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溫文靜極力剋制,但她眉眼裡的得意之色溢於言表,秦吾看在眼裡,不揭穿。
她應該還不知道顧西爵調查的事,更不知道自己知道她作假賬的事,這會兒的不過是爲自己那些小伎倆得逞而得意。就讓她先得意一會兒,她越得意,之後的反差就會越大,那麼之後事情拆穿之後,能做的準備就越少。
“既然賬目沒問題,那二小姐叫我上來是什麼意思?”溫文靜語氣差了些,說話態度也變得很不客氣。
這些天,秦吾一直盯着財務部門,特別是盯着自己,讓她做事非常不方便。昨天還讓她把賬目全部複印一份,還以爲她看出了破綻,現在看來不過是狐假虎威,故意刁難罷了。
就因爲父親在董事會上要她做出半個月內籌集十億資金缺口的事。
“溫經理,今天我辦公室的傳真機收到一些東西,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看看。”說着,秦吾舉起手邊的資料,遞到溫文靜面前。
這些資料只能是匿名的,沒有出處的,不能說是顧西爵派人查出來的。一直以來,秦氏集團的事她都不想讓顧西爵牽扯進來。雖然現在在自己背後替她謀劃的人是顧西爵,但他背後還有整個顧氏集團,況且與他之間,除了私事,並不想與其他的利益掛鉤。
當初顧西爵迎娶穆子晴,外人都說他們之間是聯姻,爲了彼此的家族纔會犧牲自己的幸福。如今,秦氏在破產的風口浪尖上,她不想聽到自己嫁給顧西爵就是爲了救秦氏這樣的閒話。
溫文靜伸手,接過面前的文件。
她不知道秦吾葫蘆裡賣了什麼藥,快速將手上的資料瀏覽一遍,越往後,她臉上的笑容就越將就,最後一張笑臉僵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對面的人,“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資料後面,印着一個女人的照片,她所有的日常都在照片裡一一反應出來。這人她沒見過,非常陌生,但是看見後面的簡介以及和她的關係,她就知道了。
溫文靜的聲音有些顫抖,望着她的眼睛充滿疑問,並不是秦吾預想地躲閃震怒。一般人,如果刻意將做舞女母親的身份隱藏起來,那麼被揭穿之後,一定會暴怒,特別是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
但她現在的反應,好像是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的模樣。難道溫文靜不知道自己親生母親的事?
“這些資料,如果傳出去,對你們溫家的名聲不太好。”秦吾不回答她的疑問,對資料的來源她當然會保密,溫文靜休想從她的嘴裡套出什麼話。
她今天的目的是拿這件事逼溫文靜就範。
“二小姐,我們溫家和你無冤無仇,你沒必要耍這種無賴的手段吧?”對文件的來源溫文靜不知道,對文件的內容她的確是第一次知道。
小時候,每次她問及父親關於母親的事情時,他總是說母親當年難產,撒手人寰。後來,問的多了父親就煩了,爲了不讓他生氣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
溫文靜低頭,看着膝蓋上的照片,女人畫着濃妝,倚在舞廳後面的小巷子裡抽菸。夜幕裡,她染成酒紅色的頭髮偏暗,遮住她半張臉。挪到下一張照片,女人穿着家居服在菜場買菜,頭髮紮成馬尾束在腦後,素顏的臉上盤上些許皺紋,皮膚暗淡無光,這是長期使用劣質化妝品留下的後遺症。
“無冤無仇?”秦吾咀嚼她這句話,“既然無冤無仇,你作空秦氏的賬目,讓秦氏面臨十億的負債,是爲什麼?”
“溫文靜,你做空秦氏賬目的事還不承認麼?”她把話挑明瞭,不管她對母親是舞女的事是一無所知,還是可以隱瞞,這都和她無關,她要的就是解決溫文靜這個麻煩,讓她主動離開秦氏。
現在她拿溫家的臉面和她談條件,是因爲手裡沒有證據,若是有她做假賬的證據,根本不會在這兒和她浪費口舌。
秦吾的話,對溫文靜而言是當頭棒喝。她以爲自己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覺,以爲秦吾不會從賬目上發現任何問題。可她現在這麼問,語氣肯定不容置疑,分明就是知道了其中的問題。
那她剛纔說沒問題,是探她的底?
“二小姐,沒有證據,你別血口噴人。”溫文靜厲聲將秦吾的問題反了回去,“你是想拿溫家的名聲來逼我承擔秦氏的虧空?”
秦氏的外債是必須要還的,但是董事們的心也是要安的。現在秦吾大概就是想用她來安董事的心。
“溫茂良瞞着你把你母親趕出家門,謊稱她難產,你卻爲他連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值得麼?”這些信息資料上沒有,是顧西爵送她到秦氏時,在車上提到的。
具體細節她不清楚。
提起母親,提起父親對自己的欺騙,溫文靜臉上閃過絲絲難過,亮麗的眼眸埋藏陰霾,“他是我的父親,你別妄想挑撥我們的關係。”她對秦吾的客氣徹底沒了。
沒有證實過的事她不會相信,更何況還關乎到溫家的名聲。
秦吾猜到她會反駁,對她的指控笑了,“我可以給你三天的時間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到時候你如果想通了,可以來找我。”說完,她起身,走出辦公室。
溫文靜能在華爾街混這些年,必定有自己的長處。今天即使是第一次聽說自己親生母親的事,可她在短時間內能夠保持如此冷靜,真的不是等閒之輩。這麼想來,顧西爵說要先解決的內憂的話是對的,留她在秦氏,相當於留了一顆定時炸彈在身邊,太危險。
“喂。”秦吾走到寫字樓天台,撥通號碼。
秦氏的辦公樓在大片倉庫之後,站在天台往下眺望,左邊是運河,右邊是馬路,四通八達,交通便利。這樣的地理位置,對以原材料供應爲主的集團來說是極有好處的。
電話那頭的人聽她的聲音,似乎提不起精神,放下手裡的文件,凝神,“不順利?”
顧西爵往後靠在大班椅上,在他身邊彙報工作的linda立刻停止,等他打完電話再繼續手頭的事。
“恩。”秦吾悶應一聲。
其實剛纔她可以強硬地和溫文靜談條件,但是以她的判斷,若是硬來,難免會有逼迫之嫌。更何況對袁歡的事溫文靜是第一次聽說,她會本能地排斥事情的真假,給她時間去追問清楚對自己反而是有利的。
這上面的利害關係她能想明白,但是想到還要等三天時間,她就有些坐不住。萬一三天之後,溫文靜還是一口咬定沒做假賬,那要怎麼辦?到時候沒證據,即使她公開了袁歡的事,威脅了溫家的名聲,也會被人認爲是挾私報復。這樣,溫茂良父女反而成了整件事的受害者,對她對秦家而言,簡直得不償失。
“還有時間,不用着急。”顧西爵語氣溫柔,從電波里傳來,讓秦吾如沐春風。
剛纔她就是特別想他,所以纔到天台來給他打電話,現在聽到他的安慰,雖然沒什麼技術含量,可躁動的內心漸漸平靜下來。
是的,還有時間。
“今天晚上顧曼說請我們吃飯,你知道嗎?”拋開煩心的事,秦吾想到顧曼早上的電話。電話裡,她毫不避諱地稱自己嫂子,當時她慶幸幸好是在電話裡,如果當面稱呼,真是不知道怎麼應承。
和顧西爵登記結婚這幾天,除了習慣每天由他擁着入睡,她還沒習慣其他的事。
“恩。”顧西爵知道她情緒好轉了些,擰緊的濃眉微微鬆開,將手邊簽好的文件交給linda。
“我這邊結束了過去接你。”沒等秦吾問他要在哪裡碰頭,他就說了決定。
一直在糾結該怎麼開口的秦吾,聽到他的話,心裡舒暢許多,掰着欄杆的手鬆開,“好。”
掛電話時,她的眉眼全部笑開。秋風從四面八方涌上來,吹在身上,一點不冷。
顧氏集團總經理辦公室,linda一直站在老闆身邊,報告完事情,在等他批覆的文件。老闆似乎心情很好,特別是接完剛纔的一通電話後,連牽在文件上的名字都顯得飄逸了許多。
“顧總,穆小姐找您。”總經辦的一個實習生,上個禮拜剛來,她並不清楚穆子晴和老闆的關係,只知道有人拜訪,她負責進來通報一聲。
linda對這個不會來事的實習生趕緊擺手,示意他趕緊出去。
“讓她進來。”顧西爵簽完最後一份文件,對linda說,linda拿了文件出去,請穆子晴進來。
她一副遮面太陽鏡,一套dior秋季高定套裝,踩着八釐米的高跟鞋走進辦公室。
“聽說你們領證了?”穆子晴坐到顧西爵對面的椅子上,隔着墨鏡看他。
顧西爵和秦吾領證的事,還是穆婷告訴她的,聽說是顧曼親口說的。她瞭解顧曼,雖然大大咧咧的,但說出口的話就絕對是真的,她從不說謊。
顧西爵不答她,表示默認。
本來這件事他就沒打算瞞着,只是先前答應了那女人不主動公開而已,現在別人來問,就不是自己公開的事了。
“這件事老爺子知道了麼?”見他默認,穆子晴摘下墨鏡,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