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知道的?”
她愣了老半天才問出這句話,心裡的震驚,無以言語,眼底更是寫滿了難以置信。
“這是最基本的功課。國內有哪些知名的企業家,有哪些有名的軍官、政府機關幹部,我都記在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面色是那麼的平靜:“當然,國家太大,人太多,我也不可能全都記下。但這兩個人,我都知道,且見過。
“歐陽曼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這輩子只有一個兒子,當年冒險偷渡,將兒子留在了國內,這個兒子後來被特招,進了部隊後因爲一次行動,就此失聯,生死不見。爲此,歐陽曼大鬧過軍部,後來被濮淳給壓了下來。
“濮淳是貧農出身,能娶歐陽曼,全是因爲當初濮淳救過歐陽老爺子,據說那個時候的姑娘都喜歡戰鬥英雄,而濮淳雖沒有什麼墨水,但是,他有一顆好學之心。歐陽家是實業資本家,又是書香門第出身。濮淳爲了配得上歐陽曼,一有空就讀書。就爲了拉近他和歐陽曼之間的距離。
“據說,他們倆訂婚後過了五六年才結的婚,那會兒,濮淳已經讀書百卷,越來越有文化,後來兩個人結了婚,還恩愛了好些年,直到文化大革命:那時,濮淳是貧農出身,沒受影響,歐陽曼是資本家出身,難免遭了罪。兩個人就這樣被迫離異。
“濮淳那會兒在軍中的職位不高,建國後,他參加了中蘇珍寶之戰、西沙保衛戰,以及越南自衛反擊戰,最後在反擊戰中立了軍功,才一步步升了職,有了中將軍銜。退休時,他是上將。
“歐陽彥是他的長子,他後來有再婚,生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後嫁了一個少校,也生了個女兒。現在是高級軍官。
“其實在今天之前,我並不知道歐陽彥是濮淳的兒子。因爲我所知道的濮淳的長子叫濮彥。所以,初見歐陽彥這個名字,我沒將它和濮彥聯繫到一起。是在看到你生父自稱其生母是一外資女強人後纔想明白的。”
傅禹航沒說的是,濮家女兒生得那個女兒名叫:祖瀾,那是被他爺爺奶奶看上的孫媳婦人選。
是的,他做夢也想不到,他的老婆竟是濮家的後人,和祖瀾竟是表姐妹關係。
“不對啊,如果我的生父這麼有來頭,當時爲什麼沒向濮淳求助?而處處受制於人?”
秦芳薇尖銳的指出這個有點匪夷所思的細節。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想要知道具體內幕,恐怕只能問濮淳,如此才能瞭解清楚。”
傅禹航搓着手心,覺得有點冷,又瞧了一眼秦芳薇穿得比他還要單薄,便起了身,往房內進,取了一條毛毯給她蓋上,低低道了一句:“小心感冒。”
“謝謝……”
一股暖流很快暖遍全身,秦芳薇看着這個看上去粗枝大葉、實則心細如塵的男人,他取了外套穿上後重新坐下,繼續了剛剛的話題:“這當中肯定有我們還沒不瞭解的隱情在。”
“那你聽說過罌粟行動隊嗎?”
她輕輕再問。
“聽過。”
他低低應。
她心裡頓生了好奇:“你聽到過的有關罌粟行動隊的事是怎樣的?”
“這是一級機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爲什麼是一級機密?”
她很是不解。
“是軍方內部的規定。我只知道罌粟行動隊當年任務失敗後,對外的說法並沒有說是出了奸細才失敗的,而是因爲失聯。這次行動最終因爲所有人的失聯被定議爲全軍覆沒。濮淳曾派人找過,沒結果。現在我才知道,這樣一個結果,全是因爲那個顧猛和凌誩上下勾結,欺上瞞下所造成的。”
提到這兩個人時,傅禹航的語氣無比的沉重,眼神幽幽,在微弱的手機手電筒下閃着令人不可琢磨的暗光。
“你認得這兩個人對不對?”
她盯着他問,隱隱覺得他的壞情緒來自這裡。隊伍裡出了可怕的毒蟲,因爲這條蟲,很多戰士犧牲得不明不白,有正義感的人知道的了難免會心起壓抑。
“對,我認得。他們倆現在,一個是富商,一個德高望重的退休幹部,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他們……”
他說不下去了,心頭一團鬱結堵塞着,難以散開。他沒說的是,這兩個人是他小時候很敬重的人。現在知道了他們的醜陋嘴臉,他的心情當真是壞到了極致。
沉默良久後,他才道:“想要在他們身上開刀,復原當年真相,我們得好好的計劃一下。”
“嗯。”
這是大事。
他對視上了她,一臉正色:“不光要有一個好的計劃,還得有十二萬分的耐心。秦芳薇,我現在重點在天上人間。”
她靜靜的聽着,有點不太明白:“能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這麼說,只有把天上人間背後那個上下級聯絡網給查清楚了,纔有可能將三十年前的那些事還原。這些話,我本不該和你說的,但基於你是罌粟行動隊的受害者,我想我可以破破規矩和你說一說……”
這話勾起了秦芳薇的強烈興趣,美眸閃閃就發亮起來。
傅禹航沉吟着往下說,聲音壓得很輕:“天上人間極有可能是三十年前季同德後來組建的另一套班子。我奉命潛入,就是要將其連根拔起……
“潛伏這麼久,現在與我是緊要關頭,所以,你得配合我,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這條線上,不光我一個潛伏者,一旦出事,事態會變得很嚴重。不光你生父的事查不清楚,而且,會折損我們的人……”
形勢變得很嚴峻,他必須和她說明白的,就怕她因爲心急而影響了大局。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面前,作爲一個現役軍人,一切得以國家利益爲先。
“我知道了,保證全面配合你……”
秦芳薇鄭重的點頭。
傅禹航勾了勾脣角,忍着沒去捋她那被夜風撩撥得分外妖孽的劉海,只伸出了手:“那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她想都沒想和他握了:“合作愉快。”
她的手涼涼的,他的手還是暖暖,着很舒服,但他卻很快收了回去,規矩的不得了,這讓她有點悵然若失。
意識到這種情緒好像有點反常之後,她當即轉了話題:
“那你覺得是誰害死了我爸,又是誰襲擊了我們?還有,鄧家在其中扮演的又是怎樣一個角色?”
剛剛,她思來想去在考慮這個問題。
正好,這也是傅禹航剛研究過的。
他摸了摸口袋,又有了一種想抽菸的衝動,都拿在手上了,看到女人滴溜溜的盯着自己的手,眉毛微微橫起時,笑着放到了桌面上:“不抽不抽。”
“說……”
“好……”傅禹航組織了一下思路和語句:“這樣,我們現在把索圖南他們那夥人稱爲毒品集團。我是這麼認爲的:當初,他們收買了罌粟行動隊當中的成員顧猛……”
“爲什麼是收買的?”
秦芳薇對他使用的肯定語氣有點納悶。
傅禹航靜默了一會兒才道:“這個你先別管,反正,我就是這麼認定的。而後,他們通過顧猛,把行動隊的隊員一個個除掉。但在除到你生父歐陽彥時,沒成功,反被抓了把柄。爲了防止他跑回去揭發他們,他們只能往他身上扣罪名。甚至還槍殺了一個指導員,用了苦肉計,讓相關人員認定他已經叛變。而後,兩路截殺,斷他活路。可惜最後,他們沒能從歐陽彥身上要回販毒證據。
“這些證據一直流落在外,只要一日不找回,就永遠是隱患。所以,他們一直在找這些東西,幾十年來從未間斷。
“秦老師年輕時替人毀屍滅據這件事之所以會被查出來,一定是他和你生父的關係被查到了。
“我猜,第一個發現這個秘密的應是秦校。因爲十年前,是秦家管家告知鄧夫人,你是鄧先生和燕秋的孩子,對方想借鄧夫人之手陷害你,目的應是那份帳本。可惜的事態發展跑偏了。你坐了牢。秦校最終沒能如願拿到東西。
“有道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十年後,老師身上有毒品集團舊賬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後,他們就坐定不安了。所以,他們就挖出了老師曾經‘殺人’的舊事,借這件事逼你嫁曹放,而後借折磨你來達到拿到帳本的目的。因爲他們知道你是老師的寶貝疙瘩。所幸,老師棋高一招。沒讓他們的計劃得逞。
“毒品集團共有六個我們知道名字的成員。其中一路可能覺得讓老師活着早晚就是一禍害,就弄死了老師,想來個死無對證。他們賭你不知道。結果,我們卻意外知道了。去山裡找軍工箱時,有人來偷襲,是因爲我們的事,被另一路人馬知道了,他們猜沒山裡可能藏着他們想要的東西,所以就跟了過來。這路人馬估計是索家的人。我猜索堯並不知情,但,索堯被人監聽了,這是肯定的事。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那個監聽索堯的人,根本不知道他自己也被人盯上了。所以,纔有了我們兩次被襲事件。
“第一次應是索家的人派出來的,你都能解決得了他們,說明他們請來的人只是普通的混混。
“第二次上襲擊我們的人,無論駕駛技術,還是搏擊術,或是搏擊術,都是練過的,他們是不折不扣的職業殺手。這種人不是一般人可以請得來。我猜他們要麼就是顧猛請來的,要麼就是季同德派來的,不可能是凌誩,那位現在已經完全洗白,就算有危險,也不會自己動手,他最多隻會躲在背後發號司令。
“至於鄧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我想,鄧夫人多半是棋子的存在……
“她只是一個被人利用的糊塗蟲……”
想了幾個小時,他初步理順了整個事情的框架:
“不過,這些僅僅是我的推斷,具體被我猜中多少,就目前而言還不明瞭,很難有一個精準的結果。”
秦芳薇靜靜的聽着,覺得這個傢伙的推斷,挺合情合理,想要這份賬單的人,肯定不止一路。雖然它不能作爲主觀證據,但是隻要它存在,並被身在要職的人拿到手上,只要有人肯深入的查下去,上面的這些人,都會有麻煩。
“那現在,我們是不是隻能靜觀其變了?”
靜靜思量罷,她籲着氣,低低的問。
“嗯,靜觀其變。在凌誩手下當過兵轉到地方機關的人太多,平市也有,且經過了這麼多年,一個個當上大官的人大有人在。如果你信任我就暫緩。這份資料我們也不能帶回去。暫存此地。給我一段時間,我會還亡者一個真相大白的……”
同爲臥底,同懷一股凜然正氣,他誓要爲亡者討回一個公道的。可現在,他有任務在身,不宜半路跳出去全心全意處理這個事。
“我當然信任你。”
那種語氣真叫他高興。
黑暗裡,他笑了笑,脣角不自覺的舒展開。
後來,他們又討論了好一陣子,最後,說着說着,她沒聲了,他湊過去看,已經睡了。
外頭很涼,他將她抱進房,她沉沉的沒醒。待放到牀上後,他靠在邊上看着她的姝麗睡顏,腦子裡亂哄哄的,後來,倚偎在邊上,不想再動一下,思想困鈍了,終睡了過去。
*
清醒,秦芳薇發現自己縮在男人的懷裡,那融融的暖意,是她所貪戀的,可醒來這一刻,發現自己這樣一種睡姿時,臉免不得紅了。
面對面的,氣息相纏,肢體相纏,她的左腿被他夾在雙腿之間,她的右腿掛在他的左腿上,雙手則抵着他的胸,他的左手則攏着她的腰——真的是太親呢了……
她臊極了,小心翼翼的從他懷裡退出來。
還好,他睡得香,沒被吵醒,翻了一個身,又睡了,可能是昨晚上睡晚的緣故。
她鑽進衛生間洗漱,對着鏡子,刷着刷着就發起呆:現在,她對傅禹航的牴觸心理越來越少了,對於同牀共枕這件事,似乎越來越不反感了——這到底是好現象還是壞現象?
牀上,傅禹航睜開了眼。
是的,他在裝睡,心裡很是苦惱,怕她責怪。
怎麼辦,他越來越喜歡和她睡一處了,前晚上他醒了好幾次,總覺得懷裡空空的,分開睡的滋味真不好。
唉,習慣了身邊有她,再來強迫自己適應身邊沒有她,真不是一件叫人覺得愉快的事。
*
上午十點,秦芳薇和傅禹航在一眠的陪同下見到了獨居的燕鈴,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燕鈴和燕秋難道是孿生姐妹?怎長得竟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