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程看着她淚眼朦朧的樣子,忽然心軟下來。
其實她嫁給顧潛修以後,他是見過她的,雖然她並不知道。
那時候,他去湖州附近出任務,鬼使神差的,一個人穿着便服風雨兼程趕到湖州,他告訴自己,只是看一眼,一眼就好。
甚至,也做好了或許完全見不到的準備。
裴景程到了顧家新買的那塊小區裡,剛剛走進去,就看到了夏薇,她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被她所謂的婆婆責罵。
她也是現在這樣,敢怒不敢言的,默默流淚。
他還記得當初自己的感受,憤怒心疼卻毫無辦法,甚至爲了她的聲譽,他都不敢過去幫一幫她。
那時候,他就下定了決心——
他要將她搶過來,好好待她。
好好——待她啊!!
裴景程的大手從夏薇的衣服裡滑落出來。
夏薇一感覺到他鬆手,忙從他腿上下來,站得遠遠的。
她緊張地看着他帶着薄怒的俊顏,低聲道:“你還有公事,我先走了。”
說完,她就逃得飛快。
裴景程勾了下脣角,至少現在會溜走了啊。
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他慢慢將十個手指握成拳頭,強忍着將她抓回來狠狠教訓的衝動,只是,那口氣卻再胸膛內橫衝直撞,似乎要憋出內傷。
……
林悅兒已經一天一夜滴水未進,更沒有吃過東西。
秦霜似乎第一次見到她這樣叛逆的樣子,氣得狠狠打了她一頓,她身上全是被親媽掐出來的淤青。
很痛很痛,可是,她咬着牙哭得死去活來,也不肯吃東西。
旁邊負責打掃的阿姨都看不下去了,忙拉着秦霜道:“這畢竟是你自己十月懷胎親生的,別打了,打出個好歹,心疼的還不是自己嗎?”
秦霜聽到打出個好歹,這才收手,冷冷地道:“是不能打,她馬上要嫁人了,死也是富家的鬼,不,我不如將她嫁給那個夏樂,夏家可比富家有錢。”
林悅兒絕望地閉上雙眼,心想不如爲了裴景程死了算了,反正也不是沒死過。
等秦霜一出去,她就直接在房頂上,用絲巾打了個結,將自己套了進去。
甚至沒有多少猶豫,不知道怎麼,經過這件事,她對裴景程反而產生了一種近乎病態的執念,得不到他,寧願死。
秦霜和林雙明一起再次進來的時候,看到那情景,瞳孔也瞬間緊縮了:“天啊,夭壽的東西!!”
林雙明大吃一驚,忙將林悅兒放下來,幸好她剛剛上吊,還有氣在。
林雙明迅速急救,不一會兒,林悅兒才幽幽醒來。
秦霜氣得又要打人。林雙明卻動了怒氣:“都被鬧了,既然悅兒不想嫁,那就算了,我就算養她一輩子又怎麼樣?又不是養不起。”
秦霜還想說什麼,卻看到兒子難得眼底的厲色,就知道這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心裡很是悻悻。
林悅兒卻感激地道:“哥哥,謝謝你。”
林雙明走了,秦霜卻沒有走,她冷冷看着牀上的女兒,發現,她真的長得挺好看的,怪不得那麼多男人覬覦。
而且她也很聰明,還很敢做,連死都不怕的話,爲什麼不搏一把。
秦霜慢騰騰坐在林悅兒的牀邊,林悅兒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媽。
秦霜柔聲道:“悅兒。媽也是爲了你好,你怎麼就不懂媽的苦心呢?”
林悅兒現在恨透了秦霜,心裡想,以後自己嫁出去了,絕對不會孝順這個老女人。
沒想到,後面秦霜慢騰騰地道:“我知道你喜歡景程,我看着他也很歡喜,他雖然娶了妻子,可那個女人一看就是個狐狸精的模樣,只知道浪費景程的錢,以前裴家落難的時候還背叛過景程,現在看景程出息了又不知廉恥的貼過來,我看景程也是一時糊塗被她蠱惑,如果你真這麼愛景程的話,媽可以幫你。”
林悅兒原本心裡五內俱焚,心裡煎熬着無法得到裴景程的痛苦,聞言吃驚地擡起頭。看着自己的母親。
最後乖巧地低下頭,藏住嘴角的笑意:“都聽媽的,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
夏薇從裴景程的書房逃回來,心裡一陣煩亂。
她那麼小心翼翼爲什麼還會惹怒他?
而且自己的小心思,就好像從來無所遁形,隨便說一句話,就被他看透,這個感覺糟糕極了。
她不由得捏緊了手裡的包,包裡的避孕藥是有的,她卻根本不敢拿出來,也不知道晚上——
夏薇和林媽媽回到房間後,就發現警衛被加強了,她想,這大概是他的授意就是怕她跑了,其實,她哪裡敢跑,如果是那麼潑辣的性格。也不會再顧家呆了三年。
她真的是爲了兩個人好纔想躲起來養傷的,不然,現在面對裴景程,夏薇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剋制住不躲開他的觸碰。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還是讓他絕對自己在嫌棄他了。
天色越來越晚,而夏薇就越發提心吊膽,今天將他得罪狠了,也不知道晚上他會不會——
指針敲到晚上十點,裴景程才走進來。
不像往常一樣,一來就抱着她說話,而是沉着一張臉,眼底滿是戾氣,順手拿了睡衣,就進了浴室。
夏薇尷尬地站在原地,原本她是主動過去想和他道歉的,可他看都不看她,甚至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就走進浴室,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慢慢走回沙發上坐下。
林媽媽跟着不安極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裴首長髮怒了,這個家裡,有誰敢說半個字呢?!
她用焦急不安的目光看着夏薇,恨不得替她受過。
她想了半天,將一條浴巾塞到夏薇手裡,低聲道:“你去給裴首長搓背,乖,我先出去了。”
說完,她不由分說將夏薇推進了熱氣騰騰的浴室。
夏薇握着浴巾,僵硬地看着白色霧氣裡,昂藏的男人身體。
捏着浴巾的手猛地顫了顫。
裴景程正背對着她淋浴,聽到她進來也沒有回頭,夏薇漸漸看清楚他身上縱橫是傷疤,以前是沒有的,都是這三年,她心裡的內疚又冒出來。
之前也看到一點,可都是在昏黃的燈光下,做那種事情的時候,這次看得清楚了,才知道有多麼可怖。
她忍着輕聲道:“我幫你按摩下吧?”
那些傷會傷到筋骨的,表面好了,但是肯定內裡還是會經常痠痛,夏薇的爺爺以前也是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她那時候就經常給他按摩。
她問完後,是死一般的沉寂,就在她以爲自己會再次被羞辱地時候,裴景程嗯了一聲,關了淋浴,坐到了浴缸裡。
夏薇等他坐好,一點不敢往水裡瞧。
她飛快走到裴景程身後,打了點精油,手抹上裴景程的後背。
眼光有些亂飄,不好意思看他,只是手一碰到他的背,目光忍不住在那處凝住。
他身上全是肌肉,硬邦邦的,難怪每次都弄得她很不舒服,簡直和石頭一樣。
她試着揉了幾下,好像摩擦石頭,這樣,根本沒辦法按到穴位吧?
裴景程剛剛被她觸碰,眉心也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這種事情,他本來是捨不得讓她做,可今天她也太氣人。
此時。感覺她細胳膊細腿的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裴景程只感覺血液都要倒流了一般,全部集中到某處,簡直自己找罪受。
而那丫頭還一點不自知,徒勞地各種和他撓癢癢。
他被她弄得那什麼上腦,現在只想壓着她,可想到今天白天她的行爲,又覺得心情抑鬱。
這麼多年了——
他想到富明曾經諷刺他的話,心裡也快要產生懷疑。
夏薇一開始可能真的是不好意思,可按着按着,她倒是專心起來,用了吃奶的勁,按壓他的身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夏薇以爲自己按得差不多。
他也不想理她,那麼她可以退出去了吧?
他卻忽然轉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夏薇忽然清醒過來,他——什麼都沒穿呢。
她不好意思地道:“景程?”
裴景程拉着她往自己身旁來。面無表情地道:“你不是嫌棄我嗎?讓你給我按摩怎麼好意思。”
夏薇被他說得眼眶微紅,低聲道:“我沒有嫌棄你。”
她不是嫌棄他啊,這也不算說謊,所以夏薇還有些理直氣壯。
裴景程看了她半天,直到看得她心裡發毛了,這才淡淡地道:“不嫌棄,那就繼續按把,後面差不多了,前面也麻煩你按按。”
說完,他拉着她的手一直往下,逼着她握住。
這畜生!!
夏薇羞得滿臉通紅,手指一直輕顫。
她手裡還帶着精油,他就讓她的手就着精油,逼着她一直搓動按摩。
夏薇開始還忍着,可是飛快的,她的手開始越來越握不完,難怪之前自己會那麼痛。這變態!!
她現在什麼小心思都已經被嚇跑,真的被他逼着按摩了一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她的手指和腳都軟得不像話。
這時候,夏薇的電話響了,林媽媽小心翼翼進來,看到她只是看着電話卻不去接,臉紅得好像要滴血,而裴首長一直在旁邊若無其事地用電腦做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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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聲提醒道:“小姐你的電話。”
夏薇低頭看了一眼,是家裡來的,她擔心奶奶和大哥,也不能不接。
於是咬牙抖着手去接。
可電話拿起來,她半天都按不到通話鍵,最後吧唧一聲,手機還掉在了地上。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心裡無比沮喪,而這時候。安靜的房間裡去響起男人一聲清淺的笑聲。
夏薇忽然想,如果有刀子就好了!有什麼好笑的。
最後是林媽媽開了免提,夏薇和奶奶稍微說了幾句,因爲一開始就說是開了免提,很多話也不好說,只是告訴她奶奶身體挺好讓她不要擔心。
夏薇看了裴景程一眼,很好,現在離開的藉口也沒了。
她倒是認命,直接換了衣服,就問景程道:“你現在睡麼?”
裴景程關了電話,夏薇看他好像沒那麼生氣了,也就乖乖先躺進了內側。
裴景程上牀,又是先將她摟緊。
夏薇想今天吃了這麼多虧,不能白吃。
於是柔聲細語地道:“我真的沒有嫌棄你,奶奶年紀大了,受不住氣,我心疼她。”不知道他能信多少,可她說的也是實情。
剛剛她伺候得很好,裴景程心裡的不爽也被撫平不少,就變得好說話了。
只是,想到她未必全是真話,他的眉頭又皺了一皺。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心虛的時候,她就喜歡抓東西,看着她的手指將被單都揉皺了,他淡淡地道:“我們才新婚,你卻急着往外面跑,將我置於何地呢?難道奶奶是你的家人,我就不是?”
見她委屈地望着自己,裴景程嘆了口氣,壓着她狠狠親了起來:“這次放過你,下次再這樣,看我怎麼罰你,嗯?”
說着。對着她用力捏了一下。
夏薇痛得眼眶都紅了,推了推他還附在上面的手,沒有推開,就只好作罷。
她看了眼凶神惡煞的男人,低聲道:“我錯了。”
裴景程並不是真的要對她怎麼樣,聽到她小聲道歉,就小心翼翼將她抱起,拿起她那雙剛剛受過虐待的手,認真地親了親。
夏薇看着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此刻竟然帶着幾分慎重,不由得心裡涌起一股熱流。
其實他長得真的很好看,線條硬朗英俊,眉眼魅惑,她恍惚中,覺得他比起三年前順眼多了,似乎經過幾年的沉澱,裴景程身上什麼正漸漸吸引着她。
“還酸麼?”他揉着她的手指。
夏薇這才驀然回神,低頭嘟囔:“疼。”
他就繼續耐心給她按摩,想了想,裴景程接着道:“你是不是還疑心我和林悅兒?我沒見過她幾次,都不怎麼記得她長什麼樣。當初我父親過世,我哥——住進了醫院,家裡沒有人管我,所以我在雙明家裡住過一段時間,秦阿姨挺照顧我的,我就當林悅兒是親妹子一樣,她對我有心思,我看出來了,所以後面我才搬出來,沒再住林家。我那時候不想結婚了,因爲你原來那麼喜歡我,說走就走,我對女人莫名很是反感,所以這麼多年,身邊也沒人……”
他低頭看了眼她羞愧的俏麗臉龐,淡淡地道:“得虧你是現在落在我的手裡,要是早一年,肯定要吃大苦頭的。”
夏薇看着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一年前她準備離婚時候忽然生了場重病,不然,那時候就回來了,那裴景程那時候,會讓她吃什麼苦頭……
第二天,裴景程起得很早,夏薇也跟着急急忙忙起來,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睡吧,不用管我。”
夏薇卻從包裡將藏起來的袖釦遞給他,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很早就買了,忘記給你。”
裴景程看着那袖口,眼底劃過一絲亮色。
夏薇見他總不接,越發抹不開臉面:“你要是不喜歡就算了,我給我哥。”
忽然,手裡的袖釦被一把奪過,裴景程開始脫衣服。
夏薇瞪圓了眼睛看他:“你——”
難道這個畜生想白日宣淫?
裴景程斜睨了她一眼道:“軍裝怎麼配袖釦?”
說完,他換了件鉛灰色的西服,將袖釦搭配了上去,今天的裴景程英俊而矜貴,夏薇覺得真——挺好看的。
林媽媽見裴首長出門的時候,眼底似有笑意,就知道沒事了。
跟着進來給夏薇穿衣服。
夏薇打了個哈欠道:“他好像還挺喜歡我買的東西。”
林媽媽高興地道:“那當然,若論海城這邊,誰挑東西的眼光能比過你,那是絕對沒有的。”
夏薇出了一會兒神:“原來哄他高興也沒什麼難的,我今天出去給他多買幾樣回來。”
當到了地方,還沒下車,夏薇卻叫住林媽媽道:“我們等會兒下。”
林媽媽往窗外看那了一眼,嘆氣道:“夭壽啊,怎麼這樣都能碰到她,那個林悅兒,是不是每天都在外面逛街啊,她哥不是給裴首長打工嗎?應該沒這麼多錢吧?”
夏薇嘆了口氣,原本盡力避免想的一些事情又襲上心頭,要不是怕林媽媽發現,她都想叫司機掉頭回去了。
然而,那麼巧,和林悅兒一起的幾個姑娘卻都認得裴景程的專車。
“那不是裴首長的車嗎?”
幾個女孩就拉着林悅兒走過來。
夏薇真是佩服這些名媛們,不但要知道流行趨勢,還要知道哪家的車的車牌,不累嗎?
不過她又想起自己以前喜歡顧潛修的時候,不也是遠遠就認出他的車來嗎?
她忽然更加無法直視那樣的自己。
既然人家過來了,就沒有不打招呼的道理。
夏薇含笑從車上下來。
林悅兒煩躁得要命,周圍這幾個妖精,開始對自己一人一句恭維,現在看到夏薇來了。就好像狗一樣,搖着尾巴就湊了過去。
她冷着臉,看到夏薇依然穿着一衣難求的新品從車上下來,心裡想着她媽說的話,哪個婆婆喜歡這麼會花錢的兒媳,王琴姝肯定恨死了。
心裡纔多少有點解氣,哼,看你得意到幾時。
只是,當夏薇和別人說話的時候,不可避免扭頭,林悅兒卻在夏薇的耳旁發現了一枚吻痕,當場,她比吃了蒼蠅還感到噁心。
“裴夫人,怎麼裴首長沒陪着你一起來呢?”林悅兒陰陽怪氣地道。
夏薇看那了她一眼,笑眯眯地道:“他忙啊,你以後嫁人就知道了,男人都不喜歡逛街的。”
一羣少女就笑了起來。開始問裴景程的事情,夏薇就模糊說了幾句。
林媽媽恰到好處地和衆人說,夏薇還要給裴首長買東西,引來又一陣羨慕的讚歎,總算是躲開了這些人。
而林悅兒卻忽然道:“我知道一個地方賣男士用品不錯,我陪你去吧。”
說完,上來親暱地挽住了夏薇的手臂。
夏薇看了她一眼,想到裴景程的意思是對林悅兒好像妹妹一樣,自己也不能做得太難看,所以沒有甩開她的手。
倒是林悅兒拉着她走進商場後,就好像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鬆開了手。
夏薇想進一家英國的男士成衣店,林悅兒卻叫住她問:“旁邊是阿瑪尼的店,景程一直都穿這個牌子的,你怎麼那麼一個——不上檔次的店子?”
說完,她好像還故作驚訝地揚起眉毛。
林媽媽覺得她有些可憐:“現在大家更喜歡唯一性,這家英國男士的成衣店,和阿瑪尼的區別,就猶如一個英國大臣和王子間的差別,不信,您可以多找幾個上流社會的人打聽打聽。”
林悅兒一時被堵得臉通紅,夏薇莞爾一笑道:“這家的衣服我覺得很適合景程,他阿瑪尼的衣服太多了,換個風格說不定不錯。”
林悅兒咬着脣道:“是我的見識淺薄,倒是讓你們見笑了。”
夏薇想不到她會這麼說,覺得很奇怪,這女人被刺激得燒壞腦子了?
接着,林悅兒忽然揚起笑容道:“不過,景程喜歡阿瑪尼是有原因的,以前我哥也送過別的牌子的衣服給他,他從來不穿,我只是怕你浪費錢而已。”
夏薇淡淡地道:“喔。”
她依然準備走進去。
林悅兒急了,攔住她道:“我好心好意勸你,你卻不聽,景程不喜歡浪費,若是到時候不喜歡讓你來退,你可會很沒面子。”
夏薇看了她一眼,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我買的東西他會喜歡的,我有自信。”
“真的這麼有自信?可那天我聽哥說,從遠處看,還以爲是你,可景程就那麼站在那裡,一直看着這一切無動於衷。”林悅兒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我勸你,還是別太過自信纔好。”
夏薇推開了林悅兒的手,微微一笑:“他能認出是不是我,我信他。但我想他可能沒認出你,不然也不會袖手旁觀,悅兒,你說是嗎?”
這次換林悅兒臉色青白,彷彿受了莫大的打擊,整個人一片頹敗。
夏薇推門而入,慢慢開始給裴景程挑選東西。
等再同林媽媽出來的時候,林悅兒早就不在那裡,夏薇看了眼她曾經呆着的地方,莫名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剛剛的話,她只是拿來騙林悅兒的,真相如何,她真不太敢想。
“小姐,車來了。”林媽媽提醒她,夏薇這纔回神。
這時候,一輛敞篷的白色寶馬從旁邊飛馳而過,餘光能看到裡面坐着一個穿着粉色襯衫的男人。
夏薇只看到了那一抹粉色,忽然嚇得渾身僵住,彷彿被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一般,瞳孔微微緊縮。
林媽媽過了一會兒纔看出不對勁,忙抱着她問道:“這是怎麼了?”
夏薇慌張地縮回車內,臉色蒼白如鬼,低聲喃喃道:“是他?不會是他吧?!”
林媽媽着急地道:“小姐,你是怎麼了?是誰?你說誰啊?”
一直到回到家,夏薇也沒能緩過來,她只覺得渾身冰涼,眼前一直有一張讓她無比噁心又恐怖的臉在晃。
“林媽媽,我想睡覺,你不要走好不好?”回去以後,她就沒多少精神,可更怕一個人呆着。
林媽媽一邊哄着她,一邊卻飛快叫李副官打電話讓裴景程能不能早點回來。
夏薇靠着枕頭,死死閉着眼,可壓在內心深處的痛苦一幕幕,潮水般涌上心頭。
那是一年多前,那時候,她還沒有對顧潛修死心,總是對他千般萬般的好,爲了能多和他培養感情,她總是粘着他。
顧潛修有一個玩得不錯的朋友,叫做王虞凡,夏薇很不喜歡他,因爲他背對顧潛修的時候,看她的眼神充滿下流。
可顧潛修出去,他總會在的。
有一次,她又陪着顧潛修出去喝酒,因爲心情不好,她也給自己灌了一杯,等醒來的時候,大家不知道怎麼都不在了,只有王虞凡在,他——在脫她的衣服。
她身上沒有力氣,驚恐地想喊人,王虞凡就捂住了她的嘴。
至今,夏薇都記得他手上的汗味和香水味!
那時候,她看到顧潛修從外面進來,眼睛一亮,以爲他來救她,像以前的那次一樣,可——
忽然,顧潛修用厭惡的眼神看着她,他沒有動,只是站在那裡冷冷看着,看着王虞凡怎麼撕扯自己的衣裙,將骯髒的手放在她身上。
要不是顧東東忽然趕到,她可能已經死了,她是夏家的女兒,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嫁到顧家,爲了顧潛修和家人斷了所有的恩情,若是再遭遇那樣的侮辱,她根本沒有活着的可能。
夏薇迷迷糊糊小聲啜泣起來。
她害怕得一直在發抖。
裴景程衝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她明明睡着了卻一直在流眼淚,臉上那種痛苦的神情似乎能將人的心割碎。
他立刻俯身將夏薇抱起來,輕輕拍她的臉:“夏薇醒醒,你做噩夢了。”
夏薇用破碎的話語呢喃:“顧潛修,顧潛修……”
裴景程忽然將她扔回到牀上,幸好被子挺厚,她並沒有傷到,只是這麼大的動靜,終究是讓她清醒過來。
她帶着淚眼,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穿着軍裝大步走出去。
林媽媽在外面攔了一下,卻被推開了。
夏薇茫然地坐起來,忽然意識到什麼驀然看向門外。
她知道,自己此刻是該追出去的,卻又覺得無力地很,很多年前的那種無力和絕望再次將她幾乎擊潰。
她頹然地重新倒回了牀上。麻木地看想天花板。
夏薇,你還想期待什麼呢?你還敢期待什麼呢?
那天以後,一連三天,裴景程都沒有回來,他大概真的生氣了。
聽林媽媽說,自己在夢裡似乎叫了顧潛修的名字。
夏薇躺在夏竹製成的涼椅上,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夏天在不知不覺來了,外面熱辣的空氣一陣陣涌進來,她身上漸漸起了一層薄汗,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病了,有氣無力,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林媽媽熬了很苦的藥送來:“你這幾天精神不好,喝點這個,可別中暑。”
夏薇勉強笑笑,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然後就對上了林媽媽怪異的眼神,她愣住:“怎麼了?”
“你不覺得這藥苦嗎?”林媽媽奇怪地道。
“苦。”她感覺到口裡蔓延着可怕的苦味,可是因爲口裡苦,心裡纔不苦啊,她心裡嘲笑自己,可不是活該麼?
又倒回躺椅上,看着外面綠色和紅色都很濃烈的園子,忽然覺得挺寂寞的,王琴姝也沒有來過,裴家別的傭人也不來,她看似獨安一隅,卻反過來想,或許只是被囚禁而已。
“裴首長這三天都有回來,只是都在書房,你什麼時候纔去見他?小姐,是你的不對,你應該給他道歉。”林媽媽催促道。
夏薇苦笑:“他——應該不會原諒我了吧?!”
她似乎一直在做錯,連她自己都要不肯原諒自己了。
這時候,忽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夏薇意識到時家裡的,忙讓林媽媽將電話拿過來。
“夏薇,家裡的生意出事了,你哥剛剛和人簽了合同,可是,準備買的那兩塊地,對方忽然不賣了,還要加價一倍,這可怎麼辦,什麼都準備好了,前期資金也投出去了,現在拿不到地,夏家又要出事了。”王芳焦急的話語猶如驚雷從電話那頭傳來。
夏薇剛剛的頹喪一下子消失了,她猛然坐起來,急劇喘息,厲聲道:“我哥怎麼說?!”
“不知道,他愁得把自己關起來抽菸。還不准我找你,可我真的嚇壞了啊,你哥這人怎麼這麼相信人呢?人家口頭答應他就剃頭攤子一邊熱的,哎,現在人家反悔,可害死我們了。”王芳說着一邊抱怨一邊哭了起來。
夏薇只覺得手心裡都是汗,她強迫自己穩住,平靜地道:“我去找裴景程問問,他——他應該可以幫這個忙。”
“我也是這個意思,你哥就是死腦筋,裴首長是他妹夫,這有什麼不好開口的,有裴首長一句話,對方怎麼也要賣個面子的,夏薇你好好和裴首長說說,我,我在這裡等你的消息。”王芳說得那麼理所當然,讓夏薇忍不住皺眉,哪裡那麼好求的,別說自己原本就得罪了他,就算是好的時候,這樣求一次,也是消磨彼此的感情。
可她能怎麼辦呢?
她坐起來看到鏡子裡那個不修邊幅,面容悽慘的女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低聲道:“林媽媽,我記得景程最喜歡我穿那件玫紅色的裙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