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相思皺緊眉，大眼裡疑惑重重。
戰廷深站在書房門前盯着樓下的聶相思看了會兒，方朝樓下走來。
聶相思迎過去，站在樓梯下，焦慮的看着戰廷深。
戰廷深下樓，看到聶相思臉色蒼白，神色愈是沉肅，伸手牽起她的手，落入掌心的冰冰涼，讓戰廷深的眉頭霎時攏緊，“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哪裡不舒服？”
說話間，戰廷深另一隻手也將聶相思的另一隻手牽握起，隨即將兩隻手合攏，輕輕的搓揉。
沒一會兒，聶相思的雙手不再如剛開始的冰涼，有了點點溫度。
聶相思眼神焦灼，“我媽媽呢？她怎麼樣？”
戰廷深盯着聶相思，“伯母想一個人待會兒。”
聶相思，“……”
戰廷深看到聶相思眼眸裡更深的焦急，薄脣輕抿起，牽着聶相思朝沙發邊走，“我打電話讓李叔過來看看。”
“三叔，我媽跟你談什麼了？”
聶相思現在無心其他，一心都在溫如煙身上。
假如溫如煙一直這般強烈反對他們在一起，她該怎麼辦？
假如，到最後，她必須捨棄一方，她又該怎麼辦？
她不想做這樣的選擇，一點也不想。
戰廷深拉着聶相思在沙發上坐下，黑眸凝着她，“除了在我身邊乖乖待着以外，什麼都不要想。三叔保證，誰都休想從我身邊把你帶走。”
“……三叔。”聶相思皺緊眉，喃喃叫他。
“思思。”戰廷深一隻乾淨手掌撫上聶相思的側臉，深深盯着她，“只要你我在一起的決心夠堅定，無論什麼理由什麼人，都無法將你我分開，是不是？”
聶相思眼波輕閃，看着戰廷深，幾秒後，輕輕點頭，“嗯。我不會跟你分開的。”
戰廷深落在聶相思耳垂的指腹驀地加重，瞳眸收緊，沉聲說，“記住你說的話。倘若有一天你若是反悔，我就……懲罰你！”
聶相思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戰廷深內心並未表現出來的不安，被他握緊在掌心的一隻小手抽出，清柔的覆在他手背上，黑白分明的雙眼定定盯着他，“三叔，有你在的地方，纔是我的家。沒有人想要離開自己家的。所以，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除非……”
“沒有除非！”
戰廷深猛地截斷聶相思的話，聲線裡陡然揉入了絲狠。
聶相思心尖微跳，抿緊雙脣看着他嚴峻的面龐。
戰廷深緊眯眸，“沒有除非！”
聶相思，“……”
吱扭——
這時，樓上忽而傳來開門聲。
聶相思立馬朝樓上看去。
當看到從書房裡走出來的溫如煙時，聶相思輕吸氣，將手從戰廷深掌中抽出，站起身，看着溫如煙。
戰廷深垂了下眼皮，亦從沙發裡站起，眸光清淡看向溫如煙。
溫如煙站在走廊裡，盯着並肩站在沙發前的兩人，雙眼裡，哀涼和沉鬱並重。
深吸了幾口氣，溫如煙邁動柔款的步伐朝樓梯走。
聶相思走出沙發，雙手捏握着放在下腹前，輕擰着眉尖，看着溫如煙一步步從樓上下來。
溫如煙走下樓梯，看到聶相思臉上的不安時，又在心頭嘆了口氣，朝聶相思走進。
溫如煙一走進，便被聶相思抓住了手。
溫如煙心臟處狠狠抽痛，眼底剛散不久的紅暈又蔓延了上來。
不想讓聶相思看見，是以溫如煙輕垂着頭，聲線輕且啞，“媽媽只恨自己，沒有在你身邊陪着你長大。如果我在你身邊……”這些事，又怎麼會有？
溫如煙比聶相思矮三四釐米的樣子，加之她此刻低着頭。
所以，聶相思看她，也不得不低頭看。
“媽。”
“什麼都別說了。”
溫如煙道，聲線仿似又喑啞了分。
聶相思抿緊下脣。
溫如煙擡頭，看着聶相思，“思思，你確定將來不會後悔麼？”
“不會。”
聶相思沒有猶豫，堅定的搖頭。
戰廷深心尖微震，眼眸深處的濃情便有些控制不住的往上攀涌，目光濃稠熱烈的看着聶相思。
看到聶相思這般，溫如煙心頭難過得要命。
“媽。”聶相思伸手，撫她突然漲紅的眼角，敞開心扉道，“我是真的很喜歡跟三叔在一起。三叔他是，除了我爸以外，第二個讓我覺得，跟在他待在一起，很安心，很安全的人。跟三叔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我是最開心，最幸福的人。媽，三叔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相信我好麼？”
聽到聶相思說，戰廷深是除了她父親以外，讓她最安心的人。
溫如煙不由悲從心來，眼淚順勢從眼角滾落，淚眼模糊的看着她年輕美好的臉，“思思，媽媽真的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後悔，永遠都能保持住這份幸福感。只要你覺得開心，快樂，媽媽就，就什麼都能接受。”
聶相思，“……”
戰廷深，“……”
所以。
她是同意他們在一起了麼？
聶相思壓抑着欣喜，回頭看了看戰廷深，旋即扯脣，望着溫如煙，“媽，您，您是不反對了是麼？”
“我反對有用麼？自古以來，父母總是拗不過子女的。從來都是父母對子女妥協，哪有子女對父母妥協的。”溫如煙一半感嘆一半酸楚的說。
“媽媽，謝謝你。”
聶相思感激的抱住溫如煙，眼角含淚，“真的謝謝。”
溫如煙閉上眼，眼角的淚卻如小溪般不停的滑曳，擡起手，輕輕拍撫聶相思的背。
戰廷深緊斂的雙瞳，亦隨之慢慢鬆緩。
溫如煙任由聶相思抱了會兒，才伸手握住她的肩，將她從她身上微微推開，目光落在聶相思帶着光芒的小臉時輕然眯了下，“我現在雖然不反對你們在一起，但是我也不贊成。”
其實聶相思現在要的，也不是溫如煙的一句“不反對”。
她跟某人的結合，是個人一時半會兒都接受不了。
所以她也沒指望溫如煙一下子就接受，並且贊成。
“媽，有你，有三叔……”以及她肚子裡兩個小的，“我這輩子就知足了。”
聶相思蒼白的小臉浮出一絲神采，道。
溫如煙看到聶相思臉上的光彩，勉強扯了扯脣。
沒再對聶相思說什麼，擡眸看向戰廷深。
戰廷深眼闊輕縮，走了過去。
“思思臉色不好，我想帶思思回家住幾日，戰先生不會反對吧？”溫如煙突然道。
戰廷深皺眉，盯着溫如煙，“別墅有張姨在，她會將思思照顧好。”
“……”聶相思聽到溫如煙這麼說，臉上的笑微微收斂起，也有些警惕的看着溫如煙。
溫如煙抿脣，“你們不用表現得這麼如臨大敵，我既然說了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就不會反對。我跟思思十多年沒見，想跟她好好團聚幾日。一個母親的這點願望，不算過分吧？”
聶相思見溫如煙臉上隱約有些慍色，忙捉住她的手，道，“媽，您別生氣。”
溫如煙深呼吸，伸手拍了拍聶相思的手背，擡眼看着戰廷深，“我知道在這個家思思說了不算數，我不爲難我女兒。戰先生，您給個話吧，可以麼？”
聶相思，“……”莫名覺得有點沒面子。
不過，這會兒她沒說什麼，挑起眼皮一角看戰廷深。
戰廷深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眉心卻凝着，“伯母若想跟思思團聚，可以搬到別墅小住……”
“那就是不可以了？”溫如煙冷笑，盯着戰廷深。
她已然做了這麼大的退步。
他卻連她這點要求都不肯答應。
搬到這裡住？
呵。他是想讓她每日看到他，都想起他父親，想起他父親是如何害死思思父親的麼？！
抱歉，她做不到！
“既然這樣，那沒什麼好說的。”
溫如煙沉拉着臉說完，抽出被聶相思握住的手，徑直朝別墅門口走。
聶相思心一跳，“媽。”
聶相思追上前，拉住溫如煙的手，表情爲難。
溫如煙冷着臉，看着聶相思，“思思，你說，媽媽提這個要求很過分麼？”
聶相思，“……”
戰廷深站在原地沉盯着溫如煙和聶相思這邊，神色冷硬的，讓他看上去像一塊冥頑不化的大石頭。
但凡涉及到，有人想要將聶相思從他身邊接走類似的事，戰廷深是真的打心底裡不高興不樂意不答應。
饒是這個人是聶相思的母親。
其實別說是溫如煙。
就是戰曜以往想讓聶相思搬回老宅住幾日，戰廷深亦同樣態度堅決的拒絕。
除非是遇到出差，他不放心聶相思，纔會默許戰曜將聶相思接回老宅小住。
但是，他出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老宅接聶相思。
大約是。
無論將聶相思交付的對象是誰，戰廷深都不放心。而唯有讓聶相思待在自己眼皮底下，由自己小心保護着，他才能徹底安心。
見聶相思不回答，溫如煙心尖酸澀，狠狠心拂下聶相思的手，“算了。比起我這個多年沒對你盡責的母親，你站在他那邊，我無話可說。”
聶相思聽到溫如煙負氣的話，頓覺頭大如牛。
咬咬脣，聶相思只好哀求的看向戰廷深，舉起小手朝戰廷深小心豎起一根手指頭，用眼神道：三叔，我就過去住一天，行不？
戰廷深直接把眼睛別開了。
聶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