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羅網
範蛟就是在死裡逃生和走投無路的時候,來到了赤水城,進入到拾遺書院。
範蛟就是在心不甘情不願卻又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投靠了不是魔鬼卻勝似魔鬼的關山月。
出賣祖宗的事情,範蛟是幹過,出賣民族的事情,範蛟幹起來也是膽戰心驚。
關山月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給範蛟的時候,範蛟確實是嚇得尿溼了褲子。表面上是不動聲色地哼哼唧唧地應和着,內心裡計劃着如何逃出這個魔窟。
範蛟是低估了關山月,範蛟也的確沒有遇上過關山月這樣的對手。在他逃跑的計劃還沒有實施的時候,關山月讓他看了兩樣東西,他那逃跑的計劃就胎死在腹中。
範蛟怎麼也搞不明白,自己簽字畫押的聘用合同,這時卻變成了投誠書。自己同關山月喝酒聊天的情景也成了一張張的照片。
範蛟明白過來,這些都是關山月的陰謀,但是誰能說明他不是心甘情願的?誰會相信他的話語比投誠書和照片還真實?
這些東西捏在關山月的手裡,範蛟到哪裡都沒有藏在拾遺書院裡安全。況且沒有百分之一萬的把握,範蛟也沒有勇氣和膽量,再將逃跑的計劃付之於行動。
關山月的殘忍,範蛟也是要專心學習幾年,才能達到那般的境界。範蛟親眼看見過關山月懲罰背叛拾遺書院的人的情景:他的確是本着持之以恆的態度,一刀一刀地割下那人身上的肉,讓狼狗兩天吃光了那人的血肉和內臟。
日寇佔領了赤水城,拾遺書院由秘密轉爲分開。範蛟心中的惶恐也轉化爲欣喜,他曾幾次暗自慶幸自己是因禍得福。也覺得做日本人的狗比做純正的中國人更威風,更有滋味。也因此,在不少的地方大顯身手,很得關山月的稱讚和賞識。
就是因爲關山月的賞識,關山月纔將潛伏進榕城,竊取和蒐集榕城各方面情報的任務交給了範蛟。
儘管關山月的話語說得很肯定,說是不出幾個月,榕城的城頭就會插上大日本帝國的太陽旗,到時,範蛟就是大大的功臣。但是,範蛟還是惶惶無主,還是膽戰心驚。無端地覺得,只要自己進入到了榕城,別說是想等到加官進爵的那一天,恐怕不出三五天,自己就會暴屍街頭。
榕城距離八仙城太近了,象他這般德行的人,不清楚的人很少,孤軍深入,就是口水也會把他淹死。
範蛟此時還不知道他的冤家對頭秋實已經是情報站裡的人,不然,寧可讓狼狗花三天的時間,慢慢地品嚐他的骨肉,也不會鑽進秋實的懷裡。
範蛟到了榕城,做起了亨得利鐘錶行的老闆。
亨得利鐘錶行,聽起來是很響亮,實際上,規模很小,所處的地段也很偏僻。兩間不很顯眼的房子,還龜縮在巷子的末端。比起巷子入口處的段氏茶莊來,不知要寒酸多少倍。
段氏茶莊掌櫃的就是段虎。
段虎沒有加入餘夢的情報站。餘夢沒有想段虎加入情報站的想法,段虎也沒有加入情報站的意思。
秋實加入到情報站,段虎極力地鼓動過,完全是想秋實脫離混世堂。儘管段虎對情報站的看法不是很好,但是,他認爲,秋實再不脫離混世堂,不僅會成爲千夫所指的混世魔王,而且不會落到壽終正寢的結果。
段氏茶莊真正的投資人就是秋實。段虎不願加入情報站,也不願離開秋實。秋實不願段虎離開他,就得想法子拴住段虎。因此,在秋月巷子的入口處就有了段氏茶莊。
不是冤家不聚頭。嘿!他媽媽的。無聊之時咀嚼咀嚼這個話語,還真覺得是這麼回事。說天地不大吧,老子揮鞭策馬地跑了六七天,問問路邊的老漢,結果是還沒有衝出省城。說天地望不到盡頭吧,範蛟和段虎又撞在一個巷子裡。
說這是忽悠,我不反對,說這是緣分,我也贊同,說這是上天的安排,我要指出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喜歡說真話。不是上天的安排,範蛟不會在進入亨得利鐘錶行的第二天,就被段虎悄悄地盯上了。
秋實聽完段虎的彙報,有着新郎發現新娘竟然是個處女那樣的驚訝。他差一點就要抓着段虎的衣領,急忙地問道:“我的天!你敢於說自己沒有看花眼?這可是水井丟掉水桶裡去了的事情。”
“範蛟就是燒成了灰,我都能認出來,何況是象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人?”段虎說話的時候,右手握得很緊,彷彿範蛟就在他的掌心。
“他發現了你沒有?”
段虎慷慨地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除了你我知道外,就是天地,也不能讓它們知道。明天,你看見他的時候,主動與他打招呼,以敘舊的理由,邀約他在南門外的南山鬆酒樓。我會在那裡同他把那點舊賬了結了,彼此心安理得。”
段虎就是擅長以行動代表語言,這次將頭點得也是他媽的優美極了。
段虎離開秋實,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秋實又衝了過去,抓着他的肩膀,象是打了一陣子快板樣地說道:“你吃了這麼多年的五穀雜糧,不會連說謊的事情都幹出紕漏吧?範蛟不是精得象人,而是精得象鬼。”
段虎唯恐秋實覺得他的動作過於單調,除了鼓足幹勁地點着腦袋的同時,又獻上了輕蔑的笑。
第三天中午時分,秋實向餘夢說出了一陣子沒有半點真實成分的話語,佩好駑箭和手槍,將帽沿壓得幾乎要蓋着臉面,悄悄地來到了與段虎會面的地點。
“範蛟進去了沒有?”秋實見面就是這麼問的。
段虎點了點頭。
“一共有幾人?”
段虎豎起一根指頭,
“在一樓還是在二樓?”
段虎豎起了兩個指頭。
“我的爺!你不會是啞了吧?”秋實邊走邊說道:“你在這裡守着,我去去就來,我不會耽誤範蛟太多的時間。”
秋實幾乎是一陣子小跑步衝到了二樓,不待範蛟轉過身來,駑箭已經抵住了範蛟的腦袋,熱情洋溢地說:“不用忙着轉身了,我是朱秋實,榮封第的少爺。現在該明白我拜訪你是爲了一點什麼事情吧?”
範蛟渾身顫抖,語氣也很有彈性:“擔心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就是天意啊!”
“你也相信有天?怎麼就不記得天不藏奸的話語?!”
“冤仇宜解不宜結,你我各退一步,就是海闊天空。”
秋實仰着頭狂笑起來,他想起了那句古語而狂笑起來:人將死,其言亦善。
秋實就是因爲就句放鬆了警惕的狂笑,才讓他後悔莫及。
秋實的狂笑就是在腦門上頂着兩支槍口的時候停下來的。他沒有想到範蛟早就在這裡設下了埋伏,他沒有想到那偷襲他的人身手是如此的敏捷,以致於槍口抵着了他的腦門,還沒有覺察到他們的行動。
“朱少爺!怎麼還是這樣的衝動?怎麼就沒有想想我範蛟是你能玩弄得了的麼?段虎那畜牲就是比你聰明,沒有與你同行,不然,也省得我少勞神費力。你們這點把戲騙得過我麼?”
範蛟說出的不全是假話,他確實是在段虎向他發出邀請時,就看出了問題。
前天,他與段虎在秋月巷子裡相會的時候,很是驚訝,沒有想到他們居然居住在同一條巷子裡。段虎拐彎抹角地說了半天,自己是如何如何地輾轉來到了榕城。
起先,範蛟還陪同着發出了很多的感嘆。段虎解釋多了,範蛟就產生了懷疑。段虎在六虎幫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夢囈中喜歡說些什麼樣的話語,範蛟都是掌握得一清二楚,何況是這些不尋常的表現是如此的直露?
範蛟有了懷疑就有了聯想,他將段虎臉上表露出的捉摸不定的神色與段虎的話語聯想起來,暗地裡大吃一驚,感覺到段虎對他不懷好意。極有可能是愛人指使,要加害於他,只是沒有想到段虎與秋實是在一個戰壕裡。
範蛟就是出於要揪出段虎幕後指揮者,查明指揮者的意頭,才答應了段虎的邀請,才星夜趕回赤水城申請援助。
秋實的突然出現,範蛟是驚詫了一陣子,隨之而來的就是驚喜,他沒有想到自己是歪打正着,竟然將讓自己寢食不安的冤家對頭抓着了。
範蛟站起身來,很溫柔地將秋實腰間的手槍抽了下來,奪走了他手中的駑箭,和藹可親地對秋實說道:“我沒有你那麼的殘忍和血腥,不會在這裡結束你的生命,以免驚嚇了這裡的客人。我會帶你去一個很安靜的地方,讓你走得舒舒服服。”
範蛟不敢在這裡結果了秋實的性命,就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這也是關山月的指令。不然,他手中的槍這時肯定叫囂得很暢快。
範蛟是決定在亨得利鐘錶行裡秘密地處死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