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影神光
八仙城的人們,老幼皆知榕城淪陷的事實,也聽到過不同版本的,關於日寇屠殺百姓的傳聞。八仙城的人們,也因此而漸漸地驚慌起來。
能逃離八仙城的人,早就變賣了財產,收拾好行李,倉皇地尋找沒有硝煙的淨土。
走投無路的人,心驚肉跳地早晚跪在觀音菩薩的神像前,虔誠地禱告,冀求得到她的救助,逃避即將面臨的災難。
不少人都認爲,就是天下不少的人褻瀆了神靈,才招致了災禍。他們派出代表,前往烏龍寺院,懇請色空方丈在觀音菩薩誕生日那天,在烏龍寺院做上三天的大法會,消災穰厄。
色空方丈慈眉善目地接待了派來的代表,本着慈航普渡的姿態,沒有絲毫遲疑地應承了下來,並且,放下手中其它的佛事,親自督辦觀音法會。
觀音菩薩的生日,是農曆的二月十九日。每年中,觀音會有三次:二月十九、六月十九和九月十九。六月十九和九有十九,分別是觀音菩薩得道和出家的紀念日。
在三次觀音法會中,最隆重的是二月十九日。道觀寺廟,都要舉行不同規模的法事活動。
烏龍寺院此次的法會,的確顯得空前盛大。除了四周百姓的大力支持外,泰和商行承擔了法會的全部費用。而且還提前派出人手上山,搭建了許多臨時的住所,供善男信女們晚上的住宿。
二月十九日,在人們的翹首企望中到來了。
天剛矇矇亮,男女老少的善男信女們,紛紛從不同的路徑,爬上到烏龍寺院。
經過人們刻意裝扮了的烏龍寺院,顯得莊嚴而又肅穆。走進烏龍寺院的大殿,都不然而然地感覺到毛孔在緊縮,心跳在沉重。
太陽才爬上烏龍山的山頂,大殿裡已經跪滿了密密麻麻的男女,厚重的煙霧,象是一塊快要墜下來的雲朵,不斷地擴散,不斷地集結。
辰時一到,大殿內鍾罄齊鳴,法號陣陣。
色空方丈身披袈裟,踏着木魚聲和法鈴聲,神情莊重地走上法壇。一陣子的上壇灑淨後,在他的引領下,大殿裡涌起悠揚的《香贊》:
戒定真香,焚起沖天上,弟子虔誠,熱在金爐上,頃刻紛紜,即遍滿十萬方,昔日耶輸,免難消災障。南無香雲蓋菩薩摩訶薩!
大殿中的善男信女們誠惶誠恐,五體投地,在這陣陣的吟哦聲中,連大氣都不敢吐出。
色空方丈不愧是瞭然方丈的嫡系傳人,步伐是行雲流水,法事是環環相扣。一曲《香贊》的餘音未盡,又一曲的《贊偈》娓娓傳來:
菩薩號圓通,降生七寶林中,千手千眼妙真容,端衆菩陀宮,楊柳枝頭甘露灑,普滋法界薰盟,千層浪頭放神通,光降道場中。
色空方丈詠唱罷《贊偈》,略作了停頓,大殿中的法器聲高漲起來,善男信女們的精神也抖擻起來。他們大多是虔誠的信徒,也知道一半法事的程序,也會唱誦一些他們可以附和的贊偈。
於是乎,大殿裡的吟唱聲顯得深厚起來:
觀音菩薩妙難酬,清靜莊嚴累劫修,三十二應周塵剎,百千萬劫化閻浮,瓶中甘露常遍灑,手中楊柳不計秋,千處祈求千處應,苦海常作渡人舟。南無菩陀琉璃世界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
三天的法事,不是在這短短的篇幅中能展現出來的。在此,也沒有必要一一描寫。假若看官有這份雅興,可以與我交流。
第一天的法事,在紅日西沉的時候結束了。善男信女們也都暗地裡鬆了一口氣,交頭結耳地談論着今天法事做得是如何如何的成功和圓滿。
就現實說,今天的法事也確實是做得很圓滿,也很有靈驗。就在人們神采飛揚地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烏龍寺院的東北角就閃現了神光。
在一個人的驚呼聲中,人們爭先恐後地涌出了休息的處所,伸長脖子,瞪着一雙雙驚奇的眼睛,望着千年難遇的景象:一束火紅的焰火,冉冉地從地面上升起,突然象箭矢一般地射向夜空,極象是人們想象中昇天的仙聖。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祈願大顯神通,拯救身陷水火中的百姓,懲罰狼子野心的倭寇吧!”
色空方丈五體投地,率先跪在地面,發出冗長的禱告。
站在色空方丈身邊的男女們,頓時如夢方醒,紛紛跪了下去,將自己的心聲播送到深邃的夜空。
“菩薩既然顯靈了,大家趕快去剛纔菩薩返駕回宮的地方看看,看看是否有什麼徵兆。”
卻然大師攙扶起色空,向匍伏在地的人們提醒道。
幾個男女同時奔向寺院的東北角,漸近火焰升騰的地方,人們又都放慢了步子,幾乎是將臉面湊近地面,提着步子,小心謹慎地起落着。
“我的天!我的色空方丈!菩薩真的顯靈了。你們看。你們快來看啦!前兩天,我在幫忙打掃寺院的時候,這裡的地面是嚴嚴實實的,怎麼在突然之間,地面開裂了呢?!”
幾個燈籠和火把頓時將那塊場地照得通亮,人們自然地形成一個碩大的圓圈,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鬆動了的地面。
“你們看,你們看,裂開的土層下,還能隱約地看見一塊東西,象是石頭,又象是泥塊。要不要把它掘出來看個究竟?!”
“萬萬不可!假若神靈是想讓我們看見的東西,一定會讓我們看個清楚明白。如果不是給我們看見的事物,我們切不可冒犯神靈。”
卻然大師的話語說得很堅定,也極富權威。可想而知,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輕舉妄動?
此時,色空方丈口中念念有辭,手中握着一把點燃了的信香,繞着那塊開裂的場地,一步一頓地插上閃動着猩紅火光的信香。
一個火紅的光環,環繞着開裂的地面,幾名僧人盤腿打坐在光環的周圍,單掌立於胸前,右手錯落有致地敲擊着兩腿間的木魚,口中詠誦着經文法典。
即虔誠而又好奇心強的十幾多名信徒,也模仿着僧人的樣子,雙手合十地立於胸前,陪伴着僧人坐在光環邊,渡過了漫漫的長夜。
奇蹟在人們的驚奇中繼續呈現:到了第二天的清晨,開裂的地面上,露出一顆石質的觀音菩薩的頭顱。
儘管沒有人真正地看見過觀音菩薩的尊容,但是,沒有人不承認顯露的半尊石像,就是觀音菩薩。在人們的印象中,觀音菩薩就是這樣的形象,也只有救苦救難的白衣大士,才具有這樣的形象。
第二天的法事仍然如期進行,從某種程度上講,色空方丈的主持比昨天還要精神。但是,大殿裡沒有昨天那麼多的信徒,就是跪在大殿裡的信徒也顯得魂不守舍。
第二天法事結束後,善男信女們都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都跪在觀音菩薩石像的周圍,等候着最終的結果。
菩薩就是菩薩,觀音石像沒有因爲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而停滯不上。神聖就是神聖,觀音石像並沒有因爲人們的焦急等待,而一下子破土而出。
接近子夜時分,觀音石像在人們的不知不覺中,徹底地露出了地面,威嚴地站立在蓮花寶座之上。
色空方丈一步三叩地走進火紅光環,雙手託着觀音石像,小心翼翼地走近燈火,忽然驚呼了一聲:“這是什麼?!”
卻然大師順着色空方丈的目光看去,這纔看見觀音菩薩手中的淨水瓶口,塞着一個紙團。
卻然大師從瓶口中拔出黃色的紙團,慢慢地展開,一兩百雙眼睛一齊盯着黃紙,黃紙上的文字讓人目瞪口呆。
在場的人,多半是目不識丁的山民和村婦,但也不乏下筆成文的文人和學究。可是,沒有一人能認出黃紙上書寫的是什麼內容,也不清楚那些彎彎曲曲的,象是蝌蚪樣的東西,是不是文字。
“趕緊送到泰和商行的簡老闆看看,假若這些是文字的話,恐怕他能認識。前不久,我與他閒談的時候,就聽他談起過什麼甲骨文和什麼蝌蚪文之類的文字。我想,這也許就是蝌蚪文。”
卻然大師神情嚴肅地說完這些話語,吩咐一名小沙彌從寺院裡找出一塊布片來,將黃紙包裹嚴實。然後安排幾名武僧護送着十幾名信徒的代表,風風火火地下了山,直奔泰和商行。
武僧和信徒們氣喘吁吁地趕到泰和商行,不待一臉驚疑的簡續香開口,一名信徒上氣難接下氣地說道:“簡老闆,你一定要盡力地幫幫八仙城的百姓,一定要認出這些文字。”
簡續香一邊吩咐夥計給武僧和信徒們沏茶,一邊對信徒們說道:“簡某才疏學淺,是否認識你們所說的文字?不過,請你們放心,只要是文字,即使簡某不認識,我也會拜請鴻儒認出這些文字的。拿出來,讓簡某看看。”
武僧從懷中掏出包裹,小心翼翼地將那張黃紙送到簡續香的跟前。
簡續香戴上眼鏡,伸長脖子看了看黃紙上的文字,頓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