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心染驚人的聲音落下,像是秋風吹落樹梢最後的幾片枯片,空氣裡都散發着臨近冬日寒涼快的氣息,蕭條的,落寂的,呼嘯而過。
房間裡靜悄悄的,似乎連呼吸聲都消失了,所有人幾乎瞬間徹底石化,風中凌亂了。
她這是受刺激過度的表現麼?
普天之下,沒有女人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即便是生得平凡,落入人海就再也找不着的那一種。也不會有女人喜歡在自己精緻無暇的臉蛋上看到一條刺目而醜陋的傷疤,並且語氣頗有驚喜的歡呼‘這疤痕真有性格’。
“九兒,你不要嚇姐姐,你的臉真的會好的,要是心裡難受就說出來,不要勉強自己強顏歡笑。”夜月渺噙着着淚水,美麗的臉龐佈滿憂傷,自責不已。
她自己就是女人,更是明白女人的一張臉重要到何種地步,傷了哪裡都不能傷到臉,是她懂事以來就謹記在心的。
“戰王妃的確不要擔心,有雪膚膏爲你袪疤痕,不出半個月你的臉上就什麼痕跡也找不着了。”司徒落瀾額上華麗麗的倒掛着幾邊黑線,這伊心染連表現傷心痛苦的方式都是那麼的、、、呃、、那麼的另類。
伊心染翻了翻白眼,小手把鏡子遞還給良辰,看着他們一個個爲難又擔憂的表情,無力的翻了翻白眼,她的話就那麼不值得相信。
以前看香港大片,覺得古惑仔什麼的挺有意思,俗話不是說‘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臉上有道疤,那叫酷,那叫有性格,才能說明她也是道上混的。
咳咳,她的長相天生就偏柔弱型,聲音天生甜糯綿軟,無形之中就帶着幾分柔媚與嬌嗲。很多時候她明明是很生氣的表情,很生氣的聲音,都會變成一種另類的撒嬌。
對此,伊心染是相當的受打擊,有了這道疤,應該不會有人再當她是無害的小白兔了。
“我沒有傷心也沒有難過,我真覺得這道疤挺好看的,瞧瞧這樣是不是很酷。”努力的擺出一個冷酷的表情,尋思着能不能保留臉上這道疤。
頂着這道傷疤,就不會總看到那些以貌取人的人了,而且方便她以後外出行走,不用擔心自己那張過於美麗的臉龐會引來大麻煩。
“你在打什麼主意?”
酷?
是什麼意思,夜絕塵並不是很明白,看着眼前的她,就會讓他想起椒房殿裡雙手染血,握着匕首將錢嬤嬤削成一具白骨時冰冷的模樣。
那時候的她與現在的她,雖然是同一個人,性情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一個天真純淨,莽撞冒失;一個有仇必報,殺伐果決。
若是問他,更喜歡哪一個,夜絕塵心裡竟然涌現出一個奇怪的念頭,真真的嚇了他一大跳。
“沒、、、我沒打什麼壞主意。”咧着小喲嘿嘿一笑,現在她可是傷患,必須好好養着等待身體復原。
他們都避重就輕的告訴她那天發生的事情,伊心染卻敏銳的發覺,他們隱瞞了一些什麼重要的東西。
罷了,等她休息好,自己慢慢的去弄清楚。
不問,那是爲了不打草驚蛇。
另外,她吩咐嬤嬤裝修的店鋪也應該完工了,是時候要設計一些飾品出售,看看效果如何。
然後,再計算離開戰王府的一切事宜。
“壞主意?”揚了揚眉,夜絕塵盯着她慌亂的小臉,那骨碌碌亂轉的漂亮雙眸,靈動的閃爍着,連他都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牽起嘴角。
只要她好好的,其他的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不計較。
就算她這隻小野貓,惹了天大的麻煩,也沒有他收拾不了的。
“呵呵。”伊心染拉聳着小腦袋乾笑,立馬轉移話題,扯了扯夜絕塵的袖子,可憐兮兮的道:“肚子好餓,我要吃飯。”
“王爺,先讓王妃喝碗湯暖暖胃。”
夜絕塵接過碗,試了試溫度,沉聲道:“張嘴。”
他的話不溫柔,可他的動作該死的溫柔。
鼻尖微微一酸,用力的眨眨了眼,小聲道:“我自己能行。”
不要對她太好太溫柔,她真的好怕陷在他的溫柔裡,再也找不回自己。
她不想再要一個東方霧,如果早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還有了孩子,不管爸媽說什麼,她都不會同意嫁給他的。
不曾嘗過情愛滋味,卻也知道她想要的是唯一,若是不能給她,那就不要走進她的心裡,讓她割捨不下。
“就你那毛手毛腳的,別沒喝到湯,反倒供獻給了牀。”對於她的不小心,夜絕塵已經是深有體會。
“我手上腳上都沒毛,怎麼就是毛手毛腳了。”羞紅了一張俏臉,伊心染耍起了無賴,別搞得很瞭解她似的。
雖然,她的確很有可能喝到幾口,就把湯灑了一牀。
但是,也不能這麼不給她面子,當着那麼多外人的面教訓她嘛。
噗——
司徒落瀾見識過伊心染說話的藝術,還是沒能忍住,捂着嘴笑出了聲,最後不得不在夜絕塵的瞪視下,清了清嗓子道:“王妃你的手傷還沒好,就讓王爺餵你喝吧。”
“九兒,乖乖吃東西,然後好好休息。”
“姐姐就放心吧,還有我真的不是很在意臉上的傷,你別記在心上。”彆扭的張着嘴喝酒,夜絕塵的動作很小心,比起她自己喝湯安全不少。
“可是、、、、、、”
“一個人的容貌是很重要,可是有的人面美心醜,有的人面醜心善,若要選擇其一,我選後者,佛語不是有云‘面由心生’,心善則美,心惡則醜。”就這疤痕在古代可能真算毀容了,要是在現代,一個整容手術就什麼也沒了。
“其實頂着這張所謂美絕人寰的臉,沒什麼好的,不是被壞人惦記,就是被別的女人記恨,不是被說成紅顏禍水就是被人指着罵禍國殃民,要是有得選,寧可生得一張平凡普通的臉,也不要現在這樣的。”
以她伊氏家族的優良基因來說,她就算再平凡,也絕對長不出一張看過一眼就不記得的臉。
“王妃所言甚是,受教了。”心善則美,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司徒落瀾想起南榮淺語看到臉上的傷,瘋狂叫囂,責打身邊稍有姿色丫鬟的情景,唯有搖頭苦笑。
別的不談,光是氣度這一點,南榮淺語就完全比不上。
“我有教你什麼嗎?”迷茫的眨眨眼,打了個哈欠,摸着圓鼓鼓的肚子,吃飽喝足就想睡覺,“我累了。”
“別想太多,安心睡覺。”夜絕塵早就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就怕他走開一會兒,她就醒過來。
索性,他等到她清醒了過來,又變成以前那個活潑開朗的她。
“嗯。”她會想,不過不是現在。
“姐姐明天再來看你。”夜月渺也不能總是住在戰王府,父皇母后都很關心九兒,她得回去知會他們一聲。
眯着眼兒點了點頭,靠着枕頭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了過去,以夜絕塵爲首,一行人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帶上了房門。
“塵,我先回宮了。”
“良辰,你送長公主出去。”
“是,王爺。”
“你想求的東西,本王不可能給你的。”
“如果她親自來求,塵也不願意給她嗎?”司徒落瀾輕嘆,只怕這一次應下她的事情是真的要做不到了。
“本王給過她機會,是她不懂得收斂,不知珍惜,觸犯到本王的底線,她就應該清楚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因爲伊心染。”
“第一次是給她改過的機會,這一次是看在太子的份上,下一次本王不介意親手了結她的性命。”
伊心染的一次失蹤,方纔讓他驚覺,不知道何時,她已然成爲他的逆鱗。
觸之,則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