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裡的喧鬧在宋喬的問題問出來之後,不知不覺的就安靜下來。
衆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莫初心的臉上。
莫初心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甚至都被有心的人在心底裡默默的剖析。
關寶儀簡直是心急如焚的想要甩自己兩個耳光,要知道在這裡的這批同學可不是各個都能守口如瓶的安安靜靜過日子。
總有那麼一兩個唯恐天下不亂,有事沒事的聯絡聯絡同學感情,順道兒就把同學之間一點雞毛蒜皮的恩怨八卦成血海深仇。
像是莫初心跟宋喬之間的關係,經過今天這麼一問,等同學聚會散了,保證不出三天,就會流傳出各種各樣的版本。
這些版本會跟雪花一樣的傳遍當年的老同學跟老校友的耳朵,甚至搞不好還能飄揚過來到那些在國外發展的同學耳中。
莫初心是學法的,心思縝密。
面對宋喬這樣的問題,直覺對方是在爲難自己,所以衆人等了幾分鐘都不見莫初心說一個字。
宋喬雖然長得清秀俊雅,但是性格執拗。
既然今天開口舊事重提,自然不會輕而易舉的讓莫初心把這個問題給一筆帶過去。
“這裡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曾經有過一段感情,不過當年結束的不明不白的,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她瞳眸定定望着他,脣瓣輕啓,“我想……你應該換個角度來問我。”
宋喬眉峰微皺:“你不肯當着大家的面說出來,不就證明你在意嗎?”
在意?
在意什麼?在意誰?
在場的人無非想到的就是宋喬對莫初心舊情難忘,莫初心不肯回答也是因爲不想揭開舊傷疤。
大家都明白,往往說不出口的原因就是因爲太過在意,所以不想舊事重提。
莫初心的眼睫微微垂了垂,仍舊坐在座位上。
關寶儀眼看自己轉的勺子玩的遊戲惹了禍,立刻插嘴:“轉勺子的人可是我,宋喬,初心也沒說要選擇真心話,說不定她要選大冒險呢。”
說完,還給莫初心使了個眼色:“是吧?初心?”
莫初心擡眼看她,算是配合:“嗯。”
這衆人期待的答案眼看就要讓關寶儀給一句話糊弄過去了,大家當然不大願意。
不過高哲也在旁邊幫腔:“初心的膽子可一向不大,這次大冒險我看就讓他去隔壁包間敬酒吧。”
說完還給莫初心倒酒。
高哲是個聰明人,看着莫初心在這裡是被宋喬給逮住了,藉着給她一個去對面包間敬酒的名義,打算給她杯酒讓她出門之後就直接回家。
哪裡知道,這杯酒纔剛伸手遞過去,就被宋喬那乾淨修長的手指給半途截住接了過去:“初心不喜歡跟陌生人打交道,去隔壁敬酒就算了,大家一起喝一杯吧。”
高哲的打算無聲的夭折了。
關寶儀苦着一張臉,轉頭看莫初心。
宋喬向莫初心舉杯,旁邊的同學也紛紛舉起杯子來。
大家都舉杯,誰不動杯子都不合適。
莫初心才伸手將酒杯拿起來。
葡萄酒也不容易醉,一杯下去,大家就紛紛落座。
這遊戲再玩下去勢必會牽扯到莫初心跟宋喬,大家也不敢再玩兒。
有人給宋喬敬酒,宋喬卻屢次給莫初心敬酒。
酒桌上的氛圍熱絡的很,大家都裝作沒有在意莫初心跟宋喬在做什麼。
卻也都不動聲色的悄悄看着莫初心被宋喬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酒。
喝到第五杯的時候,關寶儀就看出宋喬不對勁來,因爲宋喬喝酒的速度哪裡是喝簡直就是在灌。
不止是灌他自己,也在灌莫初心。
莫初心第六杯酒下去,再擡起眼來的時候,正對上宋喬黝黑的眸子。
宋喬看着他,微微眯了眼睛看她,好像是要把她從裡到外的一分分的都看個清清楚楚一樣盯着。
關寶儀眼看莫初心眼神都有些迷濛了,生怕她就這麼醉了,在第六杯酒倒上的時候一把奪過了莫初心手上的杯子:“這杯我替她喝。”
“放下!”
宋喬豁然厲聲。
飯桌上熱絡的氣氛瞬間就冷了下去。
正在交談的同學更是各各詫異的轉頭過來,將視線放在宋喬的身上。
宋喬雖然喝了酒,但是臉上卻沒有半分上頭的臉紅,相反的,他的臉色白的很,在燈光的照耀下白的簡直有些透明。
宋喬唸書的時候就是明眸皓齒很清秀的學生,過了多年,雖然退去了少年的青澀,但是青年的凌厲執拗還是從他眉眼之間透骨而出。
他冷冷盯着莫初心,話卻是跟關寶儀說的:“你一個外人,憑什麼替她喝,這是我敬她的。”
關寶儀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從來就沒有沒人這麼呵斥過,頓時一下子就愣住了。
莫初心眉毛一皺,她最見不得關寶儀被人欺負,站起來就從關寶儀的手上將酒杯接了過去,聲音還是淡淡的:“今晚高興,這酒我自己喝。”
酒杯握在手上,她湊近了脣就要喝下去。
恰在這個時候,一隻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腕,動作流暢而優雅的將酒杯巧妙的奪了過去,一道聲音接着從耳邊響起:“高興也不能喝這麼多,我代你喝了吧。”
這道聲音熟悉的讓莫初心一愣。
轉頭,她就看見蔣奕琛微微仰頭,將那杯酒喝了下去。
周圍的同學也是被這毫無預兆的突變給弄得一怔。
只有宋喬的眉帶着戾氣的蹙起。
他的視線定格在蔣奕琛左手的無名指上。
這個男人無名指上的那枚婚戒,跟莫初心手上的婚戒是一對。
這個人……
“我是阿初的丈夫,看她喝多了,能不能先帶她走?”
他臉上有合體而疏離的微笑,伸手攬住莫初心的腰,將她扶起來。
視線似有意,又似無意的從宋喬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關寶儀看蔣奕琛過來,立刻配合的答應:“喝的不少了,我看她是醉了,你快把她帶回去吧。”
高哲也跟着自責:“真不好意思,讓初心喝了這麼多,麻煩你照顧她了。”
“應該的,”他扶住她的腰,將她攬進懷裡的時候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酒氣,忍不住輕輕責備了一句,“那麼容易醉,還不自覺?”
這話雖然是責備,但是眼中的神情卻是極爲寵溺擔心的。
在場的人哪個聽不出這話裡的曖昧感情,起身離座目送這夫妻兩人離開。
只有宋喬,一直坐在座位上,眼睜睜看着莫初心離開,連一步都沒有動。
他臉上的表情冷得嚇人。
眼裡就像是結了一層極冷的寒冰,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那個男人是莫初心的丈夫。
他眼睛眯了眯,手指緊緊的攥起來,一雙修長的手指緊緊屈起的時候,用力的指節都在泛白。
她居然真的結婚了。
他的丈夫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居然沒有跟她走到最後。
蔣奕琛跟他有過幾秒短短的對視,那視線冰冷疏離,看起來像是陌生,但是眼底卻又有一種能讓他敏銳察覺到的寒意跟警告。
看起來,她的丈夫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人。
……
莫初心被扶上車之後,就將頭靠在了椅背的小枕頭上面。
蔣奕琛開車之前細心的幫她將安全帶繫上。
車子平穩前行。
他側眸看她一眼,她不說話,他便一句也不問。
不過,他能看得出來,那個不停敬她酒的人不是一個跟她關係普通的同學。
莫初心很沉默,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似乎是真的醉了。
就那樣一直看着窗外的風景,看着街邊的路燈一站一站的閃過去。
然後閉上眼睛,又睜開,看一會兒,又像是醉了一樣將眼睛閉上了。
車子停在地下車庫的時候,蔣奕琛在熄火之後坐了一會兒纔要下車。
“下車吧。”
她伸手去打開車門,打算下車之後繞過去將她從車上抱下來。
而莫初心的手指卻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指尖有些涼意,明明是夏末初秋,車子裡溫度適宜,她的指尖卻是微微發冷的。
蔣奕琛微微一怔,側頭看她。
她望着她,似乎有話要說。
他無聲的將車門拉好,坐在座位上,等她先開口。
車子裡有些靜,靜的只有彼此的呼吸聲輕輕的響起。
忽然,莫初心吸了一大口氣,轉過頭來,看着他:“給我敬酒的那個人,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
“他是宋喬。”
蔣奕琛注意到她的用詞。
她用的是他是宋喬,而不是他叫宋喬。
也就是說,她似乎知道他也許瞭解一些她之前的事情。
“我知道。”
莫初心擡手扶住自己的額頭,似乎是有些頭暈:“一定是小慈跟你說的吧。”
蔣奕琛沒有否認。
的確,是莫慈忽然給他打電話,讓她去皇朝旗下的小江南將莫初心接回來。
他沒有追問爲什麼,而莫慈卻因爲太激動,不小心說出了宋喬這個名字。
他在聽到這個電話之後仔細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覺得十分耳熟。
而見到宋喬的時候,他也確定以前確實是見過他的。
“就算不是小慈告訴我,他本身也很有知名度。”
她笑起來,有些無奈:“也是啊,旅美鋼琴家。”
她早就知道宋喬這張臉在被人看見的時候會馬上被認出來,只不過她沒有料到會讓蔣奕琛這麼跟宋喬見面。
她覺得有些抱歉:“對不起,我不知道宋喬也來,如果知道他來的話我就不來了。”
“爲什麼不來?”蔣奕琛的手指包裹住她的手指,“你們只是同學,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