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日之後,厲同依舊病怏怏地,身上的傷勢不見起色。
青玄門衆弟子一開始還都是惋惜遺憾,到如今也難免都有了一點不同心思。惋惜青玄門弟子的還有,冷眼旁觀的漸漸也有了,甚至於也有人漸漸生出了幸災樂禍的感覺。
青玄門弟子尚且如此,其餘門派的弟子更不必說。之前在厲同面前恭恭敬敬、不敢多說一句話的,這時候都忽然得到了勇氣,說起來厲同,都先是感慨他天分驚人,再感慨他自作殺孽終獲報應……
上仙門武道金丹境界的辛零最近幾日的心情便很不錯,雖然口上還是惋惜厲同,但是眉開眼笑的卻是叫許多人都看得出來。
同樣是上仙門的弟子,遊仙兒的臉色便陰沉複雜了許多。
之前她還以爲厲同能夠很快復原,如今卻絲毫看不到厲同傷勢復原的希望,心中的複雜自不必說——厲同若是能夠恢復,陸師祖指婚,這自然是完滿的好事,怕就怕厲同就此成了廢物,陸師祖還要強行指婚,那她豈不是一生都要陪着一個廢物?
神兵門的時明月也來看望過厲同幾次,心中感慨頗多,也對厲同頗爲擔憂。
其他人都因爲厲同的修爲提高而改口稱呼厲師兄,也只有時明月才一直稱呼厲同爲厲師弟。
關於這位厲師弟,時明月屢次被他震撼,心中早已經有了一個信念: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厲師弟肯定能夠做到。
然而如今這位厲師弟似乎已經被徹底廢去,便讓時明月多出了一種“人力有時盡”的感慨。
厲師弟何等天資絕豔?縱橫天下同等大境界所向無敵,這等年齡這等天資,強悍到這種地步,只等他修爲慢慢上漲,必定可以成爲最強的武者。
就是這樣一個強悍人物,只是因爲一次突發意外,竟然就此夭折……時明月心痛悲哀之餘,當真有了一種敬畏之感。
難不成傳言中“天妒英才”這四個字真是分毫不差?真的有這種情形?
又過了近一個月,厲同在衆多丹藥的輔助下,丹田終於開始漸漸修復。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另外一個消息——厲同體內元氣已經盡數消耗,之前殘留的那點元氣已經消耗完畢。
這也就意味着,厲同在修復丹田之後還要重新再走一次修行之路,從後天到先天,再到築基境界!不知要耗費多長時間,才能夠重新成爲築基境界九層的武者!
至於到底要耗費多長時間——那差不多就是修補丹田幾十年,恢復修爲幾十年,加起來百十年!
厲同居然要百十年才能夠重新恢復之前的情形……到那時候他壽限多少?還有可能繼續往上突破嗎?況且這還是在一切順利一帆風順的前提之下!
這個消息傳出來之後,惋惜厲同的更加惋惜,幸災樂禍也更加幸災樂禍,如此一來,厲同基本是徹底沒指望了吧?
也得益於這個消息,原本在暗處涌動的一股兇險的潮流,也漸漸平息,悄悄地重新蟄伏,等待着厲同下一步的傷勢變化。
便在此時,又有妖獸方面的消息傳來,方纔將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星光妖纓對那些聯合在一起的妖王動手了,這一戰之後,十萬大山的妖獸究竟會恢復原貌,還是迎來一個真真正正的妖獸之王,一下子成爲上仙門內各大門派的最大心思!
若是那些聯手的妖王擊敗星光妖纓,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五大門派也可以安心回到自己山門,青玄門也可以開始慢慢恢復舊有元氣。
若是星光妖纓果真憑藉這一戰統治廣闊無垠十萬大山的所有妖獸,將所有妖王都納於麾下,那麼上仙門只怕破滅之日便不會太遠。不要說青玄門,就是其他完好無損的五大門派,也都難逃滅門之災!
就在這等待消息來來往往的過程中又過數月,所有人都開始提心吊膽起來。除了時明月、遊仙兒、江流鶴三人之外,其他各門派弟子已經漸漸忘卻了曾經有一個如何奪目耀眼的存在曾經站立在他們上方,被他們仰望。
即便是安排給厲同的兩名青玄門弟子也開始時不時地開小差去做些其他事情,除了面對厲同依舊不敢不恭敬之外,其餘時候也漸漸不太在意這位厲師兄的事情。
“厲師兄,丹田的傷勢修復的如何了?”
厲同正躺在牀上看書,江流鶴嬌笑着走進來問道。
厲同淡淡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繼續低頭看書。
看着他臉色蒼白,眼神暗淡無光,江流鶴微微皺眉:“厲師兄,你是不是有些急躁了?這種事情可不是能夠急得來的!”
厲同沒再說話,繼續看手中的書。
江流鶴輕嘆一聲,搖頭離開,走到門口才又說道:“厲師兄,你曾經讓我聽從你命令,如今卻連命令我的勇氣都沒有了?”
厲同手掌微微一頓,沒再說話。
江流鶴輕笑着,帶着一點得意,關上門走了。
“果真是最毒婦人心……”厲同慢悠悠地合上書本,心內帶着好笑之意想道,“在這種其他人都拋棄了我的時候,江流鶴居然沒有直接拋棄我,反而準備落井下石,也真是難得。”
江流鶴的心態扭曲,厲同之前強悍之時自然可以無視,如今厲同變得“虛弱無力”,江流鶴這種扭曲的心態便瞬間放大,對厲同玩起了貓戲老鼠的遊戲。
她看似關心自己,卻又偶爾刺激自己,目的是好是壞,只能靠厲同自己猜測。厲同猜測的是,她應該是想要延遲厲同的傷勢恢復,從刺激厲同的過程中得到變態快感。
若想體味人間百態,先從窮變富再一夜散盡家財。這個道理放在厲同身上,看上去也是毫無不妥之處。
他如今一朝變作廢人,豈不等於一夜散盡家財?江流鶴的這種變化雖然出乎他意料,然而也並未太過刺激到他。
因爲厲同如今早已經憑藉自身渾厚的木屬性元氣和強悍身軀暗暗修復好丹田,並且將元氣在丹田和穴竅內自由搬運轉換,得益於此,厲同才能夠數次騙過其他人,依舊能夠裝病。
當然,這也是他數個月不出房門的真正原因,若是遇上付流雲、尚師祖、卡師祖、元師祖中的任何一個,他的這種僞裝都將會被看破。
厲同如今慢慢積蓄丹藥和靈草,正在準備一舉突破到武道金丹境界!
在這種情形下,厲同又如何會在意江流鶴這種不痛不癢的挑釁刺激?
不只是江流鶴,時明月來的次數漸漸變少,遊仙兒的態度越來越不和善,這也都被厲同看在眼中。
她們終究比不上丁晴,也比不上雅韻,也比不上陸瑤……這就是厲同細心觀察這數個月的結論。
丁晴爲厲同風雨無阻,雅韻爲厲同默默建下念同樓,陸瑤雖然偶爾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表現,但是這數個月對厲同的關心卻也是毫無瑕疵。
而遊仙兒先暖後冷,漸漸連做個給厲同的傳話之人都有些不滿,顯然已經對厲同再無任何念想。至於時明月,則更像是一位越行越遠的老朋友,對於厲同並非刻意冷漠,只是她也要爲她自身考慮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牽扯住,便也漸漸來的次數變少。
厲同對這些變化便如同一開始青玄門趙全海等人對他的變化一般,不悲不喜也無多少歡樂憂愁,只是每日用心讀一些有關武道金丹境界的書籍。書籍是陸瑤親自挑選了,叫遊仙兒用儲物袋送來的,遊仙兒懾於“陸師祖”的威嚴,並不敢多問陸瑤送的書究竟是什麼內容。
豈會人人都能堅守?豈會人人都圍繞在厲同周圍,以厲同爲中心?
江流鶴是以下克上的心態作怪,遊仙兒是人情冷暖的世間常情,時明月則是若即若離、漸行漸遠的常見友情。
看破了便好,不看破也罷,總而言之,厲同只管在自己的修煉世界之中繼續着自己的修煉,偶爾察覺到一點陸瑤給他送來的溫馨溫暖之意。
這種結果,怕是宮師祖活着也絕不會想到,即便是半年以前,厲同和路遙兩人本人也不會想到。
誰能想到青玄門會就此毀滅,只剩下四百多人?誰能想到厲同要在上仙門內養傷,青玄門對他漸漸放棄之時,上仙門陸師祖卻對他青眼有加?
而如今陸瑤默不作聲地爲厲同提供書籍、收集靈草,兩人之間的信任漸漸超乎常人,關係也異常融洽,這種關係更是絕沒有第三個人能夠猜想到。
就算是時常爲兩人傳遞物品的遊仙兒也不過是猜測陸師祖看好厲同,準備在厲同身上押注,哪會想到其他的地方去?
正想着,遊仙兒已經來了,看了躺在牀上臉色蒼白的厲同一眼,冷聲說道:“陸師祖有命,將這物品賜給你,望你早日修復丹田。”
說着話,拋出一個儲物袋給厲同,便要轉身離去。
厲同平靜地接住儲物袋,放到一旁,卻又打開了一本書,慢悠悠地觀看起來。遊仙兒冷冷看他一眼走出房去,心內不爲人知地鬆了一口氣:自己拐彎抹角終於打消了陸師祖將我指婚給這個病秧子的打算,這下倒也好了,不用擔心這件事情,只需要給陸師祖傳話便好了……也不知道陸師祖這樣看重,最後能否換來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