而且他很愛自己的前妻,兩年前不知爲何和前妻離了婚,閃電般的就娶了蘇筱,我沒參加蘇筱的婚禮,一是她瞞了所有人,二是傅少川說要帶我去的時候,我正和一個男模鬼混,直到前不久聽說蘇筱發生了一些變故,我才知道她不但和曲莫寒那個變態結了婚,還成了一個七歲孩子的後媽。
蘇筱急忙攔住我:“路路,你誤會了,曲莫寒他不敢打我,我只是自己不小心磕絆到了,不礙事,你既然不去追凱哥的話,那就下樓吃東西吧,夢迴今天做了紅糖蒸糕,你快去嚐嚐。”
說起樓夢迴,我雖然跟她不是很熟,但她給我的感覺就像林妹妹一樣,據說名字是她自己後來改的,原因如名字一般,是她很喜歡紅樓夢,尤其是喜歡林妹妹。
我以爲開店做生意的女人都應該像武林外傳裡的佟湘玉一樣,沒想到樓夢迴卻是個嬌弱到讓人都不敢大聲對她呵斥的女子,偏偏她生了一張柔婉且古典的臉,總讓人聯想到現代版的林妹妹,隱居在這座煙雨古城之中的她,身上給人一種似仙嫋嫋的感覺。
“蘇筱,如果曲莫寒那個王八羔子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一個人打不過他,我就...”
蘇筱不由得笑了,輕快的安慰我道:“知道你會搬救兵,快下樓吧,說不定救兵很快就來了呢。”
我的直覺告訴我,蘇筱的話裡有話。
但她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卻能淡然自若,我確實佩服她。
“蘇筱,樓夢迴身上是不是有個像林妹妹一樣悽美的愛情故事?”
下樓的時候,我忍不住就八卦了一下。
蘇筱笑而不語,樓夢迴在樓梯口語氣悠然的問:“廖凱已經回星城了,張路,你不去追嗎?”
我本想問一句,爲什麼所有人都覺得他走了我就一定要去追,但話到嘴邊我又咽下了,轉而問道:“蘇筱說你做了紅糖蒸糕,夢迴。你到底有多少才藝沒展示出來?”
這半個月我可是飽了口福了,樓夢迴每天做的飯菜和點心都不帶重樣的,她養了一隻小貓咪,名喚寶兒,她的興趣除了逗貓咪和彈古箏,剩下的就是研究美食了。
蘇筱在客廳裡坐下,給我倒了一杯溫開水:
“比起古箏來,我們姐妹裡夢迴第二,無人敢稱第一,但要是說起廚藝,夢迴就只能屈居第二了,以前的樓夢迴是個煎雞蛋都能把自己的小蠻腰上炸三個水泡出來的人,不信的話你去看,她的腰上現在還有三個水泡留下的疤痕。”
樓夢迴淺淺淡淡的回了一句:“疤痕沒了。”
我好奇的問:“你這疤痕怎麼沒的,正好我身上也有兩個窟窿眼,怪難看的。”
樓夢迴端了一盤紅糖蒸糕放在我面前:
“去年做的刺青,遮住了。”
這雲淡風輕的話語讓我不知該如何接下去,我總不能問人家在哪兒做的刺青,做了什麼刺青吧,這半個月的相處。除了我一開始快要喝醉的時候,樓夢迴過來不痛不癢的勸過我幾回外,她平時基本不會過多言語,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冷冷淡淡的,好像她就是寒冬裡的一塊冰雕,一旦捂熱後就會融化掉。
趁着樓夢迴去廚房的間隙,蘇筱尷尬的安慰我:“路路,你別見怪啊,夢迴的性子就是這樣的,但她心善,待人極好。”
樓夢迴做的紅糖蒸糕特別好吃,我昨天晚上喝酒傷了胃,早起的時候還覺得有些難受,吃完紅糖蒸糕後,竟然舒服多了。
數日來的冬雨纏綿,原本就進入淡季的小酒館更是人煙稀少了,酒館內開了空調很暖和,樓夢迴坐在吧檯前面的小舞臺上自顧自的彈着古箏,她是一個特立獨行的老闆娘,別的酒吧裡都會請很多的歌手或是服務員,她的小酒館裡只有三個服務員,三個服務員還各懷絕技,都是應聘成功之後樓夢迴教的。
多才多藝且有着一股憂鬱氣質的樓夢迴,學的是舞蹈,擅長古箏,遇到難以抒發的心事就會去賽車,自從受過傷之後,她就再也不會做衝動之事了,眼下彈的古箏曲,旋律淒涼,聽的人內心悲愴。
坐在我對面的蘇筱眼眸中閃着淚光,我遞了紙巾給她,她又逞強的把淚水給憋了回去,笑着解說:
“夢迴的古箏彈的真好,路路,你也去彈一曲吧。”
我連忙擺手婉拒:“深巷酒館裡來的都是有故事的人,我可彈不出這麼有意境的曲子,別回頭把夢迴的客人都嚇跑了。”
蘇筱粲齒一笑:“這麼冷的天,哪有什麼客人。”
明明店裡就有,窗邊的角落裡背對着我們的那個人便是。蘇筱卻堅持說不是客人,那人從早上就來了,應該是來取暖的,坐了一上午連杯茶都沒點,分文不花還賴在這兒不肯走。
我瞅着那人背影也不像是個老弱病殘,不免有些義憤填膺:“既然他不肯消費,那就把他趕出去,哪有像他這樣白白蹭空調聽曲兒還附帶着看美女的。”
蘇筱輕嘆一聲:“反正空調開着也是開着,好的曲子也要有人欣賞,不過,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法子讓他點壺茶水,好歹賺幾個空調費啊。”
我抿了一口蕎麥茶,指着坐在門口桌邊昏昏欲睡的服務員說:
“那就讓他上去推銷推銷唄,你看別的酒吧就是叫了一羣人來大聲吆喝,夢迴這麼寡淡的性子做生意,不知道要虧多少人民幣呢?”
蘇筱附和道:“就是,虧死了,但服務員都輪番去過了,那人說坐一會兒就走,這都多少個一會兒了,半點動靜都沒有,我說這麼冷的天,開這裡的空調多費電,不如早早的關了門回樓上去好好休息。”
我體內一股熱血在翻涌:“這年頭還有這麼不要臉的人,你等着,姐去好好教訓他,我這多年不練,腿腳都有些生疏了。”
蘇筱拍了拍掌:“那好,我們打個賭唄。”
於是我就跟蘇筱打了個賭,蘇筱用激將法激我:
“你去勸他消費,只要他掏錢,多少都成,如果你輸了的話,你就大聲喊那個人的名字,說你愛他,如果我輸了,我陪那人睡一晚上,咋樣?”
我瞠目結舌的看着蘇筱:“好樣的,你這樣子還真有幾年前的風範了,你這是從豪門中掙脫出來後又開始迴歸自我了嗎?賭這麼大。你確定曲莫寒不會拿刀砍你?”
蘇筱用十分不屑的目光看着我:“學姐,人家英雄寶刀還未老,你這美人就要遲暮了是吧?你不敢就說句話,學妹絕對不會勉強你的,這麼多年過去,我們道館裡那個風一般的女子已經隨着無情的時光一去不復返咯。”
蘇筱還真是摸清了我的性子,我明知道蘇筱在激我,但我這暴脾氣還真就去了,一拍人家桌子蹭的坐下,怒問:
“哥們,你這臉皮這麼厚,身子卻怕冷,是不是腎虛啊?”
坐我對面的男人正在玩手機,頭都沒來丟給我一句:
“腎虛不腎虛的,試試不就知道了?”
竟然是他!
我拍案而起:“傅少川,你陰魂不散吶。”
傅少川悠悠擡頭,伸出左手食指對我噓了一聲:“別吵,我這貪吃蛇已經吃的很長了。”
我都快氣炸了,他竟然這麼怡然自得,我火冒三丈,衝他大吼:
“立馬給老孃停手,否則老孃摔了你個破諾基亞。”
傅少川囅然而笑:“你知道的,諾基亞最經摔,不信的話你試試?”
那老手機都伸我眼前了,我接過來用勁摔了出去,諾基亞手機蹦躂了兩下後落在蘇筱的腳邊,蘇筱彎腰撿了起來,拿着手機晃了晃:
“這一局,傅總贏。”
我到這時才意識到我竟然落入了蘇筱這個小妮子設下的圈套,不由得質問一句:
“蘇筱,你到底站哪邊啊?”
蘇筱雙手抱胸偷樂:“我肯定站在你這一邊啊,但是,我們的賭局,誰贏誰輸我可不會讓着你。”
這就是明擺着把我坑裡推,我若是輸了,我得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承認我愛他,對,我確實愛了他很多年,但是愛這種東西,拿來做就是了。哪有人天天掛在嘴邊的。
但我若是贏了,讓他跟別的女人睡覺...
No!No!No!
不行,堅決不行,他多看別的女人一眼我都覺得自己心裡憋着一股火。
要是把蘇筱送到他牀上去,就算曲莫寒不拿刀砍人,我也會抓狂的。
所以我我只能耍無賴了,討好似的朝着蘇筱奔過去,我還沒開口呢,蘇筱就伸手攔住了我:“古箏曲有夢迴彈奏就夠了,我沒興趣聽你的,還有啊,跆拳道我雖然沒有升黑帶,但我已經下了決心,等我回去就下功夫練,曲莫寒和我之間的事情,我們倆口子會處理好,學姐,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滴水不漏,我想見縫插針都不行。
於是我摟住蘇筱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問:“傅少川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麼幫着他說話?”
蘇筱掩嘴而笑:“學姐,實話告訴你吧,我呀,自從在婚禮上見到傅總之後,我對傅總就一見傾心,這兩年來我對傅總那是念念不忘,雖說你跟傅總有個七年之約,這七年當中,傅總不能和任何一個異性談戀愛,眼看着你們七年之約就要到了,我這不也快恢復自由了嗎?所以我決定...”
我立馬捂住她的嘴:“敢跟老孃搶男人,你打得過我嗎?”
雖然這句話說的聲如蚊蠅,但蘇筱卻並不配合,還主動上前勾搭住傅少川的手:“傅總,不知道你聽說過一句話沒有,有些人的心呀,是怎麼暖也暖不熱的,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你也永遠無法得到一顆不愛你的心。”
這話聽着太刺耳了,這簡直就是在挑戰我的底線。
我不服氣的伸出手:“傅少川你個王八犢子。你說過但凡我想要的東西你都會給我的,現在我需要你消費一壺茶錢,快點掏腰包吧。”
我還真就不信了,難道蘇筱真的敢和傅少川怎麼樣?
曲莫寒那個變態指不定會怎麼折磨她呢,輪不到我來教訓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妮子。
我都這樣說了,蘇筱竟然無動於衷,臉色沒有半點慌亂的神色。
而厚顏無恥的傅少川竟然攤攤手錶示:“我來的路上錢包被人扒了,所以我身無分文,你要是缺錢的話,我給劉亮打電話,叫他給我送點過來。”
這簡直就是在耍無賴,這個混蛋,我氣的雙手叉腰,理直氣壯的跟蘇筱說:
“這下不能怪我了吧,他不是不願意掏錢,他是身上沒錢,所以我們之間的賭局不作數。”
蘇筱笑的前俯後仰:“行咧,學姐不認賬,我有什麼辦法,我雖然不服氣你,但我也幹不過你啊,過幾天我要回道館接着練,如果有師兄弟們問起來,我肯定會說...”
我一句話堵住了她:
“傅少川,你個王八犢子,老孃喜歡你很多年了。”
傅少川的嘴角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我都難爲情的說出口了,蘇筱卻不放過我,羞羞臉道:
“我們打賭的時候說的是愛,你現在變成了喜歡,這就好比你要吃紅燒肘子,結果店小二給你上了一盤還帶着紅血絲和腥臭味的肘子,學姐,你說說,這算怎麼回事呀?”
傅少川這個救兵搬的,我心服口服。
之前我還擔心曲家對蘇筱進行家暴的事情,現在看來,這小妮子如此伶牙俐齒,應該吃不了多少虧。
偏偏傅少川這個厚臉皮的傢伙竟然故作惱怒的問:“張路,你別仗着我愛你,你就什麼事情都敢做,你竟然敢拿我來打賭,我要不是看在你長得漂亮脾氣又好牀上功夫也一流的份上,我早就揍你了。”
長的漂亮我能勉強承認,但是脾氣又好是個什麼鬼?
我這脾氣一點着,不需要三天,三分鐘我就能上房揭瓦。
還有那一句牀上功夫一流,說這句話的時候傅少川是湊在我耳邊說的,我耳根子一紅,那種氣息很微妙,攪的我心裡頭都癢癢的了。
蘇筱在一旁竊笑,我願賭服輸,大聲喊:
“傅少川,我愛你。”
迎來的是傅少川突然低頭的深吻,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說出這六個字,傅少川的雙手緊緊摟着我的腰,從酒館的各個角落裡冒出了一堆人來,包括廖凱,都說他已經坐車回懷化趕下午的高鐵票了。可他卻沒有走,從門口進來的時候手中還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外面下着綿綿細雨,玫瑰花瓣上沾滿了雨水。
其餘人我都不太認識,有幾個是來鳳凰旅遊入住小酒館客棧的,我就說今天很奇怪,入了冬到了淡季生意雖然冷淡,但樓夢迴的酒館一年四季都是這個樣子,客流量並不多,旺季雖然能滿座,卻也沒有到達擁擠的地步,淡季雖然人少些,也剩不了幾張桌子。
原來他們都是躲起來來了,這個熱吻過後,傅少川深情的凝望着我的眼:
“路路,我在你的日記裡看到過這樣的一段話,你寫着,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人,看你寫過的所有日記。讀完你寫的所有文章,看你從小到大的所有照片,甚至去別的地方尋找關於你的信息,試着聽你聽的歌,走你走過的地方,看你喜歡看的書,品嚐你總是說好吃的東西,只是想彌補上,你的青春,它遲到的時光。”
這段話是摘抄的,我當時特別的喜歡這段話。
畢業後零零碎碎的會寫一些東西,但我都是藏在空間裡上了鎖,除了自己沒人能看到。
傅少川的雙眼微微溼潤:“你離開之後,我一直在想,爲什麼我要等七年,我爲什麼要這麼聽你的話,讓我們白白錯過了七年的美好時光,如果七年前我能更勇敢一點擔當一點,我就能看着你寫你的日記,讀你寫的文章,給你拍美美的照片,和你一起去到你想去的地方,聽你喜歡聽的歌,看你喜歡看的書,吃你說好吃的東西,我們的青春時光如若沒有錯過,那該有多好。”
那麼高冷的傅少川竟然能說這麼煽情的話,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我很不自在的丟下一句:
“有些話,要不我們關起門來說?”
傅少川噙着淚水對我微笑:“路路,我輸就輸在什麼事情都和你關起門來說,你知道的,只要你一開口,我的心就軟了,所以我必須當着大家的面大聲的告訴你,張路,我很後悔錯過了我們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年,但我知道,如果我今天依然退卻的等着你來回應我,我們將錯過的不止是七年。”
我不明白這番話到底有什麼感人的。好多小女生竟然都在抽泣,我只覺得很尷尬,傅少川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他伸手向廖凱,廖凱將手中的玫瑰遞給了傅少川。
傅少川接過花之後遞給我:“你不喜歡玫瑰,但我依然要送你玫瑰,因爲玫瑰代表愛情,如果我的語言是蒼白的,那我只能用行動來彌補。”
我都懵圈了,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接那束花,傅少川隨即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來,單膝下跪:
“張路,遲了七年的求婚,請你原諒我,也請你嫁給我,我愛你。”
直到這一刻,我的眼淚才潸然落下。
這七年裡,傅少川向我求過很多次婚,每一次都是偷偷摸摸似乎見不得光,每一次都是迫於我身邊的人給出壓力他纔會想到要娶我,那樣的求婚在我的眼中。只是佔有。
自己不要的玩具,也不讓別人擁有。
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可今天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單膝下跪向我求婚,我的內心受到的衝擊難以言喻,許多個夢醒時分,我都想勸勸自己,投降吧,何必再要倔強呢,愛一個人真的很難嗎?
可我又無法承受現實給我的壓力和打擊,我不知道自己用什麼樣的心情和麪孔,以及說話的語氣和今後相處的模式來面對陳香凝。
但是此刻,看到傅少川如此勇敢,我只想告訴他我願意。
我等了這麼多年,爲的就是嫁給他爲妻。
可是那三個字太難說出口了,我一再哽咽,那些小女生哭着喊:
“嫁給他,嫁給他...”
傅少川的兩行淚緩緩落下,他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指如此冰涼。
“張路,嫁給我吧。我不知道除了娶你,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我想要做的,你曾經說過,一個人最可怕的就是活着沒有念頭,而我的念頭就是娶你。”
我輕問一聲:“如果我答應了,你唯一的念頭都沒有了,你該怎麼辦?”
傅少川含笑失聲:“娶到你之後,我就會有更多的念頭產生,我要和你在清晨的日光中熱吻,我要和你在垂暮的夕陽下相擁,我要和你在一起,做很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只要你嫁給我,我願意一生爲你,鞍前馬後。”
我破涕爲笑,隨即哀傷的說:“可是子彈傷到了我的子宮,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你是傅氏集團的總裁,你也是傅家唯一的後人。”
傅少川緊接着我的話說:“我更是你的男人,是最愛你的男人,我們已經擁有了很多很多的小寶貝,雖然你還沒見過他們,但是他們早在七年前,就開始陪伴着你了。”
廖凱從包裡掏出了平板電腦,視頻中,一個可愛的黃頭髮的小男生在比劃着手勢,旁邊的輪椅上坐着一個扎着麻花辮子的小女生在用中文解說:
“爹地,你一定要把媽咪娶回來哦,媽咪,我們愛你。”
後面突然出現了一堆的兒童,都有各種各樣的殘疾,但他們都在表達同一句話。
我再次熱淚盈眶,傅少川親吻了我的手背,凝重的問我:
“張路,現在請你回答我,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艱難的蠕動了嘴皮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我...願意。”
傅少川將戒指套在我身上,高興的一躍而起,抱着我轉了好多個圈,待他把我放下,我才細聲問了一句:
“你老實交代,你從哪兒勾搭來這麼多的小美眉?”
傅少川興奮的像個大男孩,開心的在我耳邊說:
“她們都是我的恩人,如果不是她們提點我,我現在還傻乎乎的跟着你的足跡往前走。”
我饒有興致的昂起頭問:“哦,她們都給了什麼樣的好點子?”
傅少川緊緊摟着我的臂膀:“你說過,愛是拿來做的,不是用嘴巴說的,有一個癌症女孩在我的微博下面留言,她說最好的愛情是陪伴,陪着心愛的人去做有意義的事,這纔是最好的愛情,不要再等不及的時候才幡然悔悟,發現自己已經錯過了無數無數美好的光陰,既然遲早要在一起,爲何不把遲一點變成早一點?”
說的很有道理,我拉着傅少川的手:
“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說話,”
我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傅少川,我們從狂歡的人羣中擠了出來,樓夢迴突然攔住我問:
“張路。你看見蘇筱了嗎?”
蘇筱。
剛剛還站在我邊上的,可我們找遍了人羣也沒找到蘇筱,樓夢迴微弱的嘆息一聲:“算了,或許是觸景傷情了吧,讓她一個人呆一呆,你們忙。”
樓夢迴留給我們一個蕭條的背影,傅少川不由的感慨一句:
“看來都是一羣有故事的人。”
我帶着傅少川來到了離酒館不遠的南華橋,傅少川撐着傘摟着我,不解的問:
“路路,這麼冷的天,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我指着沱江對傅少川說:“如果你愛我,請你站在南華橋上面對沱江大聲的喊你愛我。”
我話還沒說完,傅少川就扯着嗓子喊:“你愛我。”
這個腦殘兒,我一巴掌扇在他的手臂上:“剛求婚成功就想忽悠老孃是不是?”
傅少川立即低頭,畢恭畢敬的認了錯:“老婆,我錯了,請老婆大人多多調教。”
我撲哧一聲笑了,再次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對着沱江發誓,你會永遠愛我,愛到沱江水乾涸爲止。”
傅少川撓撓後腦勺說道:
“沱江水是古城的重要支撐。怎麼可能會有乾涸的一天呢?”
我立刻揚起拳頭:“所以你個王八羔子的意思是,你愛我會有終結的那一天咯。”
傅少川弱弱的解釋:“百年之後要喝孟婆湯。”
“不許喝。”
“要走奈何橋。”
“不許走。”
“下輩子投胎,我可能會失去今生的記憶。”
我叉着腰氣呼呼的回他:“不許失憶。”
傅少川摟着我撒嬌:“可是老婆,失憶這種事情不是認爲能夠控制的,我說了可不算啊。”
我一把推開他:“你就是敷衍我,你根本就不愛我,傅少川,我要跟你分手,我要帶着你的孩子遠走高飛,不,我要帶着你的孩子嫁給廖凱,我現在就去跟廖凱表白,我要恭喜他喜當爹。”
我才咋呼呼的走了兩步,就被傅少川強行抱住:“張小路,你他丫的再給老子說一句剛剛的話。”
我指着他的鼻子訓斥道:“你個挨千刀的,你竟然敢當着我孩子的面說髒話,你活膩歪了是吧?”
傅少川都懵圈了,將我用力抱了起來,腦袋蹭在我胸口問:“張路,你剛剛說什麼?”
我揪住他的耳朵:“你個王八犢子趕緊把老孃放下了。老孃這肚子裡可揣着三個月的貨物,你要是這一次再不讓老孃順順利利卸貨的話,老孃就詛咒你一輩子...”
話說一半,傅少川就將我放了下來:
“寶貝兒,你真的懷孕了嗎?是我的嗎?”
我呸了他一口:“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我張路纔不幹那紅杏出牆的事情。”
傅少川激動的對着沱江大喊:“張路,我愛你,我永遠永遠愛你。”
我滿意的摸着自己的小腹,若不是腹中的孩子已經三月,再折騰下去只怕會出意外,否則老孃纔不會這麼快就接受他呢。
但是聽到他對我的表白,再看到他如孩子般純淨的笑容,我的心裡充溢着滿滿的幸福,這一次我第一時間給曾黎發了短信,結果她老人家回了我一句,我早就知道了。
敢情這齣戲就只有我是最後一個知情人,可我生不起氣來,只要有他在身邊,我和孩子纔會充滿了力量和勇氣。
只是...
我原本展露的笑容瞬間收攏。傅少川迴轉身來看我,輕聲問道:“路路,你不開心嗎?”
我遲疑了片刻,脫口問道:
“七年前老太太不同意我們的婚事,強行將我腹中的孩兒引產,七年過去了,我怕那樣的悲劇又會重演。”
傅少川哀傷的回答:“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我揪着眉心細問:“你爲何這麼篤定?”
傅少川再看我時,兩眼蓄滿了淚水,低語道:“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