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尚雲鵬的電話,他讓我去一個酒吧。
一個以搖滾爲主題的酒吧,一踏進酒吧,那種重口味的搖滾震得我頭暈,尚雲鵬在酒吧的角落裡向我招手,我走過去,看到他身邊帶着一個很瘦的年輕男子,我猜想那人就是孫猴子了。
尚雲鵬給我叫了杯雞尾酒,並沒有談事,只是坐着聽震耳欲聾的音樂。吵得我心煩意亂。
音樂終於停下來,我這才鬆了口氣。
“很少來這樣的地方吧?口味很重,剛來的時候不習慣,但慢慢就習慣了,這裡有很好的原創音樂,比那些知名歌星差不了多少,他們的音樂商業化不嚴重,不譁衆取寵,更原汁原味。”尚雲鵬說。
沒想到他這個冷峻的黑道大哥,竟然會喜歡搖滾,而且還很有見解,這倒是我沒想到的。
“我是有些不太習慣,感覺很吵。”我說。
“其實我也覺得很吵,但吵得過癮,暢快。”尚雲鵬說。
“鵬哥,你叫我來,到底是要幹什麼?”旁邊的瘦子已經不耐煩了。
“叫你來就是請你喝酒,這還有美女作陪呢,難道你不喜歡?”尚雲鵬冷着臉說。
“有人請喝酒當然好了,只是我……”
瘦子說着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狠狠地抽了一口煙。
看他頹廢的樣子,再看他蒼白的臉,還有奇瘦的身材,我意識到這個人是吸*毒的癮君子。看他的樣子,應該是毒癮快要犯了。
尚雲鵬裝着沒看見一樣,繼續和我聊一些搖滾的事,我雖然也喜歡搖滾,但我喜歡口味比較輕一些的,重金屬的真心接受不了,出於禮貌,我也只好和他聊了幾句,心裡覺得奇怪,他既然是找了孫猴子來,那爲會什麼不談正事?
孫猴子越來越不舒服,“鵬哥,我真的要走了,我還有急事。”
“對了,還有正事沒說呢,這位是駱律師,你把你知道的跟她說一下,她現在正在辦孫興權的案子。”尚雲鵬說。
“說什麼?那件事不關我的事。”孫猴子說。
“咦,你剛纔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孫興權出事的那天,你和他在打麻將,後來還一起吃宵夜,十點十分左右他才離開的,你這麼快就忘了?”尚雲鵬說。
“鵬哥我……”
“快說,說完我就放你走,不然你休想走,你要是在這裡發癮,那肯定會有人報警,然後你就進去了。”尚雲鵬說。
我有些明白了,尚雲鵬一直在等,就是等猴子的毒癮犯了,然後再逼他。
“好吧,我說。”猴子的的身子已經開始輕微發抖,看樣子是快扛不住了。
我趕緊拿出錄音筆,放在猴子的面前。
“事發當天,我一直和孫興權在一起,先是打麻將,後來一起吃宵夜,大概十點十分或者二十分的樣子,他說他要去他的店裡看看,就打車走了,因爲太晚了,所以我沒和他一起去,他幹了什麼我不知道。”
很好,有了這一段錄音,基本就可以證明孫興權當時不在場了。
“孫先生,這段錄音我會作爲證據,有可能會請你上庭作證,當然,你如果不方便,也可以拒絕出庭,但要有合理的理由。”我說。
“我知道了,我真的要走了,改天再聊。”猴子站起來說。
“那麻煩你了,慢走。”尚雲鵬說。
“鵬哥,能不能借我些錢,我……”
尚雲鵬拿出一沓鈔票遞給猴子,“猴子,還是戒了吧,吸*毒是不歸路。”
“我知道了鵬哥,謝謝啊。”猴子拿上錢,跑出了酒吧。
“謝謝你啊,又麻煩你了。”我說。
“我什麼也沒有做,是他自己要幫你的,他那晚到底有沒有和那個殺人犯在一起,我也不清楚,你就更不清楚了。”尚雲鵬說。
我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點了點頭:“鵬哥,你真厲害。”
“我是壞人,壞人做事不受很多規距的約束,所以更直接有效,所以好人總是鬥不過壞人。”尚雲鵬點了一隻煙說。
“你不是壞人。”我說。
“算了,爭論這個問題沒有意思,駱律師,我幫你,主要還是看在嫂子的面上,我想問問你,你接近嫂子,到底有什麼目的?”尚雲鵬忽然說。
我一愣,我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我。
“我沒有刻意接近秋荻姐,我們當初認識,是因爲雷震海的案子,蒙秋荻姐擡愛,後來把我當朋友,請了我作法律顧問,我沒有刻意去接近她,更沒有你所謂的目的。”我說。
“是麼?那我問你,你認識展瑞嗎?”尚雲鵬忽然問。
我心裡砰砰地跳了起來,昨天晚上他果然看到了馬路對面的展瑞,後來我在他的車上接電話,他也猜到了是展瑞打來的。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爲那是我的秘密,我不能說的秘密。
“認識啊,上次不就見過?在雷震海出獄的飯局上,還有秋荻姐他們的婚禮上也見到過。”我說。
“駱律師,我是江湖人,我的能量雖然沒有警察那麼大,但要查萬華本地的一些事,也沒有那麼困難,據我所知,你家以前和展瑞家離得很近,你們還曾經在一所小學就讀,你們之間,應該很熟悉纔對,但你們爲什麼要相互裝不認識?”尚雲鵬冷冷地說。
“你查我?你憑什麼查我?雖然你救過我,又幫了我的大忙,但也不代表你可以隨意去查我。”我有些惱怒。
“你別急,我說過我是壞人,我想查你就查你,不需要理由。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爲什麼要裝着不認識展瑞,然後你們私下又見面?”尚雲鵬盯着我說。
我心裡跳得更加厲害了,在他凌厲的目光下,我感覺我的內心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我臉上肯定寫滿了慌亂,他是老江湖,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兒時的夥伴各自長大了,自然距離越來越遠,大家都長得變樣了,當然不認識了,這有什麼奇怪的,而且我和他根本沒有私下見面。”我說。
“你撒謊!駱律師,要說法律,我沒你懂,但要說江湖,你就業餘了。我有我的手段,我把展瑞的相片給那周圍的幾個房東看過了,有一個說他見過展瑞,他在那裡租了一間平房,但卻不在那裡住。租房倒也不奇怪,但是展瑞家也是萬華的,聽說他和他父親住在一處不錯的房子裡,他是雋哥眼前的紅人,收入也不低,就算是自己想單獨住有私人空間,也不會租那麼廉價的房子,所以,那房子就是租來和你幽會的。”尚雲鵬說。
我幾欲崩潰,我終於知道黑社會的厲害了。也終於知道爲什麼秋荻姐說起尚雲鵬的時候讚不絕口,眼前這個皮膚微黑的男人,實在是一個可怕的人物,他有着鷹一樣的敏銳和犀利,我在他面前完全無能爲力。
我本來想狡辯一下,但我發現我自己說什麼都沒用,尚雲鵬到底掌握了多少,我完全不知道,我任何的謊言在他面前都顯得幼稚,我是律師,引以爲傲的是自己的邏輯思維能力,但在他面前,我發現我弱爆了。
果然是社會纔是最好的大學,這個應該沒上過什麼大學的男人,精明得令我發怵。
“鵬哥,我承認我認識展瑞,但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求你不要逼問我好不好?”我幾乎是帶着哭腔在哀求。
尚雲鵬見我承認,臉色這才緩和許多。
“本來這是你的私事,我無權干涉,但是你們一個人和嫂子走得近,一個和雋哥走得近,而表面上你們又裝得互不認識,這就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們的動機,我猜想你們是聯合起來要對付雋哥和嫂子,我想告訴你們的是,有我尚雲鵬在,誰也別想動雋哥和嫂子,我只要發現你們有什麼不對,我不需要有證據,我就會殺了你們。法院要定罪一個人需要證據,但是社團不需要,我只要覺得有危險,我就會着手消除這種潛在的危險,而不是等着危險發生後去補救,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尚雲鵬說。
我心裡生起寒意,因爲我知道他不是在威脅我,他說的是實情,哪天他要是覺得不對勁了,他完全可以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直接就讓我和展瑞消失,就算是不殺我們,以他的影響力,要想把展瑞踢出美濠集團,那簡直就不費吹灰之力。
我在猶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訴他,其實我覺得他是可以信任的人,雖然他是黑道大哥,但我卻沒來由地信任他,他給我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和他坐在一起的時候,我有些懼怕他,但我內心是安穩的,因爲我知道他可以保護好我。
“請你相信我,也相信展瑞,鵬哥,我們真的沒有什麼目的,我們只是打工賺錢,沒有什麼企圖,你可以去調查的,如果你查出我們有什麼對不起秋荻姐她們的地方,你可以殺了我們。”我說。
“我不是殺人狂魔,這你倒不必太擔心,不過我會查清楚的,你們最好不要有什麼壞心思,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們。好了,就到此爲止吧,我是個粗人,如果嚇着你,還請見諒,只要沒什麼壞心思,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我送你回家吧?”尚雲鵬站起來說。
“不用了,我自己有開車過來。”我弱弱地應道。
“那隨便你,我先走了。”他站起來離開,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