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容銘呆呆坐着。
過去,他真的欠她一聲道歉,是應該跟她道歉的。
從小開始,李季敏就告訴他,將來是要娶雪薇的。
他的妻子應該是雪薇。
還小的時候,他對此並不在意,對雪薇也沒有什麼感覺。
可直到那年在圍牆外面碰到了那個女孩,開啓了他朦朧的感情,然後,在圍牆外面找到了那個女孩--雪薇。
於是,牽起了她的手,帶她回家,開始了他的愛情。
在心裡已經認定了這輩子,雪薇就是他的愛情,是他的唯一。
這麼多年,他信守着對雪薇的愛情,堅定如一。
如果沒有後來的一切,他一定會認爲,他與雪薇之間那就是愛情,偉大的愛情,無人能及的愛情。
但自從簡初,他的妻子出獄後闖進他的生活起,他的認知就一次次被刷新了。
剛開始拒不承認。
直到前天在這裡,他邂逅那個藏在心底深處多年彈着古箏,哭泣着的女孩後,他的整個人生觀開始顛覆了。
如果說紅人館那晚起,簡初帶給他的只是**上的追求觸感外,那麼前天,在這裡,他的靈魂與精神完全與她契合了。
這樣的一個女人,彷彿與生俱來就屬於他生命裡的一份般,他們之間原來有着這麼多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纔是真正的愛情嗎?
在她落水即將失去呼吸的那一瞬間,他心裡惶惑恐懼極了。
只感到自己靈魂出竅,呼吸窒息壓抑,甚至感到身上的某個部位正在缺失。
他焦躁,恐懼,害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樣的感覺前所未有。
帶給他的震撼也足以讓他重新來審視自已的生活。
突然間,他隱隱明白了爺爺的苦心,開始正視起爺爺爲他做出的選擇來。
或許爺爺是對的,爲他選了一個真正的愛人。
黑夜像張巨型的網,張牙舞爪地如期降落在四合院裡。
離落給屋子裡配上了日常生活用品,保姆也做來了熱湯茶水。
黃昏時,颳起了大風,一陣緊似一陣,中午短暫的太陽後,晚上的寒冷來得更劇烈了。
看來年前還有一場大雪將至。
四合院臥房大,陰氣重。
厲容銘特地讓離落買了二個大功率的取暖機來,總算是給屋子增加了點暖氣。
稍晚些時候,簡初的燒終於徹底降下去了。
臥房中的電燈並不太明亮,厲容銘彎腰下去審視她。
女人的臉上蒼白如雪,呼吸極不穩定,有時還會咳嗽得厲害。
“這個女人。”厲容銘喃喃自語,心中焦急。
此時的簡初披着滿頭秀髮像個病貓般瘦弱地偎在被子裡,整個人好像虛脫了般,她是那麼的瘦弱虛渺,似乎像團雲,隨時都會隨風飄散般。
他默然站着,心被扯得隱隱的疼,突然就窩了股氣,這女人,明明知道自已的身體不好,還要魯莽地出院,甚至跟他賭氣,不吃東西。
這麼冷的天竟然還會在槐樹底下睡着了,這不是自已找死麼。
可氣歸氣,他卻沒有辦法對着一個如此虛弱的女人狠得下心去做些什麼。
吃過晚飯,厲容銘出去了,今天特意讓那個教授開了些補藥,他親自到大醫院找了熟人才拿來了一些質量上剩的燕窩銀耳補品,準備讓那個保姆每天燉點給她喝。
冬天的夜晚萬籟俱寂。
華燈才初下,四合院裡就是漆黑一團。
厲容銘開着車回來時,離落已經守侯在院子裡了。
“天氣太冷了,你回酒店吧,有事我再給你電話。”厲容銘下得車來,冷風直往脖子裡灌,就連一向不怕冷的他都不由得縮起了脖子。
“厲總,這裡畢竟是老房子,條件簡陋,您真的要與少nainai住在這裡嗎?”離落不放心地問道。
“對。”厲容銘神色堅毅,肯定地答。
他也在等這麼一場雪,等這麼一個答案。
他也想解開自已的心結,解開簡初的心結。
人,只有沒有心裡負擔才能往前走,才能生活得更好。
一個人不能老生活在過去的陰影裡。
他與簡初都需要一個答案。
很顯然,簡初的心結都在這裡。
他必須在這裡陪着她,慢慢解了那個結。
離落不再說話,知道他決定了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他是那麼睿智的人,一定知道自已該做些什麼。
厲總的感情生活不順,這麼多年,他全身心的陷入工作中,對感情的事不聞不問,那只是他在麻弊自已,這點離落是懂的。
他與少nainai之間有心結,有障礙,或許是該要解開了。
離落開着車子走了。
厲容銘提着補品走了進來,交給了保姆。
屋子裡二個取暖器正在運行着,暖洋洋的。
厲容銘走進來,脫了外面的風衣,裡面是白色的高領毛衣。
他搓着手走近簡初。
她還在沉沉睡着,吊瓶完了後,睡得更沉了。
他低頭認真聽着她的呼吸,已經勻稱了許多,看來,藥力有效了。
寒冬夜長。
厲容銘沒什麼事幹,坐着發了會呆,看到書桌上有本發黃的書,就拿過來翻看着打發時間。
這是本愛情故事書,講述的是一個上世紀的愛情故事,非常感人。
厲容銘並不喜歡這類言情故事,不過,現在無聊,打發下時間也好。
一會兒後,站了起來,伸了伸手臂活動下筋骨。
沉寂的夜晚,窗外是雪花飄落的聲音。
厲容銘站起來,推開窗戶,外面白茫茫的,大雪紛紛揚揚,照亮了夜的黑暗。
一股冷風迎面撲來,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隨手關上了窗戶。
倦意襲上來,他爬上牀去準備睡覺。
簡初還在睡着,昏暗的燈光印着她的臉越加的虛白,眉毛皺成了一團,臉上有痛苦哭泣的表情。
顯然,她在做着惡夢。
厲容銘愣怔着,望了她一眼。
大手伸出來撫上了她的眉心,輕輕揉搓着,直到她的眉心舒展開來,這才鑽進了被子裡,摟緊了她入懷裡來。
纔剛一抱着她,她的小手就抓緊了他的衣服,身子朝着他靠過來,嘴裡竟然輕咬出了二個字:“阿辰。”
厲容銘的身子震了下,清晰地聽到了這二個字。
阿辰!
阿辰是誰?厲容銘很快就明白過來:樂辰逸!
他看過她的手機,裡面除了樂辰逸再無第二個男人。
她的初戀情人是樂辰逸!
他的臉發黑。
這女人,竟以爲抱着她的是樂辰逸吧!
顯然,樂辰逸已經深入到她的骨髓裡去了,以至於在她病得糊里糊塗時都會順口叫出他的名字來。
而且還是在他抱着她的時候。
那,他們以前是不是也經常抱着睡在一起呢,甚至……
他們以前一定很親密吧!
忽然的,厲容銘的心裡涌起股怒意,有團火開始在燃燒,臉色陰沉沉的。
此時,懷中女人的呼吸一點點噴灑在他的脖子裡,溫暖又撩人,抱着她軟軟的身子,那種感覺非常美好,尤其她還是那麼輕柔地靠近他,依偎他,亦如紅人館那晚。
而她的嘴裡卻叫着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這一瞬間,有種叫做妒忌的東西開始在他的心底裡升起,竟澆滅了他的理智,吃醋這樣的東西竟然會是那麼的脆弱,他從來都沒覺得自已有這麼善妒過。
要不是紅人館那晚,她的落紅,他親眼所見,此時的他真是恨不得撕碎了這個女人。
一隻手扳過她的小臉,脣帶着報復與懲罰,重重地覆上了她的紅脣。
可他畢竟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從女人鼻孔裡呼出來的灼熱氣息還在提醒着他,這個女人病得很厲害,是經不起這樣的愛的。
正在他的脣準備離開時,不料,簡初柔軟的脣竟情不自恃的張合着,細細輕吟一聲,迷迷糊糊中竟然情不能自已的迎合上了他的吻。
該死的!
厲容銘迅速覺得頭皮發麻,渾身酥軟,一股強大的電流從身子裡竄起,呼吸一下就粗重了起來。
這女人真的睡着了麼?
不是故意在勾引他麼!
可問題是,她現在把他當成了誰?
樂辰逸!
他們之間也是這麼接吻的麼,她與樂辰逸接吻時竟是這般的熱情,主動麼!
剛剛抱着她,她就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
也就只有在夢裡,把他當成了樂辰逸,她愛的男人,纔會這麼情不能自禁,主動地迎合他了。
這種感覺太不好了!
他的脣生硬地離開了她,吐出了口粗氣。
在遙無的夢中,簡初坐到那棵大魁樹下睡着了,睡得很香甜。
漸漸地,她想要刻意甩掉的那個夢竟然復活了。
那個藏在她心中的男孩朝她走來了,愛憐地抱起了她。
這一刻,簡初忽然就有種幸福的感覺。
想睜開眼睛去看看他,潛意識裡,他一定不是那個討厭的厲容銘。
可她卻無法睜開眼睛。
一會兒後,又感覺到自已飄到了海面上,渾身冰冷,神思縹渺。
她極力想要拉住些什麼。
直到一個熱熱的健碩的胸膛捂着她,很踏實的感覺。
是他,那個藏在心底深處的男孩,不願意離她而去,在緊抱着她。
好幸福的感覺呀!
只是她渾身一會兒冷一會熱的,腦子裡迷迷糊糊的。
恍惚間,又回到了大學時光裡,那次寒假後回校,樂辰逸竟是那麼激動的擁着她,滿臉的溫柔,呵護着她。
而在那個下午,他衝進宿舍來,朝她吼:爲什麼要結婚?
強行就要帶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