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樓下,眼圈微紅。
慕正瞭然,點點頭。一瞬間恢復了正經嚴肅的表情,“媽,您也別太難過了。畢竟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夠輕易決定的…好在爸回來了,最後選擇了我們,不是嗎?”
“哎——”紀凌微長長的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我也是這樣的安慰自己。可是畢竟這個世界上感同身受難,我和你爸爸恩愛數年,這樣的瑕疵不是說能忽略就能忽略的。所以啊,正兒,你理解不了媽媽現在的情緒。真的,我的心真的好痛…”
紀凌微的眼角流下兩行清淚,這是自她病情恢復以後第一次的哭泣。她生病的那段日子裡,真的是經歷了這個世間所有的絕望和苦楚。沒有人能夠理解得了她那種在深夜時暗自流淚,哭着睡着,哭着醒來的巨大創傷。確實,慕海清失蹤十五年,可是這十五年的時間裡,她沒有一天不想他,也沒有一天好受過。本以爲在對慕海清失而復得以後可以安安靜靜地過好下半生,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想到的竟然還有更加痛苦的事情在等着她去硬生生的捱過。
“媽,我明白。我雖然不能體會到您的感受,可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面對這樣的結果,我也很難過。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是嗎?就算我們再去介意,那幾個活生生的人也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着。那麼既然如此,我們還不如看淡些。一切都等爸自己去做一個合適的決定,無論他做出什麼,我們都去選擇接受和尊重。即使是拋棄我們…不,爸是一定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他對你的深愛,我們都看在眼裡。所以,這段時間裡,就讓我們靜靜地等着好不好?”
“哎——好吧,不然我們能怎麼辦?難不成因爲這件事情就不要你爸爸了嗎?其實我感覺海清也很不容易,他自己因爲撞擊而失憶,但是在恢復記憶以後卻第一時間回到了咱們家,真的,這一點讓我感覺到很欣慰。”紀凌微算是自我安慰,也算是嚮慕正說明了自己的態度,喃喃自語道。
“媽,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要不這樣吧,讓寒安陪您出去遛遛彎,散散心怎麼樣?”
慕正眼睛一轉,用胳膊不易察覺地觸碰了一下身邊的葉寒安。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母親和葉寒安關係並不好,所以想特意製造一個機會,爲她們的關係來一個緩和。
“這…”紀凌微看了眼慕正,有些猶豫,畢竟她是真的發自內心的不喜歡葉寒安這個女孩子。
葉寒安也明顯爲他這個決定感覺到很意外,她猛地擡起頭,想要對慕正否定這個問題。可是慕正卻好像明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一般,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任她一個勁兒的在一旁擠眉弄眼也硬是不回頭。
“不可以嗎,媽媽?”慕正認真的看着紀凌微,那真摯無比的眼神,讓她一時間有些難以拒絕。
“好。”最終,她的嘴脣動了動,還是沒能拒絕自己兒子的請求。畢竟她活着一生,就算之前的名利和等等全都不顧及的話,可是這漫漫的後半生,不就是隻有
這個溫暖的家庭,也就是一個慕海清和兩個兒子慕正和慕新邵支持她走下去的嗎?
而自己的小兒子慕新邵卻因爲自己年輕時候的病情造成了和自己關係的巨大破裂,任她這些年來再怎麼彌補,卻總是感覺到了些許的隔閡。
畢竟感情這個東西,和好容易,如初太難。
所以,她現在還是無比得珍惜自己這個大兒子慕正的。對他的話語更是言聽計從,寵愛有加。
“那就好,寒安之前還在和我說,從結婚後都一直不在家,都沒有好好的跟您聊聊天呢。這不,這就有時間了?寒安,是吧?”慕正轉過身,輕眯着眼睛,示意性地看着她。
葉寒安發自內心的想要拒絕,畢竟從她們兩個認識以來紀凌微就沒有給過她什麼好臉色,此刻正好趕上她心情不好,這不是硬生生的向窗口上撞嗎?
可是慕正好心的想法,卻讓她實在沒有能力拒絕。糾結了半晌,終於還是緩緩地說道,“是。”
“好啊,那寒安你記得好好陪陪媽媽。”他擡了擡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我現在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還未等兩個人反應過來,慕正已經迅速地走上了樓梯。
葉寒安頓時尷尬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紀凌微今天似乎也是因爲心情的原因,雖然表情依然不善,但是卻沒有往日那般只一搭眼便能瞧出來的尖酸刻薄。她眼皮向別處一瞥,依然冰冷的沒有正眼看她,柔弱地說道,“那就走吧。”
葉寒安點點頭,思前想後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辦法,索性只得順從地跟在她的身後,一言不發。
兩個人一路走走停停,說是葉寒安來陪同散步,但是實事上都是紀凌微一個人在抒發着自己的情緒,而葉寒安便窘迫地跟在她的身後。
她們有的時候站定在鵝卵石的小路上,紀凌微便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十分難過的事情一般,黯然神傷的站在那裡,一站便是半晌。葉寒安也無法,索性只好靜靜地陪伴着,一言不發。但是畢竟大家同爲女人,很多情緒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彼此瞭解,所以她也不會露出絲毫的不耐煩,反而是發自內心的同情。
“你說這花兒就要落了…”停步在花壇旁的紀凌微,唯美優雅的手掌輕輕地拂過一朵盛開的雍容華貴的牡丹花,蘭花指微翹,名角的風華絕代,在一個輕微的動作裡便體現的淋漓盡致。
怪不得她這麼多年以來深的慕海清的心,旁人只道是權貴人家的感情多半是利益相關,而他們竟然不知不覺得愛了這麼多年。
葉寒安於今日,方纔知曉了這其中的道理。
紀凌微這般一顰一笑都是故事的女人,光是她看着都會爲之心動,更何況是一個男人?
“花兒落了還會再開的。”葉寒安知道她也許只是喃喃自語,並非想要真真正正的想要和她說話,但是卻依然輕輕地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紀凌微的身子一震,她似乎早已
經忘記了身後還有這麼一位透明的人物。她淡淡的轉過眼神,復又緩緩地收了回去。嫣然一笑,卻盡是悲傷和落寞。“可是它再開,便已經物是人非了。”
葉寒安的心一酸,她知道,紀凌微是將這朵花看成了自己。
一個曾經紅極一時,看盡人間是是非非的名角,生平最愛的便是牡丹花。
人們只知道慕海清爲了讓她圓了兒時的一個夢想而從國外千辛萬苦運回了玫瑰花擺在門口,卻不知他也曾因爲她愛牡丹而將別墅內所以可以種花的地方都種滿了牡丹花,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別樣的深情?
“可是,在愛她的人心中,沒有物是人非,也沒有世態炎涼。因爲愛,所以最美。永生永世都是最美。”葉寒安在心中仔仔細細地斟酌了一番,終於還是沒能忍得住沉默,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確實,慕海清有錯在先。可是他對紀凌微的感情,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不能因爲一個錯誤而否定了最愛自己的人的一生。
“當真?”紀凌微情緒有些激動,猛然轉過身。大道理她自然都懂,可是最脆弱的時候,無非就是想聽人說出你心中一直安慰自己的話語。
而現在的葉寒安,便充當了這樣的角色。
“當真。”葉寒安點頭,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她擡眼看了一下那朵在花海中格外耀眼的牡丹花,輕聲說道,“你看,這最美麗的花兒,就算是再經過幾次的凋謝與繁盛,都依然還是最美的那一個啊!”
紀凌微黯然的眸子一閃,連悲傷的時候都是如此的楚楚動人,“但願如此吧…”
她低頭,拈起一個花瓣,“說實話,我真的對你沒有一丁點的好感。”
“我知道。”葉寒安頷首,微微一笑。她都已經把對自己的厭惡完完全全地寫在臉上了,再傻的人都能看的明白。不過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紀凌微今天卻能當面提出來這事情,不禁讓她感到十分詫異。
“知道也好。”紀凌微勾了勾嘴角,回過頭別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我着實覺得你和我們家正兒不合適。首先你自身的性格太矯情造作,這不是我們慕家兒媳婦該有的樣子。況且根據我目前對你的瞭解,你似乎也很難在商業上對正兒有什麼幫助。而家庭這一方面呢,我想我不提你也能夠明白…你的家庭經濟狀況在A市來說算得上小有資產,但是若和慕家相比,那可就差了不止一點點。這些我們可以不計較,畢竟堂堂的慕氏也不差那一點點錢財,不需要憑藉聯姻來帶給我們什麼利益。但是,最重要的是一點,也不是萬萬不能忽略掉的一當面,你知道是什麼嗎?”
她的視線越過一片片的鮮豔花海,似乎在眺望這不遠處,也似乎只是在放空着思想。
葉寒安吞了口口水,答案顯而易見,可是她不願意說。因爲從小時候起,這件事情帶給他的傷害便不止一點點,紀凌微的話語,無疑是又一次戳痛了她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