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楚莘一個“哦”字，語調沒有一絲起伏，卻成功讓左橙光亂了心神。
想起來的也是不完整的片段，片段裡，他確實該死的，抱着她親。
至於兩個人做到了哪一步，恐怕只有楚莘自己知道了。
依照她現在的樣子，左橙光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沒有發生什麼事，他可以義正言辭的拒絕楚莘。
當然，也不是說發生了什麼，他就一定要對楚莘負責。
只不過，這樣一來，事情就棘手了許多。
靜施施的事情已經讓他一個頭兩個大，楚莘也來添亂，要是被他爸媽還有爺爺知道，他必然要娶楚莘了。
腦袋裡像是塞了一團麻，左橙光緊緊蹙着眉頭，看上去不是一般的煩亂。
反觀楚莘，一派閒適，甚至好整以暇的樣子。
悠然的抱着手臂，她一言不發，已經成功擾亂了左橙光的思緒。
“算了，你不想負責就算了。”
突然說道，楚莘轉身就走。
說什麼？
負責？！
左橙光一驚。
下意識的伸手，一把拉住楚莘的手臂。
難道他們還真的發生了什麼？
“你，楚莘，你說清楚，我們那晚，真的，真的……”
“你說呢？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楚莘冷笑，淡漠的看着左橙光。
被她逼無可退，他低吼：“我他媽要是想的起來，我還問你！”
“你自己想。”楚莘一字一頓，掙脫開左橙光的手，“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楚莘！”
叫住她，左橙光揪了揪自己的頭髮，低聲說：“我們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
楚莘咬牙，冷聲說：“當然，我犯得着到處宣揚？”回頭，她看着他：“我沒打算用這個逼你娶我。”
“謝謝。”僵硬的說道，他別開臉。
楚莘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問靜施施的情況。
她沒忘記那天晚上，靜施施看自己的眼神，恨不得殺了自己。
可是話就梗在喉嚨，她無法說出。
算了。
她已經對不起靜施施，就只能對不起到底了。
問，也像是貓哭耗子。
看楚莘走了，左橙光這才轉身，幾步登上臺階。
推開門，隊員們立刻如臨大敵。
一個個瞪大眼睛看着他。
左橙光蹙眉，吼了聲：“看我幹什麼！”
隊員們頓時哀怨了。
那這下午茶，到底是吃不吃啊。
左橙光走過去，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把蓋子掀了，“咕咚咕咚”喝下。
隊員們又是集中注意力過來，那個，那個是楚莘買的。
喝光咖啡，他又隨手拿了一塊蛋糕，幾口吞下去，“你們吃吧，有事打我電話，我走了。”
得了許可，隊員們終於開吃。
高雲東跟在左橙光身後，在他上車前攔住他。
“頭兒。”
左橙光按着車門，看他：“怎麼了？”
高雲東撓撓頭，不好意思的問：“頭兒，你沒事吧？我看你好像精神不太好。”
“沒事，你回去吧，有事給我打電話。”
擺擺手，左橙光坐上車子。
開車回到水語山城，他繼續蹲守。
他知道靜施施就在上面，他就不信，他一直待在這兒，見不到她。
晚上，一輛黑色的賓利駛進水語山城。
司機看了眼前面，對坐在後座的顧逢時說道：“顧先生，左少的車子。”
顧逢時今晚有個應酬，喝了點酒，此時正靠在座椅上閉目休息。
聽見司機的話，他睜開眼睛。
重瞳一閃，凝向前方。
車子穩穩停住，車門打開，顧逢時彎身下車。
左橙光擡眸看了他一眼，然後就繼續低頭抽菸。
顧逢時吩咐司機回去，擡步走過來。
目不斜視的在左橙光面前，“路過”。
左橙光看着從自己面前走過，彷彿沒看見自己的人，終究耐不住性子。
低咒一聲，他將煙狠狠擲在地上，追着顧逢時進樓。
在電梯前，他將顧逢時追上。
“你什麼意思！”
顧逢時重瞳輕睞，漠然的轉眸看向他。
左橙光咬牙，而後冷笑，“你們一句話不說就把我判了無期，我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判你無期的不是我們。”終於，顧逢時開口，聲音沉如水。
“判你無期的是靜施施。”
“所以呢！”左橙光吼着，“我就不能見她嗎！至少讓我問清楚啊！孩子沒了，難道我不難受嗎！”
顧逢時微怔，看着左橙光，他最後說：“靜施施不想見你，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等，也是你的事情。橙光，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負責，沒人能幫你。”
說着，“叮”一聲，電梯門開了。
顧逢時擡步邁進，修長的手指按向關門鍵。
就在電梯門將要合上的瞬間，一隻手突然插到中間。
左橙光咬牙切齒的對顧逢時說：“你別說得冠冕堂皇的！顧逢時，你就是重色輕友！”
扔下這句話，左橙光氣的轉身離開。
電梯門緩緩合上。
輸入密碼，顧逢時進門。
在玄關換了鞋子，他走進客廳。
客廳沒開燈，隱隱看見落地窗站着一抹嬌弱的身影。
他眯起重瞳，走過去。
唐妤抱着手臂站在窗前發呆，靜雯今晚留在這裡，已經陪着靜施施睡了。
樓上，果果也睡了。
只有她，沒有睡意。
顧逢時伸出手臂，從身後將她納入懷中。
唐妤一驚回神，頰上落下一吻。
“還沒睡？”
“嗯”了一聲，她皺起細細的眉頭，“你喝很多酒嗎？”
顧逢時閉了眼睛，沉聲說：“沒有多少。”
抱着她，就這樣安靜的呆了一會兒，顧逢時睜開眼睛，突然說：“橙光在樓下。”
唐妤嘴角一勾，露出一絲涼薄的笑意：“我知道。”
“嗯。”顧逢時點頭，蹭了蹭她的脖頸，“真的不讓他見靜施施？或許他們該談談。”
唐妤伸手推開顧逢時，轉身看着他，“我已經給過他機會，是他傷害了施施。我不會再給他機會。”
顧逢時無話可說。
唐妤垂眸，手指繳在一起，“我要爲施施做一件事情。”
顧逢時凝着她，摸摸她的臉，“好。”
……
靜施施困在家裡太久，唐妤也擔心這樣下去，她會出問題。
這一天是週末，靜施施居然主動提議想去外面走走，唐妤自然不會說不。
只是她沒料到，這麼久過去了，左橙光還真能堅守。
兩人剛從樓裡出來，就見前方不遠處站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左橙光正低頭吸菸，像是有所感應，他忽然擡頭看過來。
看見靜施施，他眼睛驀然一亮，將菸頭扔在地上。
唐妤這纔看見，地上已經有一堆菸頭，看來他已經在這裡守株待兔很久了。
靜施施身體一僵，看上去又緊張又害怕。
乍一看見左橙光，那天晚上痛苦的記憶全部涌現。
他和楚莘糾纏在一起的身體，愉悅的歡/愛聲，還有她的疼，她的血。
頭忽然疼起來，靜施施眼前發黑，幾乎要站不住。
本來以爲已經養好的身體，卻發現依舊孱弱。
唐妤眼疾手快扶住靜施施，低聲問：“不想見他？”
靜施施咬脣，死死的說：“不想！”
她那麼堅定的樣子，更讓唐妤認定，她一定是受到了什麼致命的刺激，也更堅定自己要做的事情。
握住靜施施的手臂，她輕聲說：“好，你先回家。”
幾乎不做停留，靜施施轉身就走。
左橙光本來癡癡的看着靜施施，她羸弱的樣子，蒼白的臉色無一不讓他心疼。
看她轉身要走，他立刻大步追上前。
唐妤上前，想要攔住他。
可他的速度太快，唐妤根本來不及阻止他。
在電梯前，靜施施的手腕被左橙光握住。
溫熱的觸感以前讓她安心，現在卻讓她作嘔。
靜施施不想讓他碰自己。
“放開我。”她低聲說，掙扎了一下。
但她沒有什麼力氣，那掙扎都可以忽略不計。
可左橙光卻好像被她眼神中的厭惡蟄到，真的就放了手。
“我……”張張嘴，他說不出話。
這時唐妤追過來，將靜施施護在身後：“左先生，這裡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左橙光看向唐妤身後的靜施施，眼神一暗，“我會再過來的。”
話落，他擡步。
靜施施的聲音卻淡淡飄來：“你不用再來了。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沒有！”轉身回來，他握住靜施施的手臂，冷笑。
“孩子的事呢！孩子爲什麼沒有了！你一條短信告訴我沒有了，這就結束了嗎！”
“孩子，是我打掉的！”
靜施施猛然擡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是一根厲刺，狠狠刺進左橙光的心口，血肉模糊。
“你說什麼？你打，你打掉的？”
他以爲是有什麼意外，他甚至以爲這可能是靜施施騙他的謊話。
可這一刻，面對靜施施狠毒的視線，他知道，孩子真的沒有了。
心，空了一大塊。
他捂着心口，笑着說：“靜施施，你怎麼那麼狠！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你不是，你不是想要生下來的嗎？”
他們明明都那麼期待孩子的降臨啊。
“我不想！我後悔了，我不想要你的孩子，所以，我把它打掉了！”靜施施手指甲摳進掌心，疼痛感讓她振作，讓她能夠說出這番話。
“靜施施！”左橙光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怔然的後退，他癲狂的大笑起來：“你這樣的女人！你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
身體一震，徹骨的疼痛從心窩開始，蔓延全身。
愛中，最怕的就是不值得。
呵呵，他居然說不值得。
“左橙光，誰值得你就找誰去！楚莘，你去找楚莘啊，堂堂楚家大小姐，應該值得你去……”
“她確實比你值得！靜施施！”
疼，太疼了。
靜施施咬住嘴脣，強迫自己站住不倒下，一字一頓：“你給我滾！”
“我會滾！”
左橙光邪魅的勾脣，卻大步上前湊近靜施施。
“不過我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你，我每天都來找你，我要來提醒你，你是一個殺人兇手！你殺了我的孩子！”
“左橙光！你給我滾！”唐妤衝上來擋在左橙光身前，凌厲的視線緊緊釘在他身上。
左橙光哈哈大笑，一邊往後退，一邊指着靜施施。
“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一走，靜施施腿立刻軟了。
唐妤緊緊扶住她，她纔不至於狼狽的跌倒。
“唐唐，唐唐，我怕。”她抓住唐妤的手臂，失控不知道力道。
唐妤忍住疼，輕聲安慰她：“別怕，施施，有我在，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抱住靜施施，唐妤眸色一厲。
……
葉婕蘭對唐妤這個姑娘，其實很有好感。
雖然唐妤看上去很冷，很淡，但葉婕蘭能夠看出，這不過是她保護自己的某種方式罷了。
畢竟生在唐家那樣的家庭，如果沒有自己的一點手段，那麼是無法生存的。
而當唐妤開門見山的說明了來意，葉婕蘭訝異的同時，也對唐妤有了幾分敬佩之意。
“原來你和橙光喜歡的女孩子是好友。”葉婕蘭點點頭，將手裡的茶杯放在茶几上。
“阿姨，我想我的要求並不過分。施施承受的痛苦有多大，我也希望阿姨能夠理解明白。”
葉婕蘭微怔。
她也是女人，更是孩子的母親。
她當然明白，一個女人失去自己的孩子，那該是怎樣的打擊。
更何況，靜施施畢竟年紀還小，這打擊和痛苦就更甚。
點頭，她知道自己無法拒絕唐妤的要求。
而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對她們對方的一種成全。
畢竟，左家不會接受那樣家世的女孩子，如果那個女孩子也想明白了這一點，更好。
從左家出來，唐妤坐上車子，心情沒有輕鬆反而更加凝重。
如果不是走到無路可走，她斷不會爲靜施施做這樣的決定。
前路怎樣她不知道，她只是單純的想要保護靜施施，把她能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
女孩子安靜的坐在落地窗邊的榻榻米上，此刻是傍晚，太陽在天邊留下一抹殘紅，有點像血。
唐妤輕輕推門進來，望着窗邊的女孩子輕呼：“施施。”
靜施施聞聲，轉過頭，看見唐妤，她微笑招手：“你來看，夕陽好美。”
夕陽。
本來應該像朝陽一樣美好的女孩子，卻籠罩在夕陽下。
唐妤捏緊手指，擡步走過來。
坐在靜施施身邊，她握了她的手，蹙眉：“怎麼手指這麼涼？”
“是嗎？”靜施施眨眨眼，“我還沒覺得冷呢，空調開得很足啊。”
唐妤拿起遙控器，把空調的溫度往上調了兩度。
“我剛纔去見了一個人。”她說。
靜施施點頭，漫不經心的問：“誰啊？”
唐妤凝着她的臉，輕聲說：“左橙光的母親。”
靜施施怔然。
“我想，明天帶你去見見她。施施，我和左阿姨談好了，她會負責保護你，如果你不想再見左橙光，這是最好的辦法。”
好久沒說話，靜施施喉嚨乾澀，就好像是堵了一塊東西。
半響，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
唐妤垂眸，捏着她的手指，“你會怪我自作主張嗎？”
靜施施一笑，柔聲說：“你別傻了，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
轉頭，她看向窗外。
太陽已經完全的不見了。
“這樣挺好的。我正好累了，我想好好休息。”
“嗯，你放心，我會幫你照顧靜雯。”
“那當然。”靜施施看向唐妤，“雯雯也是你妹妹嘛，我放心的。”
忍不住，唐妤終於伸手抱住靜施施，“我們可能會很長時間見不到。我也不知道你會去哪裡，如果你不想，你可以不告訴我。但是，如果你有什麼事，答應我，一定要找我。”
眼淚落下，靜施施使勁兒點頭，緊緊擁住唐妤。
“我知道，你是我的家人。唐唐，我真的很慶幸認識你，真的。”
“傻，我也是啊。”
眼前那扇門，慢慢打開。
傭人露出溫和的笑：“靜小姐，請進。”
她深吸一口氣，踏進左家。
她見過葉婕蘭，不過是左橙光手機裡的照片。
照片裡，左橙光摟着葉婕蘭的肩膀，女人和善的微笑。
可身在豪門，又有誰是真的和善呢？
跟着傭人身後，靜施施走進客廳。
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位婦人。
她穿的很休閒居家，鼻樑上架着一副無框眼鏡，手裡捧着一本書，茶几上，嫋嫋的茶香漂浮。
聽到聲音，葉婕蘭擡眸看過來。
合上書，她摘下眼鏡站起身，“施施？”
她叫她施施，彷彿她們認識很久。
慌亂緊張的心情，就在這一聲施施裡消失不見。
靜施施微笑，恭敬的叫道：“阿姨好。”
“真好，快過來。”葉婕蘭朝她招手。
靜施施抿了抿脣，擡步走過去。
一過去，葉婕蘭便馬上握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在沙發上。
“一路過來還順利嗎？”摸了摸靜施施的臉，她柔聲問。
靜施施點點頭。
葉婕蘭說：“別緊張，我們第一次見，熟悉以後就好了。”
“嗯。”
“真好啊。”
她又說了一次真好。
靜施施不太懂她的意思。
葉婕蘭引着靜施施說了些令人輕鬆的話題，看她慢慢放鬆下來，便拉着她起身。
“走吧，上樓去看看你的房間。昨天剛準備的，也不知道你喜歡嗎。”
靜施施訝然。
她要住在左家？
這裡不是左橙光的家嗎？
不過她沒有開口問，葉婕蘭帶着她，她就跟着上樓。
房間在最裡面，站在門口，葉婕蘭替她推開了門。
首先躍入眼簾的是幔動的輕紗。
白色蕾絲的窗簾，隨着清風浮動。
乳白色的傢俱帶着歐式的風格。
牀對面就是梳妝檯，上面已經擺滿了化妝品，護膚品。
葉婕蘭走進去，打開衣櫃，“衣服的尺寸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整間衣櫃掛滿了衣服，從外套到裙裝、褲子、各式各樣。
怪不得唐唐說她不用準備行李。
“謝謝。”輕聲道謝，靜施施有些侷促。
葉婕蘭看着她，笑着說：“不客氣。旁邊就是書房，你要是想看書，儘管過去。橙光爺爺今天去醫院體檢了，要下午才能回來。橙光的父親晚上纔回來，晚點再帶你見他們。”
“好。”
“嗯，那，你先休息吧，午飯好了，傭人會過來叫你。”
“嗯，謝謝阿姨。”
葉婕蘭點頭，轉身出了房間，順便幫她帶上門。
門在身後輕輕合上。
靜施施站在陌生的環境中，一片茫然。
過了很久，她走向敞開的窗子，發現窗下就是花園。
清新的空氣飄進鼻端，沁人心脾。
纖細的手指握着窗沿，她閉了眼睛，有什麼東西從眼角落下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