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桌後那人,身後的背影是被窗格切割的藍天,簡約的米色窗簾拉開,陽光灑進來,鍍在他雙肩,猝然擡頭間,幽深的黑眸裡是驚到極點的緊縮。
繼而,笑容一點一點漫開,他極力想笑得自然一些,可是,僵硬的面容卻如此侷促。
他記得,自己在最重要的會議或者商務洽談中都沒有如此緊張過……
“七……”本來這七字後面還有個寶字,卻怕驚了她,恁給生生吞了回去。
站起身來迎接時,竟碰翻了手邊的咖啡,各部門新做的報告盡數宣告完蛋……
他一臉凌亂,用紙巾去擦拭,卻是越擦越髒,最後放棄,爲她拉開椅子,至門口交代秘書,上一杯奶茶來。
奶茶?秘書有些無措,辦公室什麼時候備有奶茶?專程去買?來來回回只怕要十幾分鍾,會不會挨總裁罵?
初七冷了一張臉,“不用了!我什麼都不喝!”
秘書怔在原地,看着沈言,等他示下。
渴沈言揮手示意秘書走開,然後,初七“砰”的把門關上。
兩個人的空間,竟不知怎樣開始談話。
時隔四年,是有太多話要說而無從說起,還是已經相對無言?初七看着這個有點侷促的熟悉陌生人,心裡滑過一絲苦澀。
不過,她沒有忘記自己今天是來討伐的!
“沈言!我要告你!”她不屑於在沈言給她拉開的椅子坐下,挺直了身板,憤怒壓抑。
這樣的開場白?他頗爲意外,笑了笑,卻自然了不少,“哦?什麼罪名?”
接只要她肯開口說話就是好兆頭!他怕的就是她的逃跑和冷漠……
“拐賣兒童!”她怒氣衝衝,雙頰因憤怒而漲紅。
他親自給她一杯水,知她不會伸手接,放在了茶几上,自己在沙發上依靠,對她伸了伸手,“有什麼話坐下說!”
她終於想起他們父子倆了嗎?在他通知她已找到兒子一年以後?不過,在他看來,一切都未晚……
初七卻彷彿害怕他,要刻意和他保持距離一樣,往後退了一步,“我沒什麼話要坐下來跟你說,我只是來通知你,等着接法院的傳票!”
“好……”他不慍不火地朝她一笑。
這笑亂了初七的分寸,他是什麼意思?勝券在握?藐視她的能力?還是不把她的話當真?
“沈言!我沒跟你開玩笑!”她很討厭他現在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出小孩的鬧劇!
他的笑容僵了僵,“很高興你還記得我名字,我正擔心法院傳票上的名字會不會寫錯!”
她一愣,這不是她意料中的回答……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曖昧?而且頗多幽怨的意味……
一個已經和別人結婚的男人怎麼可以再和她說這種曖昧的話?!
她覺得自己出師不利!不應該說什麼拐賣兒童之類的話!這條罪名在法律上根本不成立,她不過藉此發發心中的憤懣而已。
不過,打官司是必須的!除非沈言會答應把孩子還給她!但是,可能性大嗎?在她看來不她可能!文靜不能生育,這個孩子就算是沈言的命根子了,他能同意她帶走?
她正了正臉色,正式和他談判,“沈言,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和你胡攪蠻纏,我來只有一個目的,把沈虔還給我!”
“好……”沈言還是那樣看着她,軟軟的語氣。
和他說話的感覺就好像一塊硬硬的石頭遭遇一塊潤溼的海綿,不但不痛不癢令人抓狂,還自己沾了一身水……
淺淺的一個“好”字,讓初七的憤怒無處投遞,就像上膛的槍被卡住了一樣。這麼容易?他這麼容易就答應了?是不是有詐?
他似笑非笑的樣子惹起了她的憤怒,他眼眸里居然還氤氳着熟悉的光暈,那種光暈叫什麼?從前她常常會遇上的,在她登臺表演,他在底下看的時候;在她趁他睡着時偷吻他卻發現他是假睡的時候;在他抱着她回家的路上,她睡着後偶爾睜開眼瞥他一眼的時候……
在很多很多時候,卻不應該是今天這個時候……
他怎麼可以再用這種目光來看她?飽含好笑、疼愛、欣賞和得意的目光?他應該這麼看着文靜去纔是!
她索性避開他的眼神,好吧,她承認,她真的不敢面對,這樣的目光如火,心口的堅冰會有融化的跡象……
她看着窗外的藍天,冷靜地說,“好!沈先生這麼爽快,希望說話算話!我什麼時候可以帶走?”
“隨時!”他毫不猶豫。
她不得不回眸看他了,帶着訝異,認真地尋找他說謊敷衍她的痕跡……
他笑,“不要懷疑我的真誠。”
她心事被看穿,臉微微紅了紅,不由自主,“那好,我今晚就要帶走!下午我去接他!”
“行!不過……”沈言來了個轉折。
初七冷哼,她就知道他沒這麼好心,果然有轉折吧!“不過什麼?”她神色倨傲。其實,只要他肯把孩子給她,或許什麼條件她都會答應!
“不過,你認爲小虔會跟一個陌生人走嗎?”他依然笑着,說得不緊不慢。
初七心裡被“陌生人”這三個字狠狠一刺,陌生人?她明明是小虔的親生媽媽,他卻說她是陌生人?!反而叫文靜“媽咪”?
她的傷一閃而過,卻被他敏銳的眼神抓住。他有些狐疑,從她這個反應來看,應該是在乎兒子的,怎麼會遲遲不來看兒子?到現在才提出要回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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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如果下午沒有就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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