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客氣……”
我並不覺得今天如果程牧梵不在的話，狀況會好到哪兒去。
要是程牧梵不在，恐怕我不太容易能分辨老太太是故意想要嚇我還是真的有癡呆症。
“牧雲或許會醒過來，孩子就算我帶回來了，也不會交給老太太的，你放心。”
我微微一愣，看向他。
他的側臉很俊朗，身上的白色衛衣讓他整個人看着年輕了許多，平日裡都是見他把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的樣子，像個漢奸一樣，今天難得看到他的溫順模樣。
“我媽她情緒不穩定，一直都是這樣的，算是遺傳病，以前牧雲也有這個毛病。”
“那你……”我原本想問他是不是也這樣的，想了想似乎不大合適，所以咽回了下面的話。
“我跟牧雲同父異母，牧雲是老太太親生的，自小被慣着養大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分享了同一個秘密以後，會讓人變得親切許多，還是爲什麼，今夜的程牧梵看着比往常溫和很多，少了凌厲的氣場和不近人情的語氣，整個人處於一種淡淡的愁緒籠罩中，看着讓人莫名的有些悲傷。
儘管我知道他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再多的悲傷也比不上外面現實的痛苦，可是在聽他說到自己童年的時候，我還是心裡一緊。
程牧梵是程家這一代的第一個孩子，程老先生跟前妻生的孩子，前妻沒福氣肺癌死得早，兩年後娶了江南富商家的大小姐，就是現在的程家老太太，原本這樣的人家是怎麼也不會願意嫁給一個娶過妻子還帶着孩子的人家的，程家原本還以爲自己撿了便宜，可是婚後不久，程老先生就發現新婚妻子性情陰晴不定，好的時候對待下人花草都溫聲細語，不好的時候甚至會跟他動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一直到牧雲出生。”
程牧雲身上承載着老夫人對這個世界唯一的期望，就像是光明一樣籠罩了她那半顆被陰影吞噬的心，她變得溫和起來，對待下人很好，對待程牧梵也很好。
“她曾經對我
很好過。”
但是這樣的日子也沒有持續太久，程老先生在程牧梵十五歲的生日上車禍去世，自此程家就剩下了孤兒寡母。
溫柔的千金大小姐不得不重新拾起自己曾經的凌厲鎧甲，對待商場的敵人還是對待身邊的人永遠都充滿了防備心，讓她覺得安全的範圍逐漸縮小到只有自己親骨肉。
“其實倒也不難理解，她對我只是很冷淡而已，她心理有問題，這世界上很多人的心理都有問題，我自己也是。”程牧梵扶着方向盤，面不改色的說出這一番話，“我當她是我母親，畢竟我親生母親生下我就去世，她好歹養了我幾年，對我還不錯，給她裝幾年兒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聽他說的輕輕鬆鬆，我忽然有個疑問，“可是程牧雲跟你關係不好嗎？爲什麼……”
“牧雲跟我關係，很好。”他看了我一眼，“比你想象中的任何一種關係都好，只是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同意有這樣的關係存在，尤其是一個把自己兒子當成精神依賴的母親存在的時候。”
我愣了愣。
早前就聽榮智良說了一些關於程家兄弟的傳聞，我最初並麼有當真，現在看來倒是真的了。
程牧梵跟程牧雲兩個人是真的有那種關係的。
那五年前對他來說，不只是失去了兄弟，更多的是失去愛人的痛苦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到這個的。”我認真的道歉，聲音小的我自己都聽不清。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雨，程牧梵的聲音有些模糊，但我還是聽清了，“他躺在那兒不說話，對我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心裡忽然涼了幾分。
我並不懂程牧梵在想什麼，榮智良這個人是口不對心，心裡面想的是一套，嘴上說的是一套，所以我摸不透，但是我們倆有默契，這是一種神奇的羈絆，但是我跟程牧梵之間顯然是沒有這種默契的，他說的話似乎跟心理想的沒差別，但是就是聽不懂，聽不懂也就別想瞭解他這個人了。
深不可測。
“老太太以
後要是還叫你過去的話，你可以拒絕，或者跟我打個電話，這件事不會持續太久，我會解決的。”
送我到家，程牧梵從後座上拿了一把傘開門下了車，從車前轉了一圈走到副駕駛開了門撐着傘站在車門處等着我，“走吧，送你上樓。”
我從車裡出來，他扶了我一把，撐着傘送我回家，雨很大，一段很短的路，鞋子裡面都溼透了。
“要不要上去喝杯茶？”我是誠心邀請，畢竟韓城陽也在，人多也不用避諱什麼。
他搖搖頭，“不必了，你上去吧，我還有事。”
大晚上的，能有什麼事，我心裡嘀咕着，但是面上卻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點點頭朝着他道謝。
“牧雲大概要醒了。”他忽然補充道。
我愣住的功夫，他已經走了，在雨裡只看到白色的衛衣和黑色的傘，雨很大，他的背影很孤寂。
爲什麼自己最親的愛人醒來，卻讓我覺得他的背影更加孤寂呢？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我抖了抖身上的水，邁步上樓。
到家已經很晚，客廳的燈還開着，韓城陽從臥室裡面探出身子，似乎已經睡了一會兒，眯了眯眼睛走了出來，“剛回來啊？”
“嗯，跟客戶談的有點晚。”
他笑着點點頭，“要吃宵夜嗎？你可以去洗澡，我正好餓了，準備宵夜。”
“不用這麼麻煩了吧？”
韓城陽沒管我，自顧自的朝着冰箱走去，拿了一袋湯圓，“吃湯圓可以吧，我明天要搬走了，這頓飯算是踐行吧。”
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愣了愣，“搬走？”
腦子裡面轉了轉之後，我迅速想到一種可能，“是不是阿良他……”
“跟他沒關係，”韓城陽笑了笑，“總部有事情，我得回去了，這次來原本也是臨時出差看看分公司情況的，還有，”
他擡起頭看了我一眼，“莞莞，你要是過兩天有空的話，就回去跟我把離婚手續辦了吧，萬一魏氏那邊問起來，你也好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