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智良當年紈絝一個，十五六歲的年紀，本着“助人爲樂”的精神教訓了那個小男孩，然後傲嬌地對着蹲在地上的瑾歡唸叨了一句，“有句話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被人欺負大部分願意來源於你自己。”
然後被瑾歡潑了一身的奶茶。
魏家二少，出個門都是呼朋引伴的，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算是在瑾歡身上嚐到了被羞辱的滋味。
這還不算什麼，瑾歡的第一句話就是，“要你管啊？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當時知道瑾歡是她收養的孩子？”
我問道。
榮智良點點頭，“要是不知道的話，我也不是神經病，後面幹嘛要加上那句話，不是沒事找事麼？”
雖然我很想說你們這些紈絝不就是整天閒得無聊沒事找事的麼？
但是在想到他這會兒是很認真地在跟我聊當年跟瑾歡結下的不共戴天之仇，我還是忍住吐槽的心嚥下了想說的話。
十五歲的榮智良遇上五歲的瑾歡，他很嫉妒，也很想明白自己到底比這個小姑娘差在哪裡，自己親生母親不要自己而是轉身收養了這麼一個討人厭的小姑娘。
所以他那天是故意去逛商場的，甚至欺負瑾歡的那個小男孩也是他想辦法收買了的，那個小男孩麼，就是當年十歲的顧北陽。
“陰險啊，”我嘖嘖感嘆了兩聲，“你居然想到去收買瑾歡唯一的好朋友，你是怎麼做到的？”
“十歲的小男生，一個限量版船模就可以收買了，多麼簡單的事情。”
他一副看不上顧北陽的樣子，“所以我說顧北陽那小子根本配不上瑾歡。”
又開始護着自己妹妹了，還說自己不關心，我心裡面默默地吐槽。
後來麼，就是瑾歡跟他對着幹的一些日子。
榮錦繡堅決不見他，他就欺負她的寶貝千金，覺得總有一天她會上門來把他罵一頓的吧，但是事與願違，榮錦繡就像是打定主意了一樣，就是閉門不見。
而在魏氏商場裡面開的那座錦繡坊
裡面，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她的身影。
後來欺負多了，小丫頭也漸漸長大，因爲沒人管，也從來不去上學，腦子裡面天馬行空的東西就越發的多，就成了後面榮智良看了都如臨大敵的樣子。
說她會一個激動把林子燒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她十歲的時候，就因爲錦繡坊對門的服裝店說了榮錦繡一句不要臉，就拿着打火機把人家店鋪給燒了。
車廂裡面有短暫的一段沉默。
我忽然有些明白榮智良對瑾歡的感覺，大概就是看到一個跟自己有關的人，活成了自己希望活成的樣子。
榮錦繡寵着瑾歡，而瑾歡也會爲了寵着自己的這個人去不惜一切地保護他們自身，哪怕跟世界爲敵。
“我從小接受的最多的教育，就是老爺子跟我說理智，不管什麼情況下都要理智，但是我很不喜歡理智。”
榮智良靠在駕駛座上，聲音裡面透着疲憊感。
理智到了一定的境界，就是機械麻木，人這輩子如果不能感性衝動的話，那麼就跟機器沒什麼區別了。
榮智良這些年活的很恣意，別人都這麼以爲，似乎做事情從來不考慮後果一樣，但是我知道，他從來沒做出過什麼讓老爺子真的無法接受大爲光火的事情來。
他始終在測試老爺子的一個底線始終也沒幹觸碰到他的那個底線。
但是瑾歡卻在一次又一次衝擊着他的人生觀。
真正恣意的一個女孩子，才十歲的姑娘，插着腰，滿身叮噹作響的鈴鐺，一個打火機從窗簾開始燒，直到熊熊大火將整間鋪子裡面的衣服化爲灰燼。
他對瑾歡是刮目相看的，從那之後再也沒有暗中給她使過絆子，大概瑾歡也不知道，那場大火起源於榮智良跟對面服裝店老闆娘說的一句，“你罵一句榮錦繡不要臉，這間鋪子我讓我爸免費給你續租。”
因爲那場大火，瑾歡被逮到少管所裡面待了一個月，出來的時候瘦骨嶙峋的，一副看誰都如臨大敵的樣子。
也是那時候，榮錦繡癌症去世，所以那一個月沒有人管得到
她，最後還是顧北陽求了顧先生把她帶出來的。
“我當時看着她站在墓地跟前掉眼淚，想要安慰她，卻發現那幾年習慣了拿話氣她，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想當時榮智良的內心也是很難受的。
墓地裡面埋着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面前站着的是因爲自己一個玩笑而進了少管所備受折磨的小姑娘，他比誰都沒有資格安慰。
“要說她見我總是一副不共戴天的樣子，也很正常，是因爲我，她沒見到母親最後一面。”
最後一個月的彌留之際，瑾歡跟榮錦繡被隔在少管所大門的兩端，誰也見不到誰。
所以榮智良內心是對她有所愧疚的，暗中給過的幫助不在少，只是面上還不能表現出來，不是他不願意，而是讓她知道了，她根本不會接受而已。
“別太擔心了，搶修隊的很快就會來的，再說了林子裡面還有王叔陪着她呢。”
“王叔也年紀大了。”
榮智良嘆息聲音裡面透着濃濃的懊悔，“早知道的話應該找幾個人在林子裡面住着。”
這會兒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我只得稍微提了提車速上山。
車子在半路被小李攔住了，小李敲開車窗，“少爺，進不去了，那邊被搶修隊攔下來了，裡面隨時都有山體滑坡的可能。”
“要修多久？”
小李撐着傘摸着臉上的水珠，聲音幾乎要被淹沒在沉重的雨聲裡面，“搶修隊的說，起碼要到明天晚上，這還是在其他地方不會山體滑坡的情況下，要是其他地方也……”
“轟隆隆”
沒等小李把話說完，我們車身一陣猛烈的搖晃，眼睜睜看着前面不遠處山上滾落一大片渾濁的石塊泥土下來，堵住了進山的道路。
我扶着車子，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這怎麼也修不完了。”小李一臉的慌張，“瑾歡小姐那邊，也聯繫不上。”
榮智良伸手就要去開車門，被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你去哪兒，現在你出去也沒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