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
一陣急驟的鈴聲,竭盡全力地在辦公室裡響起。
柯守道人模狗樣地踱着步子,慢騰騰地走向辦公桌前。一手託着橡木菸斗,一手抓起話柄。
不待他開口,話筒裡已經傳來的幾聲簡短而又急驟的話語,這幾聲話語,在柯守道聽來,如晴天霹靂一般,震得他是目瞪口呆。
“阿飛!趕快備車!”柯守道重重地丟下話柄,向辦公室的門口發出響遏行雲的叫喊。
站在辦公室門口的兩名保鏢,已經打開辦公室的門,緊跟着柯守道的身後,衝到了酒店的大門口。
米黃『色』的轎車,劃過一道悠長的弧線,發出低沉的轟鳴,停泊在柯守道的跟前。
一名保鏢伸手拉開了車門,另一名保鏢伸手擋住車門的上方。柯守道象是狗熊樣地鑽進轎車,兩名保鏢分左右跳進車內。
“老闆!去哪裡?”阿飛雙手握着方向盤,微微偏過腦袋問道。
“快!去天驕學堂,少爺突然得了急病。”柯守道用手絹蘸了蘸額頭上的汗水,接着自言自語般地說道:“菩薩保佑,列位祖宗保佑,千萬別讓天賜有什麼閃失。”
米黃『色』的轎車發出一聲吼叫,似離弦的箭矢『射』向酒店前的院門口。可是,剛到院門口,轎車又停了下來。
幾名日寇的士兵舉起了槍支,擋住了轎車前行的路口。其中一名士兵走到車門前,極不友善地喝令着阿飛停車接受檢查。
“他媽的什麼東西,給他個臉面,他還登上了鼻子。在自己的家裡,還要接受他們的檢查!豈不是屁股拉『尿』反了向?阿飛!衝出去!”
柯守道顯然是因爲焦急而『亂』了理智,第一次斗膽罵了日本人,第一次對於日本人的行動表『露』出憤怒。
阿飛加大了油門,轎車的轟鳴聲高亢了許多,車子卻沒有衝出去。
阿飛跟隨柯守道幾年了,對於柯守道個『性』是再清楚不過了。在中國人面前耀武揚威,柯守道有雄厚的資金作爲後盾,敢作敢爲。在日寇面前,他就是一隻馴善得讓人心動的狗。
柯守道發出的近乎醉酒後的狂言,一旦鬧出麻煩,吃虧受罪的就是他阿飛。況且,柯守道也從來就沒有說出過如此不敬的話語,阿飛心中更沒底。
也幸虧阿飛出現瞭如此善意的叛逆,不然,真的惹出麻煩了。
阿飛加大了油門,就激起了日寇士兵的憤怒,站在車子旁邊的士兵,彈腿踹向車門,發出一陣子的咆哮,從前面又衝過來幾名士兵,舉起槍支包圍着轎車。
柯守道如夢方醒,急忙打開車門,一邊怒斥着阿飛行動的粗魯,一邊向日寇士兵陪着笑臉,說明自己的身份,請求士兵放行。
站在柯守道身邊的兩名保鏢,雖然擺出了架勢,但是,沒有柯守道的指示,他們也不會貿然行動。
“唉喲喂!這是怎麼鬧到這樣的地步。你柯老闆也真是吃飽了撐得慌,大日本皇軍認不出你來,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怎麼膽敢在皇軍面前呲牙?!”
剛剛落實完酒店周圍的保衛工作,轉身回到酒店的馬千里,正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院門口,望着柯守道和身邊的保鏢,大呼小叫起來。
“皇軍,皇軍,他的,酒店老闆的幹活,他的山口聯隊長的朋友的是。”
馬千里強裝着微笑,點頭哈腰地向士兵們解釋着。不清楚他底細的人,從他的聲音上看,定然認爲他就是來自富士山的洋鬼子。
“這是什麼時候?急着去奔喪?你不清楚皇軍已經將這裡戒嚴了嗎?”馬千里轉身走向柯守道,一臉的嚴肅,說話的語氣也是落地有聲。
“假若是奔喪我還不會如此的趕緊,剛剛接到電話,我那獨苗的天賜在學堂得了急病。馬司令,我們可是故交了,你幫幫我吧!”柯守道雙手抱在胸前,朝着馬千里不住地打拱作揖。
馬千里遲疑了一會兒,裝出笑臉,向日寇士兵解釋了半天,又向士兵們一一遞上紙菸。日寇的士兵們相互遞了一個眼『色』,退到院門的兩旁。
柯守道心中道不盡對馬千里的千恩萬謝,急忙鑽進車內,轎車趁機溜了出去。
馬千里不是聽見柯守道說出是兒子得了急病,也不會給柯守道求情。他清楚,柯天賜是柯守道的心尖肉,士兵們真的不放他出去,柯守道也許會幹出衝動的事情來。
柯守道終生恪守的就是兩條道:有錢是大爺,無後是大過。
只要是能賺錢,柯守道什麼事情都能幹,就是裝孫子,也無怨無悔。
只要是涉及到柯天賜的事情,柯守道纔有咬牙慷慨和不屈抗爭的時候。
祖上連續七代單傳至今,柯守道是不會讓家族的香火在自己手中泯滅。
柯守道從父親手中繼承了一筆豐厚的財產後,想到的就是興旺柯氏的香火。可是老天爺就是不讓他如願。
柯守道的大太太生下了柯天賜後,就再也沒有懷過孕。柯守道由是氣憤,接連娶了幾個姨太太,結果也是隻有放屁的,沒有下崽的。
柯守道不惜餘力地大幹了幾年,也只落到個衣帶漸寬人憔悴,不說是帶把子的,就是長辮子的也沒有見到影子。
在他的怒罵中,有個姨太太勇敢地證實了自己的能耐,偷偷地拉着管家只睡了一晚上,不出幾個月,嘩啦一下,噴出一對帶把子的雙胞胎來。
管家帶着姨太太遠走高飛的時候,柯守道從現實中覺醒過來,是自己那播種器出了問題。就是搭上『性』命,也只能是望子哀嘆。今生今世,只有天賜給他守靈了。
此刻,傳來唯一香火傳人,處於命懸一線的消息,柯守道不是嚇得魂飛魄散,也會嚇得魄散魂飛。
米黃『色』的轎車,象是被馬窩蜂襲擊了的公牛,喇叭不停地鳴叫,近乎橫衝直撞地向天驕學堂方向衝去。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在天驕學堂前的院門前響起,一名保鏢跳下轎車,兩步來到院門前的保衛室,向值班的保衛人員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啊啊啊!是有那麼回事。你們以爲是請客吃飯,這麼慢騰騰的?柯天賜剛剛送到前面的平安診所去了。”保衛人員瞪着保鏢,極不耐煩地說道。
“你們這是在開玩笑吧?那是柯家的少爺,平安診所是他去的地方嗎?假若有什麼閃失,我將你們的腦袋擰下來!”保鏢一把抓住保衛人員的衣領,氣勢洶洶地說道。
“少爺是他柯家的,腦袋是我老孃給的。擰下我的腦袋?真是吃了燈草灰,放出輕巧屁!關我什麼屁事!”
保衛人員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雙手緊緊地抓着保鏢的雙手,一面寸步不讓地與保鏢爭論,一面向其餘的保衛人員發出叫喚。
眼前的情形,柯守道是看得清楚,聽得明白。雖然有着保鏢一樣的想法,但是,此時卻容不得他去糾纏這些事情。
柯守道喝令保鏢急忙上車,吩咐阿飛趕往平安診所。
柯守道按照醫生的指引,帶領兩名保鏢登上診所的二樓,闖進了二樓中間的那間房間。
推開房間的門板,眼前的情形讓柯守道大吃一驚:柯天賜的雙手被捆綁着,口中塞着布團。兩位蒙面人分左右站在天賜的身邊,兩把匕首架在天賜的脖子上。
兩名保鏢的反應敏捷,看清房間裡情形的同時,急忙地拔出槍支,指向天賜左右的蒙*?麪人。但是,他們沒有開槍,他們也不敢開槍。天賜正處於刀刃之下,生死存亡是呼吸之間的事情。
與此同時,保鏢身後的門板突然關閉上了,由不得他們作出反應,秋實已經騰空飛起,彈出的兩腿,不偏不歪地擊中了保鏢的手腕,雙手伸出,從空中抓住了被踢飛出的槍支。
秋實這一連貫的動作,幾乎是在眨眼間完成的。眼神遲鈍的人,根本不可能看見其間的過程,只能心驚肉跳地瞅着結果。
保鏢們雖然都感到十分的震驚,但是,仍然作出了奮勇的反擊。他們認爲,自己也是訓練有素武士,況且,以超越於秋實一半優勢去對付秋實,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自不量力的行動,最終的結果只有痛苦和懊悔。用一籃子的雞蛋去砸一個拳頭大的石頭,只不過是空費了一些力氣罷了。
秋實不僅得到了幾位高僧的真傳,而且,又經歷了軍隊和江湖的煅煉,不論是搏擊還是『射』擊本領,是保鏢們今生中永遠難以練就達到的境地。
兩名保鏢的確是齊心協力,也將自己的看家本領使出得淋漓盡到,可是,不出三兩分鐘的時間,除了趴在地面上還能動彈外,確實連爬起來的能耐也沒有了。
“柯老闆,眼前的武戲演得夠精彩,夠刺激的吧?!想不想讓我們陪同你們父子也湊湊熱鬧?”
李玉剛忍耐不住,掀下了臉面上的面紗,將匕首在手中轉動了一週,接着,又突然將匕首向柯守道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