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七月，喬伊沫如常過着兩點一線的生活。
下班回家，喬伊沫掃了眼裝飾擺設溫馨卻也空蕩的房子，綿密的睫毛微掩，在原地停了幾秒，放下包，去廚房煲粥。
煲好粥出來，喬伊沫搬了筆記本到露臺，坐在吊椅裡，打開筆記本，登錄微信，一一清掉所有公衆號的推送，便什麼都不剩了。
沒有人聯繫她，芸芸衆生，她像是唯一被孤立的那個。
手停握在鼠標上不止過了多久，喬伊沫突地吸口氣，把頭偏向一邊。
叮的一聲響傳到喬伊沫耳朵裡。
喬伊沫微滯，視線重回到筆記本上，看到了一條視頻邀請信息。
喬伊沫眨眨眼，手指有些木訥的點了接受。
沒一會兒，一張稚嫩純真的小臉又掛着絲絲惺忪出現在喬伊沫眼前。
喬伊沫瞠目，不瞬不瞬的盯着他。
“小沫沫，小沫沫，嘿嘿，沒想到吧……”
小傢伙得意洋洋的咧着小嘴，衝喬伊沫傻樂。
喬伊沫又眨了眨眼，清亮的眼眸慢慢浮現柔軟的笑意。
就在這時，視頻框突然晃了晃，出現了無奈扶着額頭的忽止祁，“沒想到你還真的在線。”
喬伊沫歪歪頭，注意到忽止祁手上拎着一件純色小衛衣。
喬伊沫扯脣，雙手放到鍵盤上，正要敲字。
“小沫沫，小沫沫……”
喬伊沫手指還沒落下，就見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撥開了忽止祁，景堯小盆友肥嘟嘟的小臉又出現在視頻框裡。
喬伊沫笑，耐心的看着他。
“小沫沫，你用手語。”小傢伙雙眼亮晶晶的，手舞足蹈說。
喬伊沫吃驚。
“這兩三個月，他一直在學手語。你可以考考他。”忽止祁的聲音傳來。
喬伊沫盯着景堯的小臉，視線微凝，好一會兒，她慢慢擡手，“穿衣服。”
“嗯嗯嗯。”
景堯連連點頭小腦袋，舉起兩條肉肉的小胳膊，忽止祁便從後把衛衣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小傢伙三下五除二便把兩隻胳膊穿進了袖子裡，隨意扯了扯，頂着一張嫩粉的臉，興沖沖的看着喬伊沫。
喬伊沫眼睛睜得很大，喉頭沒來由的堵塞，“現在七點多了，你今天要上學……洗漱了麼？”
“小沫沫，我昨晚做夢夢見你了，所以早上醒來就特別特別的想你。”
景堯特意將“特別”兩個字加重重複了兩遍，末了，撒嬌似的撅了撅小嘴說，“我們再聊會兒，我再去洗漱，可以麼小沫沫？”
喬伊沫驚訝的看着景堯。
沒想到不過短短兩三個月，小傢伙便能完全看懂她的手語……
“這小子從小就皮，最不喜歡的就是學習。這還是我頭一次見他對學一門東西這麼的積極，都廢寢忘食了。”
忽止祁搖頭，含笑看着喬伊沫說。
喬伊沫心尖一熱，凝着景堯，“你夢見什麼了？”
“夢見你來美國找我了，一見我就抱着我，抱得緊緊的，還一個勁兒的對我表白，說你可喜歡可喜歡我了……”
小傢伙認真看着喬伊沫，一本正經說得跟真的似的。
“嘖。”
忽止祁點了下他的腦袋瓜子，“你也就只能做做夢了。沫沫在中國，怎麼可能就爲了你這麼個小不點，不遠千里的到美國來？不可能。”
喬伊沫輕怔，看了眼站在景堯身後的忽止祁。
“爲什麼不能爲了我來？我都爲小沫沫學手語了，她怎麼不能來美國找我了？”
小傢伙一聽不樂意了，兩道黑黑的眉毛豎起，鼓着腮幫子盯着喬伊沫，“小沫沫，你說，你不會爲了我來美國麼？你不是說你喜歡我麼？”
喬伊沫，“……”
說實話，喬伊沫還真沒想過去美國找他這回事……儘管她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歡他，沒來由的喜歡。
忽止祁微眯眼，深深看向喬伊沫，沉穩笑說，“好了，你該去洗漱了，不然上學要遲到了。”
喬伊沫雙瞳輕閃，看着一臉委屈瞪着她的小傢伙，抿抿脣，用手語道，“等我有時間，就去找你，好麼？”
喬伊沫用手語說完，才仿似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表情驀地有些呆。
而景堯小臉上的委屈和傷心一掃而空，黑白分明的大眼出奇的亮，喜出望外的盯着喬伊沫，“真的麼，真的麼？”
忽止祁凝視喬伊沫的雙瞳緩慢幽陷，呼吸輕屏。
喬伊沫頓了幾秒，緩緩點頭。
“耶~~~”
……
潼市，慕宅。
慕昰面色沉凝，擡擡眼皮看了眼低眉順眼站在一旁的女人，聲線低沉，隱約夾着不悅，“離婚，是你拖着不離，還是阿窨？”
林霰一顫，頭垂得更低，喏喏道，“我的工作室最近出了點問題，一直在處理，沒來得及……”
“離個婚罷了，能費多大事？”慕昰冷幽幽看着林霰。
林霰臉白如臘，握在腹部前的雙手指尖顫抖的掐着掌心，吞了好幾下喉嚨，低啞道，“長……我的一個朋友前不久給我介紹了一位專治……不孕的名醫，據說醫治好了許多類似我這樣的疑難雜症。”
慕昰不鹹不淡的覷林霰，幾不可聞的低低哼了聲。
“……”林霰有些屈辱的咬了咬嘴脣，眼角餘光輕斜了眼默然站在慕昰身後的龍威，顫聲說，“您再給我一點時間，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起色。”
“起色？什麼樣的起色？”
慕昰睨她，“難不成我再給你一段時間，你真就能懷上阿窨的骨肉？”
林霰眼眶血紅，嘴脣囁嗦得厲害，“再給我半年，如果半年我還，還是不能，我會跟阿窨離婚的。請您看在我嫁進慕家五年多，從未忤逆過您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我是真的，真的不想跟阿窨分開。求您了。”
慕昰半眯眸，盯着林霰，幽聲說，“半年是麼？”
“嗯，半年。”林霰嘴角顫抖，道。
慕昰微微撅起下脣，瞳眸裡暗光浮動，連帶着看着林霰的眼神都變得有些許幽長，“林霰，你是個識大體、聰明的女人。你嫁進慕家的這幾年，雖未能給阿窨生個一男半女，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是連這個小小的要求我都不答應，未免顯得我太不近人情……”
慕昰話到這兒，頓了頓，“我答應你，就給你半年時間。但如果半年期限到，你的肚子仍是沒有動靜，而你又不肯兌現諾言，迎接你的後果是什麼，不消我多言，你自己心下也該有個數。”
說到最後，慕昰射向林霰的眼光如根根見血封喉的毒刃，沉而厲。
林霰渾身控制不住的顫抖，深深低頭。
……
林霰駕車離開慕宅範圍，把車停在路邊的一刻，雙手虛脫的從方向盤脫落，全身開始狂冒冷汗。
不到一分鐘，她整個就像剛從水裡撈起來的般，溼了個透。
林霰大口喘氣，仰頭盯着車鏡裡自己白得像鬼的一張臉，雙眼一點點漲紅。
也許幾分鐘，也許十幾分鍾，副駕座的車門突然從外敲響。
林霰倉惶的撇頭看去，當看到站在車外不動聲色左右探望的龍威時，林霰嚥了咽喉嚨，解鎖。
龍威隨即拉開車門坐了進來，就像沒看到林霰滿身的虛汗，淡漠道，“半年？”
林霰捏了捏指尖，擡手從車內暗格裡摸出溼紙巾，打開，瞪大眼僵滯看着前方，擦脖子上的冷汗，聲音哽啞，“如果沒有那件事，以他專斷不容置喙的作風，連半年時間都不會給我。”
龍威見林霰擦了層汗，很快脖子上又覆上了一層，眼角微抽，默了會兒，道，“不過半年，也足夠了。”
林霰愣了愣，擦汗的動作停頓，轉頭狐疑的看着龍威，“什麼意思？”
龍威丟給林霰一個薄淡眼神，“你不需要知道。”
“……”林霰盯着龍威，“你，你究竟存着什麼目的？”
龍威淡哼，沒有回答。
林霰喘息兩口，雙瞳轉了轉，“呵……我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想幹什麼了。事到如今，我最該想的，是怎樣懷上阿窨的孩子……我真是後悔啊，如果，如果當初我沒有用那種方法，我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可悲的下場。”
龍威聞言，雙眼快速閃過什麼，沒出聲。
“讓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人，在半年內懷上孩子，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連孩子都不能生的，叫什麼女人？”
林霰掐着手裡的溼紙巾，咬着牙根冷笑。
龍威眉毛動了下，“興許不是不能。”
林霰看向龍威，眼神裡浮着濃濃的嘲諷和悲涼，“這幾年我看過無數的所謂的名醫，所得出的結論都是如此，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
龍威微頓，道，“據我所知，你的經歷應該只有他一個，對麼？”
林霰狠狠一顫，臉迅速又白了白，咬緊齒關盯着龍威，猩紅濃稠的液體在她眼眶裡劇烈打着轉。
“就那麼一次，你便懷上了孩子，就說明你本身的體質很有可能便是易孕體質。”
龍威無視林霰因爲屈辱抽搐扭曲的五官，兀自說，“你和慕卿窨的婚姻有名無實，你自然不可能懷上他的骨肉。而一個人的性子不是說轉就能轉的，慕卿窨五年多都沒有碰過你，未來的半年也沒道理突然就轉了性碰了。你就是能懷，慕卿窨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