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朝着壓力的來源看過去,沈言正向她走來,明亮街燈下,頎長的個子在地上投下暗黑的影子。
在她面前站定,低沉的聲音從她頭頂傾瀉下來,“七,我來接你回家。”
接她回家?多麼霸道的語氣!憑什麼他讓她回家的時候,她就得回家?她和他之間又還有家嗎?
那只是一座房子而已。
渴家的靈魂被抽掉了,房子還有什麼意義?徒留寂寞罷了,徒留折磨罷了……
“沈先生,你好。”連天雨總是先伸出手的那一個,含笑,風度翩翩。
“你好!”沈言回握,“謝謝你照顧七。”
接連天雨微笑,“哪裡,爲單身美女服務是每一個男士的義務,連某義不容辭。”
連天雨這句話就是在明顯地挑釁了,重點強調初七是美女,而且是單身美女。
沈言回之以微笑,他是天生的貴族,笑起來比連天雨多了些優雅和尊貴之氣,卻少了份邪氣。
“是!可是單身的淑女九點前必須回家了,七,媽媽沒有這麼叮囑過你嗎?跟連先生道別。”沈言把目光落在初七身上,眸子裡的**和堅定一如往昔。
他以爲,她還是從前的小七,只要他一個眼神,她就會乖乖地跟着他天涯海角,無怨無悔?
是他告訴她的,他們,回不到從前了……
低了頭,她一言不發,還學不會怎麼去違抗他,可是,卻可以用沉默來表示抗議。
連天雨及時說了句話,“這樣吧,沈先生,如果沈先生相信我的話,我一定會在聽完音樂會之後準時安全地把小七送回家,我用我連某這顆人頭擔保,行嗎?”
沈言輕輕一笑,霓虹燈照在他臉上,顯得他有些蒼白,“連先生,對於小七的媽咪來說,連先生的人頭並沒有什麼用處!”
說完不顧連天雨的反應,輕柔地對初七道,“七,媽咪很擔心,回家吧!”
該死的!就會拿她媽咪要挾她!她咬着脣,極不情願地看向另一處。
“好吧!”沈言露出無奈的笑容,“如果你非要去聽音樂會,就跟媽媽說一下,讓她放心。”
沈言撥通了家裡的電話,把手機遞給她。
她能預料接了電話的後果是什麼,猶豫着不肯接,可是,電話裡卻傳來媽咪的聲音,“喂!喂!言言嗎?找到七了?說話啊?”
霓虹燈下的沈言,淡淡地笑着,初七知道,如果她不接,沈言也會回答媽媽的話,而且一定會回答,找到了。那麼媽媽的命令就是:帶她回家……
那,還不如她自己接!
她恨恨地看了沈言一眼,搶過手機,輕輕叫了聲,“媽咪……”
媽媽的批評就劈頭蓋臉而來,“七啊!你怎麼回事呢?明明知道沈言今天回來還跑出去玩,就算是玩也要有個度吧?怎麼可以這樣給人當老婆?七!你該長大了!還好沈言這孩子乖,還肯親自去接你回來,如果是你爸爸當年,只怕要把我給掃出家門了!你還在外面磨蹭什麼?還不快回來,是存心想氣死你爹地媽咪嗎?”
“好嘛……我就回來了……”初七委屈萬分,可又無可奈何。畢竟媽媽怎麼知道沈言出去三天是跟別的女人鬼混去了?
——(
她對連天雨感到萬分抱歉,“對不起,天雨哥,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聽音樂會了……”
連天雨很體諒她,反而安慰她,“沒關係,小七,以後機會還很多,回去吧,別讓媽媽擔心!”
“嗯!”她點點頭,轉而氣憤地將沈言的手機一扔,扔還到他身上,自己氣沖沖地跑向他的車。
沈言穩穩接住初七拋來的手機,對連天雨展開歉意而無奈的微笑,“連先生,真不好意思,老人家的意思,我也沒辦法,連先生如果喜歡聽音樂會的話,下次在下奉陪!”
兩個男人去聽音樂會?或許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連天雨思量着,微微點頭,“好啊!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連先生再會!”沈言轉身的動作優雅到了極點,貴族似的微笑更是謙遜和尊貴兼具。
連天雨看着沈言的背影,臉上浮起意味深長的笑,“一個有意思的對手……”
沈言上車後就發動了車,也不說他這三天去了哪裡,也不問初七怎麼會和連天雨在一起,只專注地開着車。
越是沉悶,初七越感到極大的壓力,打開窗,讓夜風吹進車內透透氣。
忽見反光鏡內,有兩輛車始終不遠不近地跟着沈言的車,而這兩輛車似乎還很熟悉……
她猛然想起,這車好像是早上見過的,就停在律師樓下面……
她頓時想到一個問題:沈言是怎麼知道她在這家餐廳吃飯的?竟然候在餐廳外?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了……
她勃然大怒,衝他吼道,“沈言!你竟然派人跟蹤我?!你憑什麼跟蹤我?”
“我在開車!不要和司機說話!難道你沒這常識?”沈言懶洋洋地答了一句。
逃避問題?那也就是承認了?
“沈言!你簡直卑鄙無恥!”初七咬牙罵道。
沈言仍然是淡淡的表情,“有話回去再說!別影響我開車!”
他怎麼可以這樣?她氣得快要爆炸了,他卻一點事也沒有!總是這樣不鹹不淡的,害她連發泄怒氣的地方也沒有!
最後,她只能把氣撒在“回家”這兩個字上,冷冷地道,“別提回家,別忘了,那房子你答應給我了,那是我家,不是你家,不是你想回就能回的!”
他還是隻開車不說話。
“喂!我和你說話呢!”她忍無可忍,在他胳膊上一拍。
他眉頭微微一皺,低沉了嗓音,“過戶手續沒辦之前還是我的,再者,你確定希望我現在搬出去嗎?”
這句話踩中初七要害,她確實不能讓他現在搬出去,她還要他配合演戲,真不知道爸媽要住到什麼時候……
她審視兩人目前的關係,心酸不已。兩個曾經如此相愛的人,走到最後,談論的話題竟然是財產的分割,那麼,還有什麼值得回頭的?這是她最鄙視的結果,一年前她要和他離婚時都沒提過半個字的財產……
可是,既然他已經如此決絕,爲什麼還派人跟蹤她?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覺得累了,不想再去猜測他在想什麼,她甚至覺得自己和沈言的二十年都白活了,她似乎真的從來就沒去想過他在想什麼,只明瞭一件事,那就是沈言愛她,可是,除了這點,他在外面做什麼,他腦子裡裝了些什麼,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難道,她從來就沒真正瞭解過沈言嗎?
呵……多麼悲哀的一件事……
她沒有力氣再說話,更沒有力氣和他鬧,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回了家。家裡,米媽媽和米爸爸都還在客廳等。
“爹地,媽咪,我回來了。”初七小心翼翼地打了聲招呼,等着捱罵。
一隻溫暖的胳膊挽住了她的腰,沈言居然摟着她說,“爸媽,七回來了,我們幾天沒見,先回房了。”
什麼意思?初七的臉有些發熱,尤其恨那隻擱在她腰上的手,那是碰過另一個女人的,好髒!
米媽媽估計是要教訓她的,聽沈言這麼說,也不好意思了,點點頭,“去吧去吧,我們也上樓休息了!”
初七不得已,在爸媽的注視下,任由沈言那隻髒手一直摟着她進房間。她本想一進去就馬上甩開他,誰知她還來不及甩他,他反倒先鬆了手,好像是他迫不得已吃了很大的虧才抱着她的……
“你……”她怒眼圓睜,簡直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他卻大大咧咧進了浴室,“我知道,都是爲了做給爸媽看,你也是逼不得已,現在不想讓我碰了是嗎?大家彼此彼此!”
初七盯着關上的玻璃門,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氣,並告訴自己:不要氣!米初七,一定不要生氣!你越生氣敵人越得意!你忘了你剛在在車上怎麼抓狂的了嗎?他卻像一座大山紋絲不動,所以……要學他……要學他……
她默默唸着,命令自己淡定下來,如果什麼都不在乎,那麼,也就沒什麼可以氣到自己了……
對,就是這樣,至少要假裝這樣……
等沈言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她立刻就鑽進了浴室,只是奇怪沈言怎麼穿得規規矩矩的,他平常從浴室出來不都是一條內褲或者一根浴巾展示他完美的身材嗎?然後才招搖過市一般在房間裡穿睡衣,今天他不但穿好了睡衣,而且還穿了件長袖……
呃?也許三天逍遙快活過度,感冒了吧……
她這樣想着,嗯,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她洗完澡出來,看時間還早,便打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把自己塞進鞦韆裡,依然穿着沈言寬大的睡袍,蕩啊蕩的,讓風自然吹乾她的頭髮。
沉默,還是沉默……她迎風微笑,要沉得住氣……
“以後不要跟連天雨在一起!”沈言忽然道。
果然,她沉得住氣的時候,就有人沉不住氣了。
她學他,保持緘默。手卷成筒狀,透過手心的圓孔去看天上的月亮。
“你聽見沒有?”沈言聲色俱厲起來。
她想笑,現在他急了嗎?剛纔在車上怎麼不理她?她學着他不鹹不淡的語氣,“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我說不準就不準!”他像念中學時那麼霸道,說不準她爲自己班的男生當啦啦隊長就不准她當。
可那時,他是她的沈言啊!現在是什麼?她哧的一笑,“憑什麼?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其實笑起來的時候,滋味並不好受……
他也笑了,笑得幾分狡詐,“憑……我手中有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而你只有百分之三十九,決定權在我這裡!”
“你什麼意思?沈言!”她蹭地一下跳下鞦韆,難道他給她股份是爲了控制她?難道他還想在靜靜登上他夫人寶座之後再壓着她當他的小三?難怪他每次看見她和連天雨在一起就出來搗亂!
她忘記了所謂的淡定,朝沈言衝過去,指着他鼻子警告他,“我告訴你,沈言!你的決定權只在公司生效!出了公司,我的私人問題你無權干涉!”
“誰說是你的私人問題?連天雨和公司有業務來往,你就不能跟他走得太近,否則我會懷疑你拿回扣!甚至……不正當公關手段交易!”沈言的眼睛居然在她身上幾個要害部位迅速掃射了一遍。
初七大怒,猶如被他的眼光把衣服剝光了一樣,撲上去拼命打他,“該死的沈言!閉上你的臭嘴!你以爲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樣骯髒嗎?你的髒手!碰過別人的,還來碰我!我真想……真想掐斷你的手!”
她騎在他身上,一頓拳打之後,重重在他胳膊上一掐,而他居然慘叫出聲,聽起來一點也不像假裝。
“你……怎麼了?”她忽的想起,在車上的時候,她拍了拍他的手臂,他也皺了皺眉……而且他莫名其妙穿上了長袖……
“你的手怎麼了?”恨他,怨他,心痛到五內俱焚,可眼見他有事,心裡對他的疼惜還是漫了上來,忍不住便去扯他的衣袖。
“拜託!你先下來好不好?”他趴在地上,指指她。
她這才發現,自己正騎在他背上……
“你到底怎麼了?”她從他背上下來,去解他的睡衣。
他坐起來,拍開她的手往後縮,“你想幹什麼?非禮我?”
她心中憂急,一把扯開他的睡衣,“你丫以爲你有什麼好看的?本宮從三歲時就看起,看了二十幾年,看着它從小長到大,你得瑟個什麼呀!”
話音剛落,她的雙脣就顫抖起來,沈言的胳膊上居然綁了紗布,可能是她剛剛掐了一下,紗布又浸出血來……
“你……你到底幹什麼去了啊?那……靜靜看起來這麼柔弱的一個人,你們……不會玩得這麼激烈吧?她S/M你?”她的心在疼,一來心疼沈言受傷的胳膊,二來是爲自己所瞎想的事而感到心中痠疼……
沈言哭笑不得,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我說你這腦瓜子裡成天都在想些什麼?什麼S/M?都誰教你的?”
“那你到底是在做些什麼呀?能不能不讓人猜?能不能不讓人那麼難受啊?”初七看着那滲血的紗布,哭了出來。
“噓——噓——”沈言捂住她嘴,“你別哭啊!你想讓爸媽聽見擔心啊!?”
初七淚如雨下,拍掉他的手,無聲哭泣,一半爲他,一半爲自己的痛……
“那你倒是說呀!你這傷怎麼來的?”她流着淚,狠狠一拳砸在他赤/裸的胸膛。
他淺淺一笑,“沒事,公司……玻璃劃破的……”
“你胡說!慕凌晨都說了,你這幾天沒去公司!你跟那女人到哪裡鬼混弄傷了自己?”她就不明白,難道那個叫靜靜的,就不心疼他嗎?
“該死的慕凌晨!該說的不該說的全瞎說!”他低低咒罵。
“你別去找他麻煩啊!人家說真話那叫誠實!你以爲個個都像你花花腸子呢?”初七指着他鼻子警告他。“你到底怎麼回事?別老讓人心裡懸着好不好?”
“好吧好吧,我說……”沈言很無奈的樣子,“我遇上劫匪了,行了吧?”
“你還是在撒謊!你想騙我?你以爲我是誰啊?我可是看着你的小**長大的,你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你給我說實話!”她掐住他脖子。
他舉手投降,“好,我說!我說!我在小安子夜店玩,夜店有人打架,我被誤傷,這可是真的了,不信你去警局看,有記錄!”
“你……”初七氣得朝着他的俊臉又是一陣猛摑,“你又去夜店!又去喝酒!你答應我不喝酒的!我上次去你打我!現在我打回來!”
沈言抓住她手臂,低喝了一聲,“我只打你一下,你打我幾十下,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