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輕咳一聲,說:“我聽說鄒家跟羅家是打祖輩傳下的交情,同在河北發跡,可惜羅家不爭氣,北伐那會抱錯了大腿,差點被張作霖給滅了九族,是鄒家不遺餘力傾囊相助,才幫羅家躲過一劫,一路流亡逃到了雲南。建國後羅家又開始蠢蠢欲動,居然夢想委員長能***,結果委員長的飛機大炮沒盼來,卻落了個鋃鐺入獄,是鄒家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很難想象要擺平多少關係才能把你們給撈出來。哦對了,還有七六年四人幫垮臺,羅家……”
“夠了!”
一聲厲吼,羅軍一張帥氣的臉孔忽然抽搐起來,眼神也從剛纔的得意變得有些猙獰,一字一頓的說:“原來你摸過羅家的底!這些事,你究竟聽誰說的?”
李衛東淡淡的說:“歷史就是歷史,誰也抹殺不掉。羅軍,其實你應該慶幸,如果不是因爲這些事,你以爲別人真的不會懷疑到你?”
一陣沉默。許久羅軍才嘿嘿的笑了,點點頭說:“是啊,你說的沒錯。就是因爲鄒家對我羅家有大恩,所以在所有人看來我對鄒長龍都應該感激涕零纔對,怎麼可能害我師父呢?所以儘管是我親手打死他老婆,逼着他兒子強姦他女兒再把他們一起殺掉,鄒長龍也絕不會懷疑到我。我知道憑我自己的實力鐵定是扳不倒他,但是你們陸家可以啊,兩家並個你死我活,我在旁邊看戲,多好,哈哈!”
李衛東搖頭嘆了口氣,說:“即使是十惡不赦的壞蛋,至少還會有點人性留在身體裡,但是你,除了一張人皮,已經連一點人的氣味都沒有了。”
“我沒有,他鄒長龍就見得有麼?”羅軍聲音突然變的有些怨毒,咬着牙說:“沒錯,鄒家跟羅家確實是祖輩的交情,鄒家也的確幫過羅家很多的忙。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羅家人走到哪裡都是鄒家的附庸,人前人後擡不起頭來,多少輩,一直被他們騎在頭上!我他媽的受夠了!我受夠了他們鄒家的施捨,受夠了別人憐憫的眼光!沒有他鄒長龍又怎樣?我羅軍一樣能混的出人頭地,風生水起!鄒長龍,從小就對我頤指氣使,在他面前我就跟孫子一樣,連討個老婆都要他點頭,他算個屁啊?給面子我喊他一聲師父,其實他算什麼東西!鄒長龍對我是好啊,羅家所有的產業,都有鄒家的三成股份,我他媽每賺一毛錢,就要給他三分,還得陪着笑說:師父,這是徒弟孝敬您的!我憑什麼,我爹老子那輩窩囊,受過你的恩,怎麼着我也要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給你當長工?做他媽的春秋大夢!鄒家走私,販毒,軍火,每次出生入死替他賣命的人是我,分錢的時候就沒我的份兒,草!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鄒家完蛋了,我羅家從今往後就是雲南的南波萬,誰他媽不服,我就殺到他服爲止!”
“這就是你害鄒長龍的理由?”李衛東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想的夠野,只是不知道你羅軍有沒有那個本事!就算鄒長龍倒了,只怕最後坐上雲南大哥這個位子的人,並不是你。”
羅軍忽然也嘆了口氣,說:“你知道鄒長龍這次爲什麼會栽麼?因爲他太聰明瞭。你跟他一樣,聰明人往往都自以爲是,總當別人都是傻子。李衛東啊李衛東,如果你認爲我只有這點斤兩,那你也忒小瞧老子了!”
這句話讓李衛東不禁心裡一動,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淡淡的說:“是麼?莫非你還惦記上陸家了不成?倒也是,現在幹掉我,我承諾鄒長龍的兩日之約就算徹底泡湯,鄒長龍肯定認爲是我耍了他,鄒家跟陸家這一場血拼也就在所難免。這一計釜底抽薪的確夠毒,只不過就算我死了,陸家這塊肥肉一樣會有很多人惦記,方家,岳家,甚至包括將軍,你認爲有誰會鬥不過你?就憑你那些拿不上臺面的卑鄙伎倆,該不會愚蠢到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羅軍哈哈大笑,說:“李衛東啊李衛東,你的確夠聰明,都到黃河邊上了還不死心。我知道你故意這麼說,是在套我的話,不過沒關係,我一點都不介意告訴你我的底牌。”
李衛東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不介意亮出底牌,很多時候並不是指這張底牌無足輕重,如果一個人可以毫無顧忌的亮出底牌給你看,基本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對你可以絕對的放心!
而絕對放心的意思,也許是朋友兄弟,還有一種,就是死人!
“區區一個鄒長龍,如果只是爲了幹掉他早在三年前我就可以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羅軍擡起手,手下便立刻遞上一支雪茄點燃,繚繞的煙霧讓他那張白淨臉孔看上去格外的陰鶩,“你說的不錯,鄒家跟陸家火併,像方家、岳家那些人必然等不及跳出來分一杯羹,老實說想把他們一一解決,確實有些棘手,不過這還不是最讓我發愁的一件事。嘿嘿,鄒家也好,陸家也好,雖說家財萬貫,可總歸是比不上組織的那筆基金,李兄弟,你說是不是?”
李衛東點點頭,說:“你果然早就盯上了。這筆基金是組織的生存命脈,雖說現在落入鄒長龍的手裡,我想將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棄。羅軍,我確實是小瞧你了,連你師父都不敢把這筆錢搬到桌面上來,你居然敢如此不知死活,有句老話叫貪心不足蛇吞象,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羅軍抽了口雪茄徐徐吐出,說:“沒錯,我是貪,非常貪,我的字典裡沒有什麼仁義道德,就只有一個字:錢!李衛東,你既然私下調查過我,想必應該知道了吧,老子祖上發跡的時候,就是關東第一響馬,我羅家的家業全他媽都是當年老祖宗一刀一槍搶回來的!只不過後來到了我爹我爺爺手裡,這兩個不爭氣,好好的羅家硬是給敗了。你知道我爹死的我時候我是怎麼對他說的嗎?我說你這個老廢物,到了地底下睜開眼,等着看老子怎麼讓羅家重新站起來!李衛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我從不否認我是個壞人,可就算我不打這筆基金的主意,你認爲這一百七十二億美金就很乾淨麼?別忘了這錢是夏繼嶺走私販毒販賣軍火爲組織賺來的,每一分錢上都沾着血!說穿了,每個人都在強取豪奪,區別僅僅是成王敗寇,僅此而已!”
李衛東一陣沉默。如果說剛纔還認爲羅軍只是小人得志,僥倖得手,那麼聽到這一番話,李衛東才知道這廝根本就是處心積慮,早有預謀!深深吸了口氣,李衛東說:“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當初陸家滅門,到老爺子遇害,根本就是你搞的鬼,甚至連當初所謂的鄒長龍出賣夏繼嶺,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手腳?”
羅軍哈哈一笑,說:“陸伯涵那老兒不識趣,我說要跟他聯手幹掉我師父,但是他根本不鳥我,所以陸家就只能做替罪羊了。事實上那次陸家滅門,方家岳家勢必大打出手,等他們鬥個兩敗俱傷,我在讓鄒長龍出面漁翁得利,然後他做螳螂,我做黃雀,天衣無縫的計劃!爲了這個計劃你知道花去我多少心血?歐陽烈火,楚天舒,都是我精心佈下的棋子,他媽的如果不是半道偏偏殺出個你,老子又何至於功敗垂成,那個時候我就對自己說,李衛東,早早晚晚,我一定要讓你死在我手上!我要讓你知道,跟我羅軍作對是什麼樣的下場!”
微微一頓,又說:“至於夏繼嶺,還有陸伯涵,你想把他們的帳算到我頭上,那也隨你的便,反正即便他們不死,在我的計劃中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你,李兄弟,你精明一世,頭腦身手如此牛逼,那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一樣落在老子手裡!不要用那種仇視的眼光看着我,人遲早一死,我不過是提前替你送終而已,不過你放心,我現在還不打算殺掉你,我會讓你還有大小姐,至少在這兩天之內都活的舒舒服服。你剛纔不是說,方家、岳家還有將軍那些人,我能否鬥得過麼?哈哈,真刀真槍的話,他們隨便動動手指都能捏死我,這一點我很有自知之明。可是現在有了你,有了大小姐,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哈哈哈!”
李衛東竭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但聽到這句話也不禁面色陡變,死死盯着羅軍,說:“你到底想怎樣?”
“猜啊,你不是一向很聰明麼?”羅軍嘴角浮起一絲貓戲老鼠般的殘忍,抽出一張卡片晃了晃,說:“一個鄒家算什麼,有了一百七十二億美金,老子就能擁有整個世界!”
一張紅底燙金的卡片,上書兩個大字:請柬!李衛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咬着牙一字一頓的說:“羅軍,你,是個瘋子!”
羅軍也不生氣,笑吟吟點了點頭,說:“能從你李兄弟嘴裡說出這兩個字,我認爲是對我的一種讚賞。恩,你頭腦確實不簡單,這麼快就猜出我想幹嘛,難得,難得!這一張呢是你跟大小姐的結婚請柬,不過不是你們陸家發來的那一張,而是我羅軍爲你量身製作的,地點是一艘遊輪,屆時會開往公海。邀請的人也並不多,方震南,嶽天雄,周正興,趙巖,李成安,還有鄒長龍。啊對了,還有將軍,我知道他對你一向是器重的很,這麼大的喜事,我猜他不會不去,是不是?”
李衛東這時已經完全猜到了羅軍的用意。殺了李衛東,固然可以讓鄒長龍誤以爲陸家是在耍花招,從而引發兩大家族的火併,但方家岳家包括客家幫原六大家族,在陸家多少都有股份,花落誰手還未可知。至於組織,一直將那筆基金視爲生命線,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落入旁人之手。憑羅軍的實力,想將這些障礙一一掃清,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