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15章 幾路人馬上
“爹爹，喝口水吧。
蔥蔥郁郁的林間，夜錦恆嫩嫩白白的小手捧着水壺，一雙小短腿兒邁着沉穩的步子走到父親夜絕塵的身邊站定，高仰着頭，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望着自己高大挺拔的父親，聲音軟軟糯糯，甚是惹人憐愛。
小小的他本就生得聰敏異常，那智商比起同齡的孩子，可不只高出那麼一星半點兒的。
雖然自己的爹跟自己的舅舅，還有夜悅辰幾個叔叔的眼裡，他是一個小孩子，但許是自幼成長的環境，讓他懂的事情跟想的事情，幾乎完完全全與他的年紀不相符。
自打爹爹從戰場回到他跟妹妹的身邊，他們的日子差不多每天都在不停的趕路中渡過，小小的人兒已經明白，只要一天沒有找到他們的孃親，這樣的日子就永遠都不會停歇。
作爲母親的伊心染，雖說打從夜錦恆跟夜沫兒一出生就不曾陪在他們的身邊，但是從身邊照顧他們兄妹的人口中，夜錦恆已然明白，他們的孃親沒有陪在他們的身邊，看着他們兄妹成長，並非是因爲他們的孃親不喜歡他們，不愛他們，相反正是因爲太愛他們，纔不得已在那生死一念之間，選擇與他們分離。
那種刻骨的分離之痛，夜錦恆是無法體會的，畢竟他纔多大，哪能體會得到那些。
可他心裡卻是明白，那種與自己依賴，在意的人分開，是種什麼滋味。
就好比，他跟妹妹與父親分開不過一年左右的時間，心裡就難受得緊，更何況他們的孃親，不但要忍受與心愛之人的分離之痛，還要飽受與子女的分離之痛，那又該是怎樣的難以忍受。
因而，根本不用身邊的大人跟夜錦恆講什麼大道理，在他小小的心裡，其實什麼都明白。
尤其，他最最明白，他的孃親在自家爹爹的心裡，究竟是何等的重要。
當然，他跟妹妹在爹爹的心裡也很重要，非常重要，無人可以取代。
許是因爲他跟妹妹沒有孃親陪在身邊的緣故，爹爹對他們兩個更是加倍的疼惜與寵愛，捨不得他們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恆兒喝吧，爹爹不渴。”垂眸對上兒子晶亮清澈的雙眼，夜絕塵冷峻的五官瞬間柔和了下來，他蹲下身，溫熱的手掌輕輕撫上夜錦恆白晳的臉蛋。
心裡太過記掛伊心染，以至於夜絕塵恨不得能生出一對翅膀來，立刻馬上飛去雅惠城，好將那個讓他日思夜想的小女人抱進懷裡。
只有親自抱着她，他纔會覺得真實。
接連半個月馬不停蹄的趕路，別說是年幼的夜錦恆跟夜沫兒兄妹兩個，就是他們這些個大人也有些吃不消。
可他竟然只顧着自己，全然忘了他的兒子跟女兒還那麼小，哪能受得住這些。
一時間，心裡竟是酸澀得厲害，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
“爹爹，恆兒已經喝過了，不渴。”似是感應到夜絕塵的情緒，夜錦恆揚起可愛的笑臉，奶聲奶氣的又道：“爹爹不願意喝恆兒拿的水麼？”
他知道，他的爹爹是想念他的孃親，恨不得能立馬出現在他孃親的面前。
其實，他也想。
從皇爺爺拿了父母親的畫像給他和沫兒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自己的孃親。
畫像上的孃親已經那麼美麗優雅，他好想好想看到能說話能動的孃親。
那樣的孃親，肯定會很疼他跟沫兒的。
“這些日子可是累壞了。”夜絕塵接過他手裡的水壺，喝了幾口水，嗓子立馬舒服了很多，心下不由又是一陣酸澀。
他的這個兒子可真是細心得很，是瞧出來他嗓子乾澀，纔會巴巴的來讓他喝水解渴的吧！
明明該是他這個做父親的照顧孩子，反倒讓他的兒子照顧了自己一把。
“有爹爹，恆兒不累。”小腦袋搖了搖，夜錦恆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等爹爹找到孃親，他就徹底的圓滿了。
有爹，有娘，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夜錦恆覺得自己可幸福了。
“來，爹爹抱抱。”
歡快的撲進夜絕塵的懷裡，小手環住夜絕塵的脖子，而夜絕塵卻是埋首在兒子夜錦恆的肩上，深深有吸足一口氣。
心道：染兒，等我。
很快，他就會帶着兒子女兒跟她團聚，看到他們的兒子女兒如此乖巧可愛，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哥，快帶恆兒過來吃東西。”
“好。”
“伊大哥，將沫兒叫醒，可是烤了這小丫頭最最喜歡的烤野雞了。”夜悅辰特有的娃娃音，顯得朝氣蓬勃的，悅耳至極。
他們一行人身份特殊，又因他們出衆的相貌問題，走哪兒都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這可苦了夜悅辰，誰讓他是六個人裡面最小的一個。
於是乎，他叫誰都能喊上一聲哥，可是把他憋屈得不行。
夜絕塵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哥，以前都是喊皇兄的，現在直接喊他哥；伊律瑾是伊心染的哥哥，就連夜絕塵都要喊上一聲大哥，苦逼的夜悅辰還能掠過自己的親哥去，倒是心甘情願的喊上一聲伊大哥；軒轅思澈是他表哥，夜悅辰從小喊到大，也不覺得彆扭；南榮陌晨跟司徒落瀾這兩傢伙，近段時間可沒少因爲這事兒逗夜悅辰。
沒日沒夜的趕路雖說辛苦，但也因爲有這麼三個活寶，日子倒不覺得無聊。
“唔，好香好香。”不等伊律瑾喊夜沫兒，熟睡中的她可能是聞到了烤野雞的香味，還沒睜開眼，軟軟甜甜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呵呵。”
小丫頭可愛的模樣，直引得六個大人同時輕笑出聲，夜錦恆睜着漂亮的大眼睛瞪着自家妹妹，無語的拍了拍腦門。
他這妹妹，十足一吃貨啊！
“舅舅，他們都欺負我。”夜沫兒盼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委屈的扁起小嘴，小手拽着伊律瑾的袖口，可還是經不住烤野雞的誘惑，眼神兒落到雞身上，怎麼也收不回來。
這模樣，比起之前那模樣，越發的好笑，但卻沒人敢笑。
天知道，這小丫頭不但是夜絕塵的眼珠子，也是他們幾個的啊，哪捨得讓她不高興了。
“舅舅替沫兒教訓他們。”
“嗯嗯，舅舅最好了。”
伊律瑾失笑，輕點她的鼻尖，接住南榮陌晨遞過來的野雞，道：“來，舅舅喂沫兒吃好不好？”
“好。”
小肚子正好餓了，夜沫兒望着烤成金黃色的雞，可愛的嚥了咽口水。
“爹爹，哥哥也吃。”小丫頭偏着頭，眨巴眨巴眼睛，又道：“舅舅也要吃。”
“我呢？”夜悅辰心裡不平衡了，好歹他也是親小叔啊。
平日裡，他可沒少疼愛夜沫兒。
“小叔，表叔，大家都一起吃。”燦爛的笑容在白淨的小臉上格外的光彩奪目，夜沫兒撒嬌賣乖的時候，可是極少有人能抵擋得住的。
“小沒良心的，你最愛吃的野雞可是小叔抓到的。”
“沫兒最愛小叔了，呵呵。”說着，夜沫兒傾身出去，‘吧唧’一下，就在夜悅辰的臉上蓋了一個油亮亮的章。
頓時，軒轅思澈笑出了聲。
嘖嘖，小丫頭的吻，可真是特別呀。
“恆兒，慢些吃，小心魚刺。”夜絕塵看女兒耍寶，眼裡全是笑意，卻也沒有忽略，他的寶貝兒子跟寶貝女兒眼下的青色。
連日趕路，饒是他們可以在路上睡在他們的懷裡，仍舊還是很辛苦。
“恆兒知道。”大部分的魚刺在夜絕塵遞給他的時候就已經替他剔除了，夜錦恆完全可以放心大膽的吃，也不怕有魚刺卡着他。
“爹爹偏心，沫兒要生氣的。”啃着大雞腿，夜沫兒瞪圓了漂亮的大眼睛，不滿的指控夜絕塵只疼哥哥不疼她。
夜絕塵失笑，柔聲道：“沫兒也想吃魚？”
他這個女兒愛吃烤雞，但卻打小就不愛吃魚，反倒是兒子很喜歡吃。
也不知道他們兄妹兩的愛好，怎的差那麼多。
“不吃魚，沫兒愛吃烤雞。”果斷的搖了搖頭，魚那麼重的腥味，她纔不愛吃了。“可是…可是爹爹沒有給沫兒也挑了骨頭。”
好吧，魚有刺，雞有骨頭，給哥哥挑了刺，沒有給她挑骨頭，小丫頭醋了。
聞言，夜錦恆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軟糯的道：“舅舅不是幫你挑了麼。”
哼，小丫頭沒事兒找事兒，不乖。
夜沫兒詞窮，再加上夜錦恆說的是事實，於是憤憤的低頭，狠狠的咬了一口大雞腿，那模樣泄憤似的，別提多可愛了。
鬧了這麼一出，等幾人吃好東西，又休息了一刻鐘，兩個時辰就那麼過了。
“再有三個時辰咱們就能到達厲城，進城補充一些日用品，還能再趕兩三個時辰的路，距離雅惠城已是不遠了。”
軒轅思澈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若有所思的開口，他們都想早日趕到雅惠城。
“那咱們出發吧。”這一路走來雖然趕得急，不過休息的時候，司徒落瀾無意中也採了一些在飄渺大陸沒見過的藥草，是以他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錯。
“不用太趕時間，今晚就在厲城落腳，順便打聽一下消息，明天再離開也不遲。”夜絕塵抱起夜錦恆已經翻身上馬，語氣帶着不容拒絕，也暗藏着一絲憐惜。
伊律瑾抱着夜沫兒也上了馬，道：“塵說得對，咱們也不在乎早一天晚一天的。”
心裡犯迷糊的四人，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到夜錦恆跟夜沫兒的身上，心中頓時明悟了。
怪不得趕路狂人要歇在城裡了，敢情他終於發現自家的兩個寶貝需要好好休息了。
要說夜錦恆跟夜沫兒兩寶貝，真真是讓人恨不得能疼進心坎裡去，一路上不吵不鬧的，乖巧的令人心生不忍。
好幾次他們都忍不住要開口的時候，夜錦恆就扯着他們的衣角，讓他們什麼也不要說。
是啊，畢竟他們不是夜絕塵，又如何能明白他迫不急待要見到伊心染的心情。
雖然他們也想見，可到底感覺是不一樣的。
……
“丫頭，你還打算繼續躲着。”
越是跟這個丫頭相處，就越是能在伊心染的身上挖掘出新的東西，西雅女皇覺得越發不瞭解，看不透這個丫頭了。
“我沒那樣的打算。”
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伊心染懶懶的窩在軟榻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扶手，好似一下一下敲打在西雅女皇的心坎上。
這半個月來，卉妍宮外各路人馬已經鬧得沸沸洋洋，唯有這卉妍宮內風平浪靜。
從攀雲峰迴來，伊心染先是睡了一覺，而後安排了一些事情，然後就在卉妍宮裡裡外外擺了陣法，是以不管是哪路人馬，明裡暗裡進宮，都不可能見得到她。
西雅女皇作爲西悅的開國女皇，她見識過的陣法也不少，但短時間之內，她還真的破不了伊心染擺下的陣。
明着進宮來要求見伊心染的人，因有陣法之故，根本就見不到；夜裡暗着來闖的人，爲了不引起宮中動盪，鬧得檯面上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以失敗告終。
畢竟那陣法，沒些時間，根本就走不到正殿去，何談見伊心染一面。
趁着這段時間，伊心染連招呼都沒有向西雅女皇打一個，就進入了練功的入定狀態，五識都被她封閉起來，外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傳不到她的耳朵裡。
即便是新收回來的鳳凰，亦是被隔絕在外，心中那些個疑問，比起可遇不可求的契機，伊心染很是果決的選擇了後者。
鮮血滴入九頂琉璃杯中，那將她籠罩其中的金紅色光芒，似是解開了伊心染身上的某些東西，讓她頓有所悟。
前些時候停滯不前的修爲，很有可能就此得到突破，也不難怪伊心染要抓緊時間。
有過一次跟沐天城交手的經驗，伊心染清楚的知道，只有絕對的實力，才能讓她主宰自己的命運，不被別人擺佈。
“那你……”西雅女皇知道她是個有主見的丫頭，然心下仍是很擔心。
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丫頭竟然就是金凰之心的擁有者。
聯想到關於金凰之心的傳說，以及沐天城近代的處境，西雅女皇很難不想到別的東西。
假如傳聞是真，那沐天城的人就絕對會帶走伊心染，那麼……
每每一想到那樣的後果，西雅女皇就驚出一身的冷汗，無奈現在的她，真的什麼也幫不上她，難不成真要讓她眼睜睜的看着伊心染處於被動？
“沐天城若真要打我的主意，不付出些代價又怎麼行得通。”眯了眯眼，伊心染聲若寒冰。
自修練狀態中醒來之前，伊心染就詢問了鳳凰不少的事情，關於金凰之心，她可謂是有了很深刻的瞭解。
同時，她也明白自己現如今的處境，究竟是有多麼的兇險與糟糕了。
不過，她可不是軟杮子，誰都能欺。
“這些日子你一直處於修練狀態，想來外面發生的事情你都不知道。”西雅女皇嘆了一口氣，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她的這些個後世子孫那般的沒有腦子，簡直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丫頭，看在老祖宗的份上，請一定要守護好西悅。”
伊心染挑了挑眉，幽深的眸光落到西雅女皇的臉上，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皇室中那些毒瘤，該除掉的莫要手軟。”
她寧可拉雅一族嫡系子孫凋零，也不能眼看着西悅毀在那些人的手中。
好在這些子孫裡面，還有幾個好的，不至於讓她徹底的失望。
她知道留不住伊心染，但她也知道，若這丫頭答應了守護西悅，那麼在她離開之前，必定會爲西悅選出一位明君。
如此，也算盡了她的一份心意。
“西悅只能女子繼位麼？”一聽西雅女皇這話，伊心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果然不愧是西悅的開國女皇，單單就這氣魄，也不是尋常人可以相比的。
子孫多有什麼用，貴精而不在多，寧缺勿濫纔是王道。
有她這句話，伊心染往後行事之時，才放得開手腳。
畢竟，對於那些人，她是真的沒有感情。
“只要是我拉雅一族的子孫，男跟女又有何區別。”
“這樣就好。”伊心染也明白，自有拉雅一族存在之始，女子的血脈之力就要精純於男子的血脈之力，因此，纔有拉雅一族女子強於男子之說。
隨着時光的流逝，血脈之力越來越薄弱，男子與女子的血脈之力早已經發生了變化。
在西悅歷史之上，不乏有男子血脈之力純於女子的例子，但卻因爲莫須有的祖制，而被打壓了下去。
年輕一輩之中，伊心染看中的爲君之人，可不是女子。
因而，她纔會有此一問。
“丫頭，此番至少六七路人要對你動手，切記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
六七路人馬，看來她的存在的確是礙某些人的事兒了。
只是，能不能動得了她，就看他們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