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衛老一徑笑着安撫道:“小傅,你的人品我怎麼可能不相信?那些挑剝離間的話,我是不會聽的。全都是一些子虛烏有的事,要是懷疑你,我早把你叫來問個清楚了,怎麼可能還有這份閒情逸志跑到外邊去出差?放心吧,我對你的信任,就好像對小吳的信任是一樣的。”
話說得可動聽了。這老東西在圈裡可是出了名的人精。見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
“不行,我一定要和那個人對質,這事關名譽。我在天上人間賣命,什麼都不怕,連死都不怕,就怕被人質疑,必須說個清楚我心裡纔會舒服……”
傅禹航不肯罷手,態度很強硬,一副誓要如何如何的架勢。
衛老在電話裡又是好一番安撫,最後說道:“我呢,現人在國外,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你呢,好好在家養着,只有把身子養好了,你才能更好的爲天上人間工作……
“小傅啊,我可是相當相當看好你的,年輕又有爲,前程不可量限啊……過一陣子我這邊另有個大任務需要交給你,所以,你也就別生氣了。從今往後,我會加倍重用你,只要你辦事出力,完成的圓滿,那些閒言閒碎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聰明如傅禹航,最懂張馳之度,他立馬借勢緩下,末了又和衛老閒聊了一番後方掛了。
那一刻,他心下清楚,這一關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但是這不代危險就此不復存在了。而且正相反,它會越來越緊迫。
這關乎兩個人的性命,他,還有,秦芳薇。
是的,從他娶秦芳薇那一刻起,他和她的命運就緊緊擰在了一起。
秦牧父女身上藏着一個天大的秘密,在他們背後,有一雙無形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們。而伴着他的介入,秦牧的死去,那雙眼睛跟着就盯上了他,並且,誓要在他身上找出可以拿捏的把柄來。
所以,往後,他的行動絕對不能有任何差池,那雙眼睛會把他發現的事告知天上人間,那人會借天上人間來對付他。
當初,他進天上人間,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可以拿自己的命當賭注,卻不能搭上秦芳薇的。
“怎麼樣?”
秦芳薇見他打完電話神情依舊嚴肅,心頭一緊,問得關切。
他擡了頭,稍稍緩了一下神情,寬慰道:
“只要他們找不出真憑實據,衛老會選擇信任我。他說過等過陣子交個大任務給我。不過,現在這麼說只是安我心。等真的要交給我時,恐怕還會考驗我。說不定還會拿你作文章。所以,趁這段日子,你需要好好的練一練。薇薇,等一下米咖會過來帶你去練射擊,怎麼開槍你要學會。緊要關頭。對你對我都有用。然後,下午,我們去香港。”
現在,最擔憂的是她的安危問題。他有點抱歉將她帶進了這樣一種複雜的局面。但若細思的話,她本身就陷在這樣一個局裡。他的介入反而可幫助她更好的提升自己。
“好!我去練。”
她全力配合。
若放在以前,她肯定無法想象,自己好端端的要去練什麼射擊,她連練搏擊都嫌太粗魯了。可現在,時勢逼人,爲了能不讓自己任人宰割,學會自保,那是必然的選擇。
想她的人生,如果不是遇上傅禹航,而是落到了曹放手上,身上又沒半點自保能力,那她的局境得有多慘。
“我和米咖去練射擊,那你呢?”
她忽想到了這點。
他又開始喝起粥來,答道:
“我去買菜,給你做好吃的……等一下我得去一下菜市場,去添點食材,冰箱裡吃得差不多了……”
主要是,秦芳薇跟着米咖走,比較不引人注意。而他另外有事去處理。
“先吃飯吧……”他給她夾了菜:“多吃點。劇烈運動需要充足的體力。”
她看着自己粥碗上那壘起的菜,也不知怎的心裡竟暖暖的,默默的就坐了下來。
在這個家,唯一會給她夾菜的父親永遠的沒了,但在這張餐桌前,深愛她的父親給她挑的男人,和他一樣,願意擔起買菜做菜的家務,在吃飯的時候,會時不時的夾菜給她。
此時此刻,她不僅感受到了父親逼她嫁的良苦用心,更感受到了他的好——只是,能感受得到,不代表就能接受得了。
現在,與她來說,情況變得有點奇怪:自己的丈夫,她有欣賞,卻在情感上有所牴觸;曾經的情人,她仍然愛着,卻又有理智上的牴觸——鄧夫人隔在他們中間,那好似成了跨不過去的一道銀河。
“如果我們這邊可以完全確定你不是燕秋的女兒,張愛旖不可能再反對,到時你和鄧溯之間就再無外在阻力了,那麼,一切或可以回到過去……”
吃着吃着,一句話鑽進了她耳朵,是傅禹航說的:“前提是,你得包容下張愛旖曾對你造成的那些傷害。”
提到那些傷害,秦芳薇心裡卻奇怪的又難受起來。
是的,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外力阻撓有望消融,可來自內心的疙瘩,能釋然嗎?
因爲鄧夫人,她不光坐了牢,還嫁給了別人,白淨無瑕的人生已經染上了其他顏色。就算她可以放下這個男人,鄧溯也不介意她已非白璧之身,可離開眼前這個男人回去曾經深愛的男人身邊去,當真還會獲得幸福嗎?
誰知道呢!
何況,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放不下了傅禹航了……
最後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時,她不覺呆了呆——天吶,她怎麼突然之間有了這樣一個想法?
這一刻,她的腦海,砰得一下,懵了,亂了,暗暗吃驚了……
“以後的事,以後……考慮……”
誰知道將來會如何?
連說話都說得不連貫了,心臟更是砰砰砰急跳起來。
爲了防止被他發現異樣,她吃得特別的急,三兩下就把粥喝了,將碗一推,掉頭就走:“我去換衣服……”
走得可快了。
傅禹航擡頭看,眼神幽了幽,頓覺索然無味,心裡不舒服極了。
也許,她會因爲深愛而包容鄧夫人,畢竟那是鄧溯的母親。
而他的結局,似乎只能黯然退場……
*
回到房間,秦芳薇把門關上,貼着門板,臉上的表情古里古怪的,心情也是古里古怪的,腦海裡有兩個聲音在彼此爭論着。
一個聲音在問:“秦芳薇,難不成你對門外那個男人真的有想法了嗎?”
另一個聲音馬上否定起來:“不不不,不會的,我愛的一直就是鄧溯,怎麼可能會突然之間喜歡上別人?是的,這一定是錯覺,一定是的。”
前一個聲音緊跟着反問道:“不對,如果你不是喜歡上了他,那麼,在這個男人宣告要和你離婚時,你怎麼會有點不太高興?如果你對鄧溯的愛,仍是那麼的堅定不移,你應該非常高興終於得回了自由之身才對,結果呢,你一點也不開心不是嗎?”
後一個聲音立刻強調道:“不不不,我是開心的,只是因爲鄧夫人的緣故,令我對未來很不確定,所以才興奮不起來……你是知道的,鄧夫人她害我有多慘……我害怕她,真的很害怕,這你能理解嗎?”
前一個聲音嗤之一笑:“纔不是,你就是喜歡上別人了。秦芳薇,承認了吧,你對那個幾次三番護你的男人有點感情了,這是肯定的,否則,你怎麼會這麼的糾結……”
後一個聲音連連否認:“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我喜歡的是鄧溯,一直一直就是他,除了他,我對誰都沒有感覺,你忘了嗎?我和他的深情厚誼不是一年兩年積累起來的,而是很多很多年的結晶……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他在我心裡的位置……”
前一個聲音嘲笑:“自欺欺人,這是自欺欺人,你就是對傅禹航睡出感情來了……”
後一個聲音怒叫:“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你這是在胡說八道……”
兩個聲音在大腦裡吵得不可開交。
她心亂如麻,不斷的拍着臉孔:“不要再多想了,不要再多想了,我不喜歡他,我肯定不喜歡他……”
喃喃自語着,她衝向衣櫥,找了件合適外出的衣服套上,又去梳了一下頭髮,卻在鏡當中看到了自己的心慌意亂……
天吶,她到底怎麼了呀?
“薇薇,好了沒,米姐來了。”
門外頭,傅禹航在喊。
“來了……”
她心頭一顫應了一聲。
來到客廳後,米咖和傅禹航的目光都投遞了過來。
“臉怎麼這麼紅?”
米咖眼尖的發現了。
“是啊?你幹嘛了?發燒了嗎?”
傅禹航也看到了,想伸手摸她額頭。
“沒有,我好的很……”
秦芳薇急急忙忙躲開了,上去挽住了米咖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外去:
“米姐,我們走吧!”
被冷落在旁的傅禹航,手還定格在半空中,眼神因爲她的躲避而一黯:這丫頭,還真是心狠,現在當真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了。唉,這全是他自找的。活該的。
米咖是個聰明人,哪能看不出他們之間有問題,待上了車後,轉頭再細瞧,現在的秦芳薇面色倒是恢復平靜了:“哎,你和小傅怎麼了?”
“沒什麼呀!”
“纔怪,剛剛你明明在心虛。眼光還泛着羞亂?你幹嘛呢?”
她是過來人,最懂女兒家的心事了,眼珠子一轉後就嘻嘻笑湊上前猜測了起來:“哎,你不會是突然之間發現愛上小傅了吧!”
“哪有。”
秦芳薇低低叫了一句,捂着發燙的雙頰,心裡如小鹿頂撞——這種如少女戀愛時被發現小秘密的緊張感、侷促感,她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過了,十年來死水似的心湖,翻起了巨浪。
哎呀,難道她真的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