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衛士,宏大行轅,綾羅綢緞,寶珠美玉…這是整個聖亞帝國奢華生活的頂端。
一縷來自聖亞帝國最爲清澈溪水邊最乾淨少女浣出的輕紗車簾之後,半張號稱擁有着母儀天下氣質的美豔臉龐正朦朧的顯露出來,只是相較於此刻帝國繁華街道上無數的人來說,縱然只是這半張朦朧的臉,也不是他們能夠直視的~
“卑賤之人,雲泥之別~”浣紗之後,那半張臉之間,一句若有所指的輕哼發出,似在嘲諷大街四周這些誠惶誠恐彎腰讓道的百姓,又如同在陳述一件本就是如此的事實。
一國之母,大陸西部三大帝國之一的聖亞帝國皇后,站在這片方圓萬里土地的頂端,腳踩着超過千萬億萬的人口百姓,此等榮耀,對於曾經帝國北部偏僻小鎮的石婷婷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
幾年前的石婷婷,無非就是一個皁吏小官的女兒罷了,在聖亞帝國這廣闊的疆域內,就如同恢弘巨林中的一直小麻雀,普通至極,卑微至極,與帝國無數平凡如同爛泥一般的女人一樣。平凡,嘰喳,卻又無時無刻不想着飛上叢林中高高在上的枝頭,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夠憑藉一棵巨大高聳挺拔的樹木,褪去渾身上下麻雀那灰暗的羽毛,化爲一隻光鮮亮麗的鳳凰…
從易天到易雲,易雲的易家到帝國落魄的皇子林元虎,石婷婷這隻小麻雀,終是一步步攀着樹枝,達到了聖亞帝國這廣袤叢林的最頂端。
此刻,帝都大街上這些所謂的皇城貴胄,在石婷婷眼中,不過是塵土罷了,因爲曾經來自塵土,故而此刻她對這些塵土充滿着無比的不屑與鄙夷。
只可惜,縱然已經完成了羽毛的蛻變,石婷婷那顆飛上枝頭的麻雀之心,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
“山外青山,樓外危樓,高枝之上,還有天空…”輝煌無比的行轅內,石婷婷微微嘆息着,已然成熟嫵媚得如同春水一般的眼眸中,光芒卻是越來越濃,一種叫做慾望的東西閃爍而起,便再也掩蓋不下去。
“中原西琅郡,凌雲五君之一麼,金宇公子,本宮還真希望你便是這天宇下最高的存在呢~”悵然若失,若有所指,石婷婷如同春花破土的臉上,一種潮水盪漾的笑容開始泛起。
其實關於金宇是不是這方天宇之下,最高的存在,石婷婷心裡面早有定數,只不過對於此刻的她來說,只要金宇是目前聖亞帝國最高的那棵大樹,便足夠了,至於大樹之外的大樹麼,石婷婷覺得,當自己飛上金宇的肩頭之後,遲早會見到的。
“可惜啊,若不是那負心人無情無義,本宮倒是可以暫且屈尊,就站在他的肩頭,等着他慢慢長高,成爲這世界一方巨擘呢。”嘆息漸冷,漸深邃,那負心人是誰,石婷婷無法說出,只是在這幾年來的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心底用刀狠狠的戳着那人的名字。而此刻說起來,她能夠張開飛向金宇這巨木的翅膀,也算得上沾了那人的些許光~
當年,有一個來自小山村,窮得不成樣子的小少年,整天整天跟在石婷婷的屁股後面,就如同叢林最爲底層那腐敗枯葉間骯髒的蟲子一般,呆呆傻傻,癡癡纏纏的看着自己上方石婷婷這隻長着翅膀的‘美豔’鳥兒…
當年,在石木城靈牧學院那森林底部的灌木叢裡,易家易天,便是石婷婷期盼不已的高枝了,至於一條爛樹葉間醜陋平凡蟲子的仰慕,石婷婷豈會在意?
‘蟲子,歸根到底,只能淪爲鳥兒的盤中餐罷了,更何況,本小姐總有一日,是會變成鳳凰的。’因爲這樣無法動搖的念頭,石婷婷心安理得的接受着那小蟲子的討好,接受着那蟲子辛苦從腐爛樹葉間找出的‘禮物’,並且在最終飛上易家的灌木叢之際,狠狠的將那小蟲子踩進了爛泥裡。
“蟲子就是蟲子,爛泥纔是你的家。”那年靈牧學院,石婷婷對葉尋如是說道,於是,她的整個世界開始發生這翻天覆地的變化。
爛泥中的蟲子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然褪去了漆黑醜陋的外殼,幻化出一雙無比美麗的翅膀,翅膀煽動,易家那灌木叢倒塌,鳳羽門那小樹苗湮滅,甚至就連聖亞帝國這片森林,最爲高大的太子林元龍,也成爲了那蟲子沖天而起的鋪路之石…
葉尋,就如同一棵璀璨
的星辰一般,閃耀在石婷婷的心頭,爲她的世界帶來無窮無盡的黑暗與恐怖。
當年在石木城看走眼了,傲嬌如石婷婷,懷着一顆飛上枝頭遠大鳳凰之心的麻雀,且能承認自己眼光有問題,看錯了樹木?
每一次,看似比葉尋強上千倍萬倍的存在,石婷婷費盡心機去攀附,到最後卻發現,不過是人家擡手間,便能風捲殘雲一般毀滅的雜碎之物罷了…
一條曾經自己都不屑於正眼一視的蟲子,竟然是真龍之身,有着一飛沖天睥睨衆生的能量,石婷婷如何能夠承認,如何能夠接受?
最爲重要的一點便是,在葉尋那‘醜陋’蟲子幻化出翅膀,摧毀石婷婷一切攀附的‘高枝’之際,石婷婷便發現,自己與對方,已經成爲了不死不休的存在。
來自一條蟲子的仇怨,這讓石婷婷羞愧,後悔,恐懼,戰戰兢兢,心驚膽顫…
“若是當年在蒼雲鎮,那負心人展現出一點點價值…”心裡面對葉尋的怨毒沒有絲毫的改變,石婷婷思緒飄得很遠,飄到了當初在蒼雲鎮,那一老一少兩個寒酸到極點的人,卷着半邊爛泥點綴的破爛褲腿,走出深山,到她那富貴的蒼雲鎮鎮長府邸前,進行入招靈牧學院學員測試之時…
那時的葉尋,真的不值得她多看一眼,而現在…
朦朧中,石婷婷彷彿看到了內心深處,那嘴角掛着迷人輕笑的少年,白衣黑髮,清瘦淡然,一隻自爛泥間沖天而起,摧毀了沿途一切攔路巨木大山的卑賤蟲子。
關於葉尋的回憶越深,心底的黑暗便越是濃郁,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沒由來的泛起,很快便佔據了這富麗堂皇的行轅之間。
“本來小爺還打算給你一次活命機會的,但從你對白石村動了歹念之後,這一切便沒有任何餘地了…”
“說來可笑,以前對於你這樣的爛泥,小爺都是不屑於踩的,只不過,你非得往着小爺褲管上沾啊~”
“不管你怎麼認爲小爺,不管你所謂的對與錯,石婷婷,小爺認爲你該死,你覺得呢?”
耳畔,依稀響起了那存在與內心深處,熟悉又陌生,陽光淡然卻又充斥着恐懼的聲音。石婷婷身軀猛然的動了動,珠光寶氣的富麗堂皇行轅間,黃金與美玉,依舊是那麼的絢爛誘人,遠處金宇那通往更高天空的高枝,似乎還在向石婷婷展開着,只不過,此刻的她,已然無法產生任何的念頭…
葉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
或是來自心底極度恐懼的癔症,石婷婷聽到了彷彿來自自己內心深處最爲驚悚的聲音,驚鴻一瞥間,有一個白衣少年淡淡的從眼簾間飄過。因爲飄過了,所以石婷婷的世界停止了。
沒有對錯,只是一切的完結,小爺認爲你該死,你便死了…
聲音輕佻,恍若在對石婷婷做一個交代,又如同在對自己做出一個解釋,帝都繁華無比的大街之上,金甲衛士開道,富貴到了極點的皇家行轅中,有人的世界,徹底終結…
來自帝國最清澈溪水邊,最爲乾淨的浣紗女浣出的輕紗之後,俯視着大街上衆多誠惶誠恐百姓的半張嫵媚面容,緩緩褪去~
不遠的地方,已然被清場的帝都高聳酒樓間,一道金色華服,五大三粗卻又貴氣十足的青年身影,也在俯瞰整個帝都的狀態中,緩緩趴下。
大街上,有低頭惶恐避讓的帝都百姓在無意中擡起了頭顱,卻是在這一刻間陷入了驚駭無比的呆滯之中。
皇家金甲衛士戒嚴的巍峨酒樓,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塌了,無聲無息,卻又如同石破天驚一般震人心臟。
酒樓之中,埋葬了衆多帝國皇家視爲顏面的金甲衛士,蓋住了一頂金碧輝煌的行轅,遮住了一隻不斷往着更高枝頭攀附的慾望之心,還有那一直披着‘鳳凰’外衣的‘麻雀’眼中視爲下一株巨木的中原西琅郡貴公子…
半日後,帝都東面皇陵之中,微風輕揚之間,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緩緩倒下,再無些許的氣息,待與老者在帝都皇陵一起清修的童子發現之際,一個震撼整個帝都上層的消息,使得得整個帝國的萬里江山飄搖起來。
‘林童仙師西去了~’
遠離聖亞帝都的前往
大陸心臟中原皇朝邊境線無盡沙海的小路上,一男一女正在烈日炎炎下淡然走着,女人身形無比姣好,面容更是如同深深的美酒海洋一般,讓人深陷沉醉,無法自拔。女人如同春夏秋冬一般變換着誘人的氣息,只是唯一不變的,是她玉臂間親暱挽着的白衣青年。
沉寂,清瘦,挺拔,白衣青年嘴角勾着迷人的淺笑,一笑,恍若天地都將永恆…
“沒想到林童那爲老不尊的傢伙,竟然偷偷破了凌雲閣流放長老不得出世的規矩,還是易雲的親生父親,怪不得帝國皇室,還有那太子林元龍,會如此費盡心機的對付小壞蛋你,怪不得那老傢伙會對你有着如此大的仇恨…”
透魂酥骨,女子的吃吃的嬌笑着,整個天地日月都彷彿在這一刻間黯淡無色,她身旁的白衣青年,也在這一刻轉過身來,寵溺無比的捏了捏這女人突出的地方,淺笑道:
“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他們對付小爺,有着他們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只不過此刻,到小爺收債的時刻了!”
“收債啊,那沒有一定的實力可是做不到的,能告訴師姐,咱家小壞蛋,究竟強到什麼地步了麼?”溫婉悅耳,小鳥依人,楚楚動人,鄰家小妹妹一般的聲音響起,春夏秋冬的美已然在女人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麗日中,女人的好奇恍若能夠揪住男人的心臟,而青年的聲音,卻是如同塵土一般在陽光中消散。
“煉體,練氣,煉丹,練氣…這是武者修者強大之道,我曾經有一個困惑,武道的盡頭究竟是什麼,是毀天滅地,還是永恆不朽~”
“於是我進入了九龍焱秘境,拋棄了宿命之中的另一個世界,一夢十萬年…”
“煉魂,練氣,煉體,煉丹…武者能夠強大的必經之路,本尊似乎都經歷過;有情道無情道,小爺也好像走過;滅世天魔,小爺睡過;強者,毀滅過;弱者,碾碎過…”
“沉沉浮浮,小爺似乎明白了一點,武道盡頭的境界,爲無矩。”
“無矩?”陽光中,女人的聲音依舊困惑,而白衣青年,卻是眸光明亮,如同日月星辰同時毀滅誕生一般閃耀着光芒。
“心無所畏懼是爲無矩!”
“行無所界限是爲無矩!”
“修爲無疆域是爲無矩!”
“凡人可無矩!”
“神邸亦然可無矩~”
“爺修爲幾何,正是無矩,魔與道,氣與體,天與地,陰與陽,皆是在小爺一念之間,毀滅與誕生,不過是無矩者內心的變幻罷了…”
“風吹葉動,風在動,葉在動,心也在動,無矩者,爲風,爲葉,爲心!”
炎日中,聲音緩緩消散,說話的一男一女,也不知何時失去了蹤跡。
瞬息後,同樣的一男一女,已經行走在了無盡沙海另一頭,中原皇朝西琅郡某條人聲鼎沸的街道上。
街道的盡頭,兩名垂垂老者正在緩緩的對弈着。
其中一人,身着青色常服,破有着幾分飄逸灑脫之態,只是從其模糊的長相間,可以依稀辨認出,此人正是號稱整個大陸最大魔頭之一的青皇竹越。
而另一人,老態龍鍾,似穿着衣物,卻又如同一絲不掛,或者說,整個世界,都如同這老者的衣物一般,天爲衣,地爲褲,山川河流爲鞋襪…
棋盤上,竹越的黑棋與這老者的白棋糾纏着,廝殺着,難解難分,就如同整個大陸正在展開的魔道大戰。
葉尋聳了聳肩,暫且從身旁這誘人尤物懷中掙脫出來,邁着八字步吹着口哨走到了棋局之間。
“竹越老兒,小爺對你不爽,因爲你觸動到了小爺的底限,在西部那天碭山陰影之下,小爺就想滅掉你嘍。”
“赤身老頭,滅世天魔,是小爺的女人~”
語氣坦然,風吹松濤,輕浪拍巖…
葉尋打翻了棋盤,踢碎了黑白棋子。
天元大陸新一代神魔大戰之始,魔頭竹越卒。
天元大陸新一代神魔大戰之始,不朽皇朝聖天子崩。
萬仞天碭山,在棋局破碎一刻,消散無蹤。
大陸之外的世界,曰“混世”。曰“無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