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秦吾回顧西爵的別墅拿包,剛按門鈴,就聽見屋內傳來顧大白“汪汪”的叫聲。它一直在陽臺上玩,看見秦吾出現,立即飛奔到玄關,對着防盜門大叫,叫了幾聲,二樓上的人一點反應沒有。
它又叫了幾聲。
二樓上的男人正在洗手間,他剛洗完澡,精壯的腰肢上圍着一條浴巾,白色棉質的浴巾垂在他膝蓋上。頭髮溼着,他彎腰從洗手檯的櫃子裡拿吹風機,沒摸到吹風機的手柄,反而摸到一團棉質的東西。
顧西爵把東西從櫃子裡掏出來——
一條粉色的內褲在他掌心,被揉成一團。掌心攤開,內褲向西面展開,邊緣脫離他的手掌,垂在半空中。
內褲顏色粉嫩,是他喜歡的少女系。但款式太守舊,毫無新意。
樓下的顧大白叫了許久都不見顧西爵下來,它又怕門外的人等久了走開,乾脆撒腿跑到二樓,快速竄進洗手間,它仰着頭湊到顧西爵腳邊,想去叼他的浴巾,卻被他用手阻止。
顧西爵一隻手放在顧大白麪前,對着他搖了搖,顧大白明白他的意思,合上嘴巴,看着他,再看一眼樓下,叫了幾聲。
剛纔,他一直在淋浴房,所以沒聽見門鈴,這會兒顧大白來提醒他,顧西爵從二樓走去一樓,在貓眼裡看了看外面。秦吾的臉,在貓眼的放大鏡後面,格外突兀。
“汪汪!”
門打開,顧大白從門縫裡鑽出來,直接撲到秦吾腿上。她看見顧大白,馬上蹲下身,將它抱在懷裡。
雖然這傢伙惹怒了穆家人,也讓記者會的事情再瞞不過父親,但秦吾還是覺得顧大白可愛,看見它對自己的熱情,壓在心裡一整天的陰鬱漸漸消散。
顧大白湊到她臉上,脖子在她右臉嗅了嗅,又轉到左臉,一條大長舌頭捲起來伸出嘴巴。舌頭剛要碰到秦吾的臉,門口的男人上前一步,揪起它的大長耳朵,往後面一拎。
顧大白想吃秦吾豆腐的陰謀,被他徹底瓦解。它一臉不爽,但是又不敢對自己的衣食父母耍脾氣,只得不甘地望着秦吾。
秦吾看着顧大白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初秋的深夜,她後面的黑夜靜謐非常,右臉上的小梨渦深陷,脣紅齒白,彎成上弦月的眼睛,彷彿是在夜晚綻放的曇花,恬靜大方,美豔地不可方物。
顧西爵放在身後的手,緊了緊,他手心裡的東西被勒出更多的褶皺。
“顧總,我回來拿包。”秦吾的視線從顧大白身上轉移到它旁邊的男人身上,一擡眼,才發現顧西爵上半身光着,渾身上下只有圍着一條浴巾。
那日,他讓自己到別墅來找他,在二樓的房間,他也是以這樣的姿態站在自己身後。後來她摔倒了,顧西爵也是這樣抱着她到一樓,給她處理腳踝按摩傷處……
秦吾,你在想什麼!
突來的回憶直擊她的大腦,秦吾忙背過身,阻斷自己的胡思亂想。
“又不是沒見過。”顧西爵從門口轉入玄關,他這句話說的無關痛癢,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滾燙從脖子一路往上,秦吾覺得耳朵兩片燙地像要睡着了。
顧西爵去了客廳,秦吾趁機跑進屋,去一樓的客房拿手提包。顧大白跟在她後面,她跑它也跑,她進屋它也跟進屋。
“咣噹!”客房的門重重關上,震得整間屋子回聲四起。
顧西爵見她落荒而逃,嘴角微微勾起,彎腰落坐在沙發上,手裡的東西他放了,掉在身邊。
秦吾臉紅髮燙,心跳加速,她走到牀邊,坐到牀沿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滾燙滾燙的,現在她兩片臉一定紅透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發春了呢。顧大白在她腳邊,拿自己的腦袋蹭了蹭她的腳,秦吾低頭。
她沒換鞋!
顧曼好像說顧西爵有潔癖的,自己居然沒換鞋就闖進他的房子,這次又要死定了。
“顧大白,你先去看看顧西爵在不在,乖……”秦吾找到手提包,拿在手裡,另一邊打開房門,給顧大白一條門縫。
她這是要拍顧大白去做漢奸,最好趁顧西爵上樓穿衣服的時候,她能跑出去,不然被抓着了,又不知道會怎樣。
顧大白頷首,從門縫裡出去,四隻爪子走在瓷磚上,敲出節奏。秦吾屏息着,兩隻耳朵豎起來聽外面的動靜,生怕錯過顧大白給的信號。但聽了好一會兒,她只聽見客廳牆壁上時鐘的響聲,顧大白的聲音一點都沒捕捉到。
難道顧大白沉默就是給她的暗號?這也對,如果顧西爵不在,顧大白用叫聲來通知她的話,一定會驚擾了上面的人。
不愧是拉布拉多,果然很聰明。
秦吾想通之後,將房門多拉開一些,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經過客廳,沒看見顧大白,再到玄關,也沒有。
“汪汪!”
在她雙手握上門把,準備推門時,顧大白從廚房裡跑出來,它嘴裡還叼着一塊麪包。
沒錯,就是一塊麪包,秦吾仔細看了一眼,還是昨天在超級市場買的鮮奶吐司,吐司上還點綴着許多葡萄乾。
“你東西拿好了?”顧西爵也從廚房出來,垂在身側的手,捻了捻手指,將麪包屑捻乾淨。
秦吾眼裡充滿怨念,盯着腳邊的顧大白,它歡快地在啃麪包,對她的眼神視若無睹。
不自然地點了點腳尖,“恩,拿好了。”說完,她還不忘向顧西爵舉舉手裡的提包。
死顧大白,你爲了吃就背叛黨國,除了吃你還能想點別的麼!當然這些話,秦吾只能是腹語,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顧西爵面前說出來。
“還落了兩樣東西。”顧西爵瞭望客廳的沙發,粉色內褲還安靜地躺着,沒有被移動的痕跡。
“什麼?”秦吾不知道顧西爵的意思,不過出於安全起見,她還是打開提包,將裡面的東西檢查了一遍,誰知道顧大白有沒有趁她不在的時候胡亂弄她的東西呢。
律師執業證、記事本、筆記本、化妝包、車鑰匙……
她心裡默唸,一遍遍數過,每樣東西都安然無恙地在手包裡放着,沒少什麼呀。
顧西爵擡頭,修長的手指指向客廳沙發,“把那東西拿走。”
秦吾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一抹粉色映入眼簾,刺地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那不是她的內褲嗎?天,忙了一天,她居然把這件事忘了,忘了不要緊,還讓顧西爵抓了個正着!
早上,她在二樓洗手間換衣服時想換了內褲,但“麪包”用完了,想着去超市回來再換也不遲,於是順手把內褲塞進了洗手檯的櫃子裡。誰想到,超市一趟竟鬧到了醫院,還遇見了父親,這一慌一忙,就把內褲的事情徹底忘在腦後了。
此刻的秦吾,恨不得有超能力,這樣就能把顧西爵抓過來,按住他的腦袋,將他記憶裡關於內褲的片段全部抹去。推開面前的男人,她走去客廳,拽起沙發上的東西,塞進包裡。未免沒塞好,眼睛餘光還瞥了好幾眼。
強迫症,太可怕。
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向前走,時針指在十一點的位置。秦吾是在父親入睡後,從醫院出來的,她還得趕回去守着。白天醫生說,父親的病情還不穩定,需要隨時的陪護,這樣才能應對緊急情況。
的士還在外面等着。
秦吾呆呆地站着,她想離開,但是想到內褲事件的尷尬,完全抹不開臉來面對顧西爵。心裡的腹稿打了無數次,想裝作若無其事的和他打招呼離開,可說服自己轉身,兩條腿無論如何都邁不開。
“離開的時候把顧大白帶走。”顧西爵擡腳,廚房的咖啡機上正煮着咖啡,這會兒應該好了。
他進了廚房,秦吾聽見他漸行漸遠的腳步,提在嗓子口的心緩緩落下來。
把顧大白帶走?
可是顧大白是顧曼的狗啊,他們顧家的狗跟她有什麼關係?況且,現在自己也沒時間來照顧一條狗。
顧大白已經啃完了一片面包,但是它顯然沒吃飽,跟着顧西爵又去了廚房。廚房裡,顧西爵將機器上的咖啡倒進咖啡杯,香味四溢,飄到客廳。
“顧總,我這幾天要照顧父親,所以沒時間照顧顧大白。”男人端着咖啡從廚房裡走出來,白色家居襯得他古銅色的皮膚越發亮眼。秦吾想起那日在顧氏的總經理辦公室,他親手端給自己的咖啡。
很香,很香。
“你答應顧曼的事,與我無關。”顧西爵喝了一口咖啡,他來到秦吾面前,與她對視。
兩人站在一起,秦吾穿着皮底鞋,只到顧西爵胸口,他舉起杯子的手正好與自己的額頭齊平。
“可是我父親對狗毛過敏。”秦吾望着他,希望他可以把顧大白留下來,如果一定要她帶走,真不知道帶去哪兒。
但是,顧西爵對她的解釋,無動於衷。他表情清冷,一副過敏和我有什麼關係的悠哉模樣。
秦吾看看顧大白,它正瞪着兩隻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好吧,我帶走。顧曼回來的時候,你讓她來找我。”說着,秦吾走去陽臺,把顧大白的要用的東西打包,拿了牽引繩套在顧大白脖子上。
顧大白乖巧地任她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然後跟着秦吾離開別墅。
別墅的大門開了又關,從客廳的落地窗裡,顧西爵看見她將顧大白抱進的士車,隨後自己也坐了進去。
的士啓動,離開他的視線。
性子倒是挺倔!
到了這個時候,也不開口求他幫忙,卻非要跟他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