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了。
“你想太多了,”顧淮南冷冷的看着她,脣角勾起一抹輕蔑,“我只是好心收留你一晚,並沒有要跟你上牀的打算。”
暮晚:“……”合着她說了大半天,人家壓根兒沒挑重點答。
“還是那句話,”顧淮南轉身,“不想站一晚就跟上。”
暮晚侷促的站在門口,低頭看着自己毛毛兔的拖鞋腳尖。
顧淮南仍下一句‘鞋櫃裡自己找鞋’就抱着樂天進了其中一個房間,暮晚猜想,應該是把人放到牀上了。
暮晚彎腰打開鞋櫃,裡面除了簡單的居家拖鞋外並無其它鞋,暮晚掃了一圈兒,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一雙粉色棉拖上,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她停下自己的胡思亂想,躍過那雙鞋拿了旁邊的一雙灰白格子男士棉拖。
顧淮南的家很大,在這樣獨門獨戶的小區,兩層的躍式復層,暮晚站在客廳往四周掃了一圈兒,雖然不知道樓上是什麼樣,但也大概能估出這房子的大小來。
這麼大的房子一個人住多寂寞,暮晚忍不住想,這想法只在腦海裡迴盪了一秒就被眼前那雙粉色拖鞋給擊碎了,一水兒的玻璃碴子全撒她身上,扎心的難受。
沙發很寬大,不像她家的那個小布藝沙發,連個人躺下去腳還露一截在外面。裝修風格偏歐式,色調是典型的白色和淺灰色爲主調,看得出是按顧淮南的風格裝修的。
東西排列有序,整潔得體。
顧淮南一邊脫身上的大衣一邊往外走,眼角掃過暮晚腳上明顯大了好幾號的拖鞋時閃過一絲不悅,“一樓有浴室。”
丟下這麼一句,連正眼都沒給她就匆匆上了樓。
暮晚到嘴邊的一句‘謝謝’終是沒能說出口,她嘆了口氣,轉身走向顧淮南所說的浴室。
看得出一樓的浴室主人並不常用,雖然所到之處依舊打掃得很乾淨,東西排放也是井然有序,但卻沒有主人生活的氣息。
洗臉檯上倒扣着兩個玻璃杯,暮晚掃了一圈兒卻沒找着新的牙刷和牙膏,準備去問問顧淮南,想想又算了。
她隨手擰開水龍頭,用手捧着洗了把臉,而後走出浴室。
在客廳轉了一圈兒後還是猶猶豫豫的打開了冰箱,果然在裡面找到了一瓶漱口水。
樂天蓋着被子睡得很熟,脣角甚至還泛着淺笑,暮晚輕輕摸了摸他的臉,掀開被子爬上了牀。
剛躺下沒多久就感覺有些不適,眉頭不自覺輕輕蹙起。
之前一路都挺緊張,胃裡的不適感就被自己給忽略了,這會兒放鬆下來,這才覺得胃裡一陣陣鈍痛襲來。
側身躺了一會兒,那種隱隱的痛楚並沒有減輕多少,她乾脆坐了起來,微彎着腰用拳頭死死抵着胃。
她沒有手錶,也沒有手機,不知道過了多久,度秒如年的時候,胃裡纔沒之前那般痛了。她舔了舔乾涸的嘴脣,眉頭輕蹙間起身下了牀。
忍着不適在客廳裡轉了一圈兒也沒找着飲水機,想了想擡腳往廚房走去,她沒有心思打量這間寬大的廚房,雖然覺得未經允許擅自用了主人的東西不太好,要她實在是太渴了。
廚房的展臺上倒是掛了不少杯子,喝咖啡的、喝酒的、喝水的一應俱全,暮晚想了想沒動這些,從廚櫃裡拿了個碗出來,正準備倒的時候眼角掃到一抹灰影。
“你在幹什麼?”
手上一哆嗦,茶壺裡的水就灑了幾滴出來,有一滴正好滴在她拿着碗的手上,滾燙的觸感讓她沒來得及多想,條件反射的就丟掉了手裡的碗。
‘呯’的一聲響,碗碰到堅硬的地板發出破碎的聲音響徹整個廚房,暮晚被這聲音驚醒,忙放下茶壺彎腰就準備去撿,“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就想喝點兒水……”
“別動!”顧淮南沉聲阻止,暮晚肩膀輕顫了顫,準備撿碎片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是豬變的啊,這東西能用手去撿嗎?”顧淮南有些生氣,微挑着眉瞪她,隨後出了廚房。
暮晚蹲在地上,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
果然今晚就不該厚着臉色跟過來,不管是蹲一晚還是站一晚,總比在這裡不尷不尬的要好多了。
這麼一想,就不免有些委屈,忍不住就想到這樣的節日裡,沒有親人的歡聲笑語,更加沒有新年裡的熱鬧喜慶,這樣帶着冷意的年夜,就這樣快過完了。
如果當初她早些實破顧淮南的糖衣炮彈,沒有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如果母親沒有病逝……如果如果,太多的如果,卻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起開,”不知何時,顧淮南從哪裡拿了乾淨的掃把過來,輕斂着眉頭衝暮晚道,“去客廳裡坐着。”
暮晚忙站了起來,許是站得有些急了,頭有些暈,她一手撐在了竈臺上,緩了兩秒後才抱歉的走出了廚房。
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暮晚對剛纔的失誤做了個總結,肯定是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的大腦無法負荷,所以就當機了。
顧淮南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着玻璃杯,掃了眼沙發上的暮晚後神色微變,“怎麼不披件兒衣服就出來了。”
暮晚裡面只穿了件打底的白色緊身毛衣,顧淮南只說了浴室在哪兒,連牙膏牙刷毛巾之類的都沒拿給她,她也不指望拿什麼睡衣,想到那雙粉色棉拖,別人穿過的東西,她也不想去碰。
“不好意思啊,剛打碎了你的碗。”暮晚答非所問的道着歉。
顧淮南嘆了口氣,把手裡的熱水遞給他,暮晚忙伸手去接,兩人距離很近,顧淮南這纔看到她略微溼濡的劉海和鼻尖上細密的汗珠。
一樓沒有開暖氣,客廳裡還挺涼的,而暮晚只着了件單衣,臉上卻冒着細密的汗。
顧淮南也沒多想,伸手探到額間,暮晚微怔,慌忙就想閃躲。
“別動。”像是看出她的舉動,顧淮南出聲制止,停了幾秒後微微蹙眉,“沒發燒啊,你不舒服?”
暮晚愣了一下,這才道,“有點胃疼……”
“怎麼不告訴我。”
暮晚:“……”怎麼可能告訴你,告訴你又能怎樣?你是醫生嗎?
“這會兒已經不怎麼痛了,”暮晚舉了舉手裡的溫水,“喝點兒熱水一會兒就好了。”
“你平時在家也這樣?”顧淮南隨手拿過沙發上的駝色小毛毯遞給她,“披上。”
暮晚不好拒絕,接過來隨意的搭在了肩上,反正喝完就回去睡了。
顧淮南微微蹙眉,伸手將她左肩一側快要滑落下來的毛毯一然放前拉了拉,暮我見狀,忙伸手自己去拉,一擡手間便碰到了一抹溫熱。
她急得想縮回,顧淮南卻反手一把抓在了她手上,纖長白皙的五指被他抓在手心裡,顏色鮮明。
這是幹什麼?
暮晚神色微斂,想起前兩次自己被他一步步引上歧途的誘因,心裡不由得有些打鼓。這是他的地盤兒,在別處她都沒能逃脫,現在到了他的地盤,還不是像條案板上的魚?
“你很緊張?”顧淮南緊緊抓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輕問,語氣卻透着平靜。
“沒……”暮晚低垂着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因五指輕顫而微微漾開的水波。
這樣的顧淮南像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剛與她結婚不久,恩愛纏綿溫柔以待的男人。暮晚使勁告訴自己,這些不過是他佈下的陷阱,千萬不要被表象迷惑。
顧淮南鬆開她的手坐到沙發一角與她正對着,“你的胃病很嚴重?”
這是要跟她聊天兒?
“還好……”暮晚完全沒有想要跟他聊天兒的興趣。
“你說樂天的媽媽對你有恩,所以你纔對他這麼好,”顧淮南卻沒看出她不想聊天兒,繼續道,“什麼恩值得你背上單親媽媽的名頭這麼辛苦的活着。”
暮晚喝了兩口水,將水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這會兒已經調整好情緒了,她擡眼看向對面正一臉探究的顧淮南,大方的笑道,“救命之恩。”
顧淮南微微一怔同,似是沒想到這恩情會這麼重一樣,近乎呢喃着重複,“救命之恩……”
暮晚顯然不想多說,起身笑了笑,“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我早忘了,如果不是你這麼問起,我可能根本不會想起。”
顧淮南顯然不信暮晚的話,會爲了救命之恩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一樣來養的女人,怎麼可能忘記自己養他的初衷?
“能忘?”顧淮南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當然,”暮晚笑笑,“人得往前看,總記着以前的事只會絆住自己的雙腳,我既然還活着,就不能老想着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