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薇聽着不覺呆了呆,緊跟着又聽到他說了一句:“小時候,幹爺爺最疼我,後來,也不知什麼原因關係就淡了。那天我爺爺慘遭擊斃前曾說過,那個人我也認得。這段日子,我羅列過很多人員,就是沒想到會是那個慈眉善目的季爺爺……”
那疼痛的嗓音,帶着顫聲,讓她難受極了,不由自主走到了他身邊坐下,並輕輕的抱了抱他。
這世上,有些深刻的傷害,往往是自己身邊至親之人造成的,比如鄧溯的父親給他母親造成的傷害,比如鄧溯的母親對他造成的傷害,因爲親密,所以事發後,纔會越發覺得難以接受。
“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她這麼一抱,才發現他竟比之前越發的瘦了。
“阿溯,真相總會大白的。”
她輕輕嘆息,眼裡跟着莫名就溼潤了。
“對,一定要將這些國家的罪人繩之於法……”
鄧溯推開了她:“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薇薇,既然已經有名單了,爲什麼不移交司法機關進行立案偵查?”
就知道他會問的。
“沒辦法,我們手上的資料是由我生父拿到的,中間還有殘缺部分,不能成爲壓倒性的犯罪證據,也沒有力的人證。再者,牽扯太大,這些人,現在一個個都是社會上有名望的人,所以,我大哥的意思是,一個個突破,從他們身上再去尋找新的證據。所以,阿溯,接下去這段日子,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了……”
說到這些,她臉上露出凝重之色:
“那些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嗯……”
鄧溯一邊點頭,一邊回憶着剛剛聽到的那些個名字:“索圖男是索娜的爺爺吧,修平坤是索娜男朋友的爺爺,秦校則是秦老師的父親,顧猛做的好像都是軍用物資方面的買賣,是這個領域做得最好的商人,本身還有些軍事背景,似乎是某個老首長的女婿,具體情況不記得了,但那凌誩是誰?”
“一個是軍區退休老幹部……”
“可不是,一個個都大有來頭。”
鄧溯語氣沉沉吐了一口氣。
“所以,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
這個道理,他哪能不知,可是……他真的有點氣不過,知道兇手,卻不能動他們,這宛如隔靴抓癢,叫人受不了。
“你剛剛沒和索索說這件事……”
心浮氣躁的,他忽想到了這茬。
“唉,你讓我怎麼說?索圖男是索索唯一的親人。索索肯定是不知情的。索橋和索堯就難說了,那次我和傅禹航在山裡被襲的事,肯定和他們倆脫不了關係。我要是據實相告的話,索索得多傷心……”
秦芳薇顧忌着這些纔不說的,更怕索索守不住嘴,去找索圖男對質。
“可這件事,她遲早會知道。”
“我知道。能瞞一時就瞞一時吧……”
也只能這樣了。
鄧溯表示認可:“對了,據我所知,天上人間的吳中第和季同德關係非淺,吳中第是季同德的外甥……”
“咦,我記得吳中第的母親姓蔡呀……”
她訝然打斷。
“嗯,季同德又名蔡載山,身份證上姓蔡,季同德是他小時從母姓時取的,少有人知道他有這樣一個名字……薇薇,如果季同德是販毒組織成員,那傅禹航在天上人間辦事,恐怕也不會乾淨到哪裡去吧……”
真要是這樣,薇薇就太可憐了。
鄧溯又露出了憂色,眼底盡是心疼,這麼一個乾淨純萃的人,和那樣一個不清不楚的人牽扯在一起,這段日子失蹤不見,她恐怕是接受不了這樣一個現狀才故意藏起來的。
“關於傅禹航,其實,他……他人不壞……可能最初時進的行業不好……我會處理好,讓他儘早抽身。”
秦芳薇不知要如何解釋傅禹航,只能含糊帶過。
卻頓時挑起了鄧溯心裡的困惑之情。
縱然十年不見,可是她還是保持着簡單的心性,所以,從他的角度看來,傅禹航根本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當初結婚,只是秦老師逼的。
既然不是她所愛的男子,婚姻也不是她所想要的,那麼,她應該堅決的和他劃清界限纔對。
再者,從歐陽家角度出發,像傅禹航這種走在灰色圈子裡的人,只會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一旦二十幾年前的事曝光出來,傅禹航免不得連帶,結果,她卻說,她會讓他抽身。
這是想要和他繼續下去的意思嗎?
如此猜想,不免令他心亂如麻,恍惚的“哦”了一聲,目光則一直盯視着她:
他的女孩,是如此的閃閃發光,比起十年前,好似又多了幾分耀眼的知性美,以及勃勃的英氣,輕易就迷住了他的眼睛。
未來幾十年,他是多麼的想攜她之手一起走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思念成狂,卻在見到面後只能看着,不能將她擁入懷裡。
相見不相親,與他真是一種折磨。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表情還這麼怪?欲言又止的,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
秦芳薇也發現了他的異樣。
“薇薇啊……”
他遲疑的舔了舔脣瓣,神情有點彆扭。
“什麼呀,吞吞吐吐的?這一點也不像你。”
如此扭捏,真的是太奇怪了。
“你……你有沒有想過離開傅禹航……”
終於還是無比艱難的吐出了這句。
秦芳薇愣了神,一下明白他爲什麼這麼吱吱唔唔的了。
下一秒,兩個人的目光一下就交纏了。
他深情依舊,那種想重新得回過去那份愛情的眼神,是那麼的熱烈。
而她呢,她的心裡,依舊有他,同學一場,時光記下了他們走下的點點滴滴,並將它們深深的刻在了心上,那些美好的回憶,是她這些年來的精神支柱,是她無法捨去的成長過程。
如果沒有傅禹航,也許,她和他還可以一起走下去。那些恩恩怨怨,都可以隨着時間的消逝而散去。
但現在……她的心裡有了另外一個人,她沒辦法捨棄他。
“人到世間走這一趟不容易,如果那不是你想要的,就不該勉強在一起。與其痛苦的相處,不如痛快的分手。
“薇薇,我媽的婚姻悲劇,最終讓她的下一代飽受痛苦,而她這一生,也沒真正獲得過婚姻帶來的幸福。難道你想走這樣的老路嗎?
“薇薇,你該爲自己而活,而不是被別人左右了……”
鄧溯心疼她,很心疼很心疼,心頭翻涌着太多太多的渴望,這些渴望化作話語,自嘴裡傾訴了出來:
“這段日子,每天我忙完手頭上的事,常常發呆,總是在想:當初我該在剛剛醒來之時就通知你,這樣,你就不會被別人截足先登了。
“我很後悔。在我明明可以更早和你通消息的情況下,因爲不想讓你看到我康復時那鬼模樣,而選擇了長相思,苦了自己不說,也苦了你……”
“停下,阿溯……”
秦芳薇叫斷了他的追悔。
那些話明明那麼的深情動聽,可如今聽來,卻就像在扎她的心一般,疼到讓她不知所措。
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當年,阿溯是爲了救她而滾下去的,十年後,她卻對別人動了心。這樣的她,怎還值得他如此深情的相待?
她不該喜歡上別人的,可偏偏,她就是移情了。
此時此刻,她真的真的好恨自己。
“阿溯……對不起……”
辜負他,她是何等的抱歉,可是,她更清楚,有些事必須當斷則斷,不可以給人遙遙無期的期待,如果她想有一個嶄新的開始,那麼,他也應該和過去作個了斷,重新揚帆起航。
“我……愛上傅禹航了……”
簡單直接的幾個字,卻能輕易將那顆火熱的心深深刺傷。
他的臉色越發的蒼白,本來組織好的,那些想和她重修舊好的表白,被這顆雷炸了一個精光,這怎麼可能是她說的?
“你在撒謊。”
他不信。
如何能不信?
她與傅禹航結婚不過幾個月,近三個月他們還一直處在分居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會愛上他?
“真的。”
話雖說得很輕,但是,非常的堅定有力。
她用那清亮的眼神,告訴他,她沒撒謊——這很殘忍,可是她不得不這麼做。
“如果……你非要說這是真的,那請你和我說說看……他有什麼好?”
鄧溯很想哭,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到底輸在了哪裡。
“以後告訴你可以嗎?”
“如果你不說清楚,我不會放棄,不會……”
鄧溯忽站了起來,調頭離開,似乎是想用這樣一個舉動表示,他對她的心,永遠不會變。
深深的罪惡感,在她心上一層層的漫上來。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她的心頭,痛得無法自已——感情的世界,無法兩全,對於鄧溯,她怕是要一輩子抱以內疚了……
*
“你和鄧溯說什麼了,他走路就像丟了魂魄似的……”
差點從臺階上滾下去……
索娜從外頭進來,回憶着剛剛鄧溯差點摔死的慘狀,滿面疑狐的詢問起來,沒說最後一句,因爲秦芳薇的臉色也很不好,她怕她擔心。
“我告訴他,我愛上傅禹航了……”
秦芳薇張開雙臂,將她抱進懷。
“呀,真的假的?”
索娜馬上擡起她的下巴,瞪大美目,問得驚怪。
“真的……”
秦芳薇重重點頭。
“爲毛會愛上?”
“不知道。”
索娜捧着她的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想不出原因:明明當初是被逼爲嫁,現在愛上了?這是玩的什麼套路?她不懂。
“我還真弄不明白,你喜歡他什麼了?”她嘖嘖幾下,直搖頭:“沒鄧溯,那傢伙還湊和,有了鄧溯,那傢伙被甩幾條街。”
見好友把自己的男人評價的這麼差,秦芳薇真的很想爲他抱打不平:世人的眼,往往只看到表面的,兩口子過日子,果然是隻有自己才知道對方好不好。
“不說我了,說說你吧,這段日子怎麼樣?”
未來總有一天,傅禹航會用自己的真實身份向她所有的親友表明他的優秀。現在,一切只能保持沉默。
此刻,她的心願不在平反,而在於他可以平安歸來。
“嗯,正想和你說呢,我要和修敏祺結婚了,你來給我作伴娘呀……快快快,馬上祝福我……”
笑眯眯的,索娜扔下了一個紅色炸彈,頓時驚愣了秦芳薇。
出於本能,她的第一個反應是:
他們不可以結婚,那修敏祺不能嫁的,一個揹着自己愛人亂搞的男人,怎麼可能給索索帶來幸福?
可是,她要怎麼開口潑她冷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