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賀沉那麼說,可阿爵發現他對溫晚還是明顯不一樣了。
溫晚的飲食會刻意交代廚房,連她的口味喜好也會照顧到,臥牀靜養時特意買了遊戲機給她解悶,溫晚如果不會,他就耐心地教。更別說下牀活動時一定得自己親自陪着了,那些舉動,哪裡像是真的沒什麼?
阿爵在邊上看着也沒刻意點破,感情的事向來都是當局者迷,像賀沉說的,反正他都會對溫晚好,愛上……大概也是遲早的事。
這麼想阿爵便豁達了,剩下的事大都攬了下來,讓賀沉安心陪溫晚。
反倒是溫晚不習慣,賀沉天天陪在身邊,連去個衛生間都要親自將她抱進去。害怕傷口感染不能洗澡,那男人就親自弄了熱水,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拭身體。
她終究還是臉皮薄,幾次之後就開始抗議:“你忙,不用特意陪我。”
賀沉彼時正拿着筆電在一旁忙碌,聞言安靜地瞧過來。正好有微風拂過,她雙頰嫣紅地瞧着他,含羞帶怯的樣子讓人心癢難耐。
賀沉原本有些鬱結的心情瞬間就好了不少,他上前,俯身將她柔軟的嘴脣含住輕輕吮着。
溫晚倚靠着牀頭,無聲地闔上眼。
賀沉怕弄到她的傷口,雙手撐在她身側,吻的力道也非常輕,等嚐遍了她的滋味,這才慢慢直起身。他微涼的指尖揩了揩她脣角,聲音微微有些沙啞:“我不在,你睡的着?”
這幾天她總髮噩夢,終究是沒見過那種場面,一地鮮血,沒點觸動是不可能的。好幾次賀沉在書房就能聽到她猝醒的驚叫,後來就留了心思,每天都和她同牀而眠。
其實他真沒有與人同牀的習慣,但是每每腦子裡記起她滿身是血地軟在自己懷裡,就什麼不適都消失了。
賀沉瞧溫晚不說話,大概讀懂了她的心思,伸手輕輕撫她腦袋:“我有分寸,不用擔心。”
這話別有深意,溫晚聽明白了。
之前好幾次想問問賀沉,事情處理的怎麼樣?已經有警察介入此事照例詢問過,賀沉早就交代她,實話實說就好。
溫晚離賀沉的世界越發近了,就像那次葬禮上踏進賀家,她當時就預感自己似乎與這個黑暗的世界無法撇清關係。
她乾脆沉默着沒再多說,剛好管家敲門:“先生,溫小姐的朋友來了。”
來的是蕭瀟,她早兩天就來過,那時候溫晚還不能下牀,氣色也非常差。賀沉怕事情鬧大於是婉拒了,蕭瀟爲這事在電話裡急壞了,一個勁兒追問溫晚到底怎麼回事。
溫晚只好用流氓挑釁滋事來敷衍她,但是蕭瀟明顯不相信。
眼下她跟着管家進了臥室,瞧見賀沉自然是沒什麼好臉色,徑直就往溫晚身邊走,仔細瞧她臉色:“好些了嗎?”
溫晚點點頭,拉着她在牀邊坐下:“醫生看過了,不要緊了,看我現在能吃能睡的。”
蕭瀟白了她一眼,又眼神不善地看了看賀沉:“賀先生這麼厲害的人物,居然讓自己的女人出這種事,傳出去還真丟臉。”
賀沉知道這姑娘是在替溫晚出氣,也不和她計較,淡然地回道:“丟臉無所謂,只是害小晚受傷,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說完低頭握了握溫晚的肩頭,聲音異常溫柔:“你們聊,有事叫我。”
蕭瀟等他離開就受不了地拉着溫晚開始批鬥:“我說你是不是傻了?有什麼事也該讓男人往前衝。你怎麼每次愛上個人就恨不能把一切都掏給他,賀沉可比顧銘琛要城府多了,你——”
蕭瀟機關槍一樣數落一通,最後看着溫晚一臉平靜的樣子,氣都撒不出來,揮揮手有些喪氣地說:“算了,你這種人除了換個腦子真的沒救了。溫晚,你以後得學着有事往男人身後躲,你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溫晚又怎麼會不知道蕭瀟是爲自己好,拉着她的手狎暱地往臉上蹭了蹭:“我當時真沒想那麼多,現在我不是好好的嗎?其實我也後悔來着。”
蕭瀟挑眉瞧她:“我纔不信。”
溫晚笑着點頭保證:“真的,我感覺這事兒之後,賀沉對我比以前還好。其實,我知道他喜歡我還沒到這種地步,現在我們倆相處反而挺彆扭的。”
蕭瀟又氣得伸手戳她:“你差點就沒命了,他對你好是應該的!要是有點良心的,都改感激涕零一輩子。”
“我可不想這樣。”溫晚一直沒變臉色,這會忽然嚴肅起來,“對我來說,愛就是愛,不愛就不愛。銘琛之後,我想找份純粹的感情,這樣,至少一輩子也沒白活。”
自從爸爸死後,輾轉着被接到顧家,她都快不記得被人愛是什麼滋味了,賀沉是唯一一個讓她再次有這種感覺的男人。
蕭瀟看溫晚嘴角又浮起笑,忍不住搖頭:“遇上賀沉,對你來說也不知道幸是不幸。”
溫晚想了想,未來的事誰又能預料的到?好在即使這麼想,她心境也異常平和:“沒關係,如果再跌倒了,爬起來就好。”
蕭瀟心情複雜地看着她,之前顧銘琛的事給她打擊不小,即使這麼些年過去了,她心底肯定還是有塊地方無法釋懷。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賀沉再傷了她,蕭瀟其實很懷疑,溫晚到底能不能抗住?
“你呢?最近……還好嗎?”溫晚忍不住又想到賀淵,不知道他最近有沒有找蕭瀟。
蕭瀟聽了溫晚的話,臉色果然變了變,她沉默了好一會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反正,挺糟心的。”
溫晚疑惑地看着蕭瀟,蕭瀟揮了揮手:“別問了。哎,給我看看你傷口,會留疤吧?”
“別看了,嚇人。”
“你怎麼回事啊?有男人就不給看了是吧,不行,我吃醋了!”
賀沉在書房裡也隱約能聽到兩人嬉戲的聲音,女人輕盈的聲線聽起來讓人心曠神怡,他忍不住彎起脣角,對一旁的阿爵吩咐道:“留蕭瀟在這吃飯,溫晚好像很開心。”
阿爵點了點頭,少頃,又忍不住皺眉:“可那個女人和賀淵有關。”
賀沉這才從文件裡擡起頭,一雙幽沉的眸子深不可測,他雙手交疊微微撐起下顎,很輕地笑了一聲:“沒關係,她們倆會一直是朋友。”
阿爵也不知道賀沉從何下的定論,只是聽賀沉都這麼說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把調查的結果又簡單彙報了一下:“忠叔那邊看咱們始終沒對勁,有點按捺不住了,他私下找過幾次賀淵。
不過賀淵還是很狡猾,一直沒給他正面迴應。”
賀沉沒什麼表情地繼續看文件:“賀淵裝了這麼多年,甚至不惜跑去一個小雜誌社當總監,肯定不會這麼輕易露出尾巴。忠叔真是空有一把年紀。”
阿爵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賀淵也不傻,忠叔跟了老爺這麼多年,現在看老爺不在了便蠢蠢欲動,你身份敏感……”
他頓了頓,繞過雷區:“賀淵也知道老傢伙打的什麼算盤,這次遇襲的事兒賀淵肯定也知道是忠叔乾的。”
賀沉把面前的文件合住,緩緩站起身,繞過書桌走到阿爵身前。此時的他臉上已經完全換了副樣子,冰冷的眼神,語氣緩慢卻帶着不容忽略的狠厲感:“既然忠叔這麼想坐收漁人之利,不如幫幫他。最近有越南佬主動約我,把消息透露給老傢伙,餌放大一點。”
阿爵一怔,那些人私底下和賀淵也有來往,他們一直懷疑是賀淵派來引他們上鉤的,所以才遲遲沒有動作。
賀沉又說:“等他們見面,把消息告訴警方。”
賀沉這是想一石二鳥,阿爵馬上就明白賀沉的意思了,眼神變得興奮起來:“我這就去辦。”
賀沉點了點頭,等他走出幾步又喊住他:“對了,等她身體好一點,我想帶她去一趟意大利,你幫我安排。”
阿爵微微蹙眉:“你想——”
賀沉沒回答他,只是不耐煩地揮手:“怎麼越來越囉嗦了,快回家奶孩子去。”
阿爵忍不住對他豎中指:“我家沛沛早就不喝奶了。”
等溫晚的身體好的差不多,已經快到春節,管家和下人都在忙着辦年貨,賀沉的心情也似乎非常好,聽說是解決了一個生意場上的大麻煩,溫晚不懂,也就沒有問。只是她在家已經待的快要發黴,本來賀沉一直不許她出去,最近見他心情好,便忍不住提議想出去散散心。
賀沉破天荒的答應了,攬着她肩膀說:“正好去買點東西,春節過後,陪我去個地方。”
溫晚疑惑地看着他,賀沉颳了刮她鼻子,半真半假地笑:“想把你賣了,怕嗎?”
溫晚把他推開一些:“最好是把我賣給比你弱的,不然我一定打擊報復回來。”
賀沉只是看了她一眼,接着起身去給她找了件厚實的羊絨大衣,穿衣服時又忍不住摸她肩膀中槍的位置:“還疼嗎?”
溫晚沒說疼也沒說不疼,倒是問了個別的問題:“蕭瀟說會留疤,而且很難看,不如做醫學美容修復——”
她話沒說完就被賀沉打斷了,賀沉表情挺嚴肅,扣住她下顎迫使她對上自己的雙眼:“不需要,你的身體只有我會看,你已經爲我疼過一次,絕不容許你再爲我疼第二次。”
溫晚看着他深沉的雙眼,心裡無法不動容。
她忍不住踮腳親了他一口:“賀沉,你對我真好。”
賀沉一愣,目光復雜地低頭瞧她,這是溫晚第一次主動親他,雖然短短一瞬,卻好像有什麼東西飛快地滑過心口,那感覺棒極了。
他瞧着微微垂眸的小女人,她在努力鎮定,可是絞弄手指的動作還是出賣了她,她在緊張、在害羞。這一切都讓賀沉的心臟狠狠跳了幾下,頻率不對。
他沒有多想,順勢勾住她的腰,輾轉加深這個吻,將她軟軟溼溼的小舌頭銜着舔-舐着,低聲呢喃道:“我說過,我想對你好,這是真的。”
賀沉沒帶溫晚去太遠的地方,只帶她在商場逛了逛。
溫晚就跟忽然獲得自由的囚犯一樣,看什麼都特別興奮,只要她看過的東西,眼神露出一點點欣喜的意思,賀沉馬上會買下來。
溫晚都糊塗了:“你以前對別的女人也這樣?”
賀沉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她。
溫晚忍不住撇嘴:“那幹嘛突然一副小言男主附身的樣子,這些東西我用不到,去退了吧?”
賀沉不在意地點點頭:“可以,你自己去。換成錢,你存起來。”
溫晚快跳腳了,擡頭狠狠瞪着他:“賀沉,這讓我感覺你是在包養我!”
賀沉盯着她氣憤的小臉,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最後居然頭也不回地朝前走了,臨走扔下一句話:“包一輩子好了。”
“……”
爲這事溫晚一路上都不太想搭理賀沉,她走得快,賀沉居然也不跟上來。等她再回頭的時候,忽然就發現賀沉不見了。溫晚身上可沒帶錢,她拿着手機看了好一會,最後忿忿地裝回了口袋裡。
他們這段關係,明明主動的是賀沉,可漸漸地溫晚發現位置在不知不覺中就換了位,或許是她沒有戀愛經驗,所以不如賀沉那般遊刃有餘?
溫晚這麼想的時候有些難受,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過了,她從顧銘琛的陰影走出來之後,已經太久沒有嘗試過因爲一個人悲傷的滋味。
溫晚知道不妙,這段關係她不僅僅動心了,似乎陷得更深——
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長得很可愛,一雙眼水汪汪地瞪着她:“阿姨,給。”
溫晚看着她手裡的一大束玫瑰花發愣。
小女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見她不伸手接,又費力地往前遞了遞:“是位叔叔讓我給你的。”
溫晚猜也能猜到是賀沉,她抱着那束花,心情有些微妙。
小女孩歪着頭打量她一會,又笑眯眯地說,“叔叔要我問問阿姨,要是不生氣了,他現在可以出來了嗎?他怕惹你生氣呢。”
溫晚看着孩子那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再大的火也發不出來了,而且賀沉實在太會拿捏女人的心思了,簡直把她吃的死死的。
小女孩又衝她勾了勾手指,溫晚疑惑地蹲下-身去,小女孩吧唧就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這是替叔叔賠給阿姨的。”
小女孩說完就跑了,接着賀沉才慢悠悠地從旁邊走出來,脣角帶笑。
溫晚看着他沒說話,賀沉走過來,伸手覆住她面頰就在她脣上吻了下:“年紀不小,脾氣也不小。我要是包養這樣的,真是和自己過不去。”
溫晚又想發火,賀沉伸手抵住她的脣,將冰涼的額頭貼了她的,低聲嘆了口氣:“不用覺得不安、更不用害怕,你已經足夠好。你只用安心享受我給你的一切。”
這是,欠你的。
賀沉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用力將她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