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這個夜晚註定會失眠。
望着關寶儀跟葉揚的車離開小區,她才轉身。
一轉身,就看見小區樓下不知何時,停下了一輛銀灰色保時捷座駕。
那車子的近光燈剛剛打開,讓她覺得微微有點刺眼。
擡手剛擋了一下,車子便被熄滅了火。
她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心跳不自覺地就加快了一些。
那是蔣奕琛的車子。
蔣奕琛來找她了。
可是,她要怎麼面對蔣奕琛?
她站在原定沒有動。
蔣奕琛沒有穿外套,這麼冷的天,只穿了一件西裝外套跟襯衣,沒有系領帶,白色襯衣的領口有兩顆是開着的。
他下車之後沒有馬上向他走過來,稍微遲疑了一下,才邁步過來。
莫初心抿直了脣瓣。
“初心。”
他叫她,聲音溫柔平和。
莫初心垂着的眼睛緩緩擡起來,看他的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從蔣奕琛的眼神之中看出了愧疚。
她不想看到他眼中的愧疚。
她當律師,見了那麼多離婚的男女,其中不乏有些良知但是又不願意晚會婚姻的男人。
她們對待即將離婚的妻子,眼中出現的都是愧疚。
而隨後,就會直來直往,撇開一切情面跟回憶去跟談離婚的事情。
潛意識裡面,她排斥蔣奕琛跟她離婚。
也害怕蔣奕琛會拋棄她而選擇沈芝芝。
她忽然不想看蔣奕琛的眼睛,眼神有些慌亂的別開他的視線:“沈芝芝的事情……”
“都是誤會。”
她原本想說沈芝芝的事情不要再提。
可是,蔣奕琛卻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前就開口說這是一個誤會。
她也希望這是一個誤會。
所以,眼光慢慢移回到他的身上,等她的解釋。
“電梯發生故障的時候,我是扶了她一把,但是這是我的本能反應,那個時候不管是誰站在電梯裡面,發生這樣的事情我都會去扶一把,並不是因爲她是沈芝芝。”
他話裡的每一個字都很清晰。
莫初心換位思考,一瞬間,覺得蔣奕琛說的這些並不是敷衍她的解釋。
“但是,扶一把的話,不會發展到沈小姐……摟住你的脖子吧?”
“我沒有想到她會這樣。”
蔣奕琛皺眉,眼神之間有些嫌惡。
莫初心看見他眼中的嫌惡,但是辨別不清他眼中的嫌惡到底是因爲沈芝芝的擁抱,還是因爲,他對沈芝芝的動搖。
她一直相信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句話,不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兩個人又怎麼可能會在一起?
就算是蔣奕琛有心跟沈芝芝保持距離,但是沈芝芝貼上去的時候,定然他也有過一瞬間的猶豫,不然不可能出現電梯門開的時候她看到的那一幕。
她只要想到這裡,心裡就會有悲憤的小火苗一點點的蔓延,然後灼燒她的心口。
她覺得,她是在乎蔣奕琛的。
不然,是不會有這種感覺。
因爲在乎,所以心胸變得狹隘,不能容忍他跟任何女人在一起有曖昧的動作。
她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討厭,覺得自己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一定會變成一個醋勁兒非常大的女人。
可是,她卻剋制不住。
蔣奕琛看她手指攥緊了站在原地,走上前來,輕輕將她的耳發攏到耳後。
他冰涼的指尖碰到她的耳朵。
莫初心打了個激靈,然後鼻子就敏銳的聞見了他身上的煙味。
“你抽菸了?”
她開口,問他。
仔細看,蔣奕琛雖然整個人依舊英俊沉穩,但是眼中卻有一點疲憊,眼珠甚至還有點點的血絲。
她跟她在一起這麼就,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這個樣子,不僅攏起眉來:“你不常抽菸的。”
“沒聽說男人煩的時候會抽菸嗎?”
蔣奕琛的聲音低沉悅耳。
莫初心垂下眼睛,看他這樣,有些心軟:“先上樓再說吧。”
“我想接你回家。”
“我跟外婆說了今天晚上在外婆家裡住。”
“還是不肯原諒我?”
他輕輕伸手,擡起她的下巴,不讓她躲避自己的視線。
莫初心的視線必不可比的對上他的,只能沉默。
她想要靜靜,今晚不想跟着蔣奕琛回家去。
就算是有點任性也好,她今晚就是不想要回去。
只要想到對面住的是沈芝芝,想到他們兩個在電梯裡面的那個擁抱,就覺得心裡難受。
她咬了咬下脣,眼神也變的糾結。
蔣奕琛看她臉上神情,嘆了口氣:“好吧,你不想回去的話,就住在外婆家裡吧。”
莫初心心裡鬆了一口氣,給她一點時間,她好好想一想,也許就能好好面對蔣奕琛了。
可是,這句話說完之後,蔣奕琛立刻又補上了一句:“我記得你房間的牀可以睡兩個人。”
莫初心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最後,蔣奕琛還是跟她一起進了外婆的家門。
莫慈看姐姐一直沒有上樓,剛開門打算去樓下看看,就看見蔣奕琛跟莫初心走上樓,頓時怔了一下。
“姐……”
莫慈有些不滿的看着蔣奕琛,他厭惡一切讓莫初心煩惱難過的人。
宋喬不是例外,蔣奕琛也不是。
姐姐嫁人的時候,他送去祝福,卻不是看着姐姐在婚後受委屈的。
蔣奕琛能看出莫慈眼中的不滿,開口解釋:“小慈,中間是有誤會的。”
莫慈雙眼冷冷的盯着她:“我姐是個好女孩,如果你不能保證給她幸福,就不要耽誤他。”
這話說的很決絕,大有再有下次就讓把姐姐帶回來的意思。
“不會有下一次。”蔣奕琛伸手,握住莫初心的手指保證。
莫初心沒有拒絕她伸過來的手指,看莫慈不開心,勸莫慈:“你先去睡,我吃點東西也回房間睡了。”
“那他?”莫慈望着蔣奕琛。
蔣奕琛從容開口:“我跟你姐住一個房間。”
莫慈的臉上瞬間就有些不自在。
莫慈就算沒有結婚,卻也聽外婆常說小夫妻之間吵架是牀頭吵架牀尾和。
現在蔣奕琛自己的姐姐算是要和好了。
他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和好的,但還是壓下心裡的小情緒,聽話的乖乖回房間了。
“小慈很聽話。”
莫初心笑笑:“他一直很尊重我。”
他跟莫慈姐弟感情那麼多年,也經歷了不少挫折,感情是深厚是自然的。
而且,莫慈一直都很懂事,也沒有讓她操心。
她覺得有這麼個弟弟其實很幸運。
莫初心沒有吃晚飯,睡覺之前想要去廚房找點吃的東西。
蔣奕琛看她往廚房裡面走就知道她餓了。
他回家的時候看見餐廳的飯桌上已經擺好了三菜一湯,電飯煲裡面的米飯也已經蒸好了。
莫初心一筷子都沒有動,就這樣跑了出去。
但他卻沒有馬上追上去。
因爲,他不知道該怎麼追上去解釋。
在電梯裡面的時候,面對沈芝芝的時候,還是會有那種微弱的動搖。
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是他卻十分厭惡這樣的自己。
因爲厭惡這樣的自己,才覺得就算是立刻找到莫初心也不容易解釋清楚。
在家裡冷靜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纔開車出來找她。
莫初心不是一個會生氣之後就到處亂跑的女人,她安分守已,身邊又有關寶儀陪着,他才她多半是到了外婆這裡。
果不其然,她是在外婆家裡。
莫初心從廚房裡面找了雞蛋跟掛麪,要自己做蓋澆面吃。
蔣奕琛看她手上還抱着石膏,便讓她坐在餐廳的椅子上,自己去廚具那邊給她做蓋澆面。
西紅柿蓋澆面出鍋的時候,莫初心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下。
剛纔蔣奕琛沒有出現,她心裡不舒服,也就沒有胃口吃飯。
現在蔣奕琛出現了主動跟他解釋剛纔的事情,她倒是有了胃口。
她手不方便,麪條又有點熱,她便右手握着筷子,在那邊挑麪條,想着麪條涼一些之後再吃。
蔣奕琛見她這樣,伸手從她手裡將筷子接過去,挑了一筷子麪條,放在脣邊輕輕吹了吹,喂到她的脣邊:“看看還燙不燙。”
這種被照顧着的感覺讓莫初心抿了抿脣,眼神也有瞬間的閃爍。
她生蔣奕琛的悶氣,但是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卻讓她一點點的沉陷下去。
越是沉陷下去,就越是擔心有一天會失去蔣奕琛。
她眼神有些黯淡的張口將麪條吃下去,味道不錯,也不燙。
蔣奕琛見她將麪條吃下去一口,便如法炮製,繼續挑起麪條吹涼了之後遞到她的脣邊,就像是在照顧一個小孩子一樣。
莫初心被這樣照顧着吃了小半碗的麪條。
蔣奕琛還用小勺子舀了麪條的湯給她喝。
一頓晚飯吃的稍微晚了一點,但是卻感覺很溫馨。
只不過在溫馨治癒,讓莫初心更變得心事重重患得患失起來。
吃完飯之後她便洗澡睡覺。
因爲手臂不方面,就在手臂上裹了保鮮防水,小心翼翼的洗了澡之後,才換了睡衣上牀。
蔣奕琛在她洗完澡之後纔去浴室沖澡。
莫初心獨自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想自己最近的變化。
從前的她,是不會這樣患得患失的。
她一切對什麼都不會太過強求,腦子裡面撐着的只有手底下的案子。
但是現在,跟蔣奕琛結婚之後,擔心的事情越來越多。
擔心沈芝芝,擔心蔣奕琛,擔心自己的婚姻被破壞。
她在跟蔣奕琛閃婚的時候,甚至一早就想過,這麼不門當戶對的婚姻如果最後破裂了,那也不能太難過。
可是現在,沈芝芝的到來讓她感覺到婚姻受到威脅,就開始慌了。
她已經僅僅是在乎這段婚姻,而是深愛蔣奕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