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後。
顧西爵病情好轉,從重症監護病房轉到一般病房。他身上的醫學儀器全部摘去了,但是他依然處於昏迷狀態,沒有甦醒的跡象。
“媽咪,爹地是不是永遠不會醒了?”秦深拿着毛巾,學着秦吾的模樣,趴在牀沿上替顧西爵擦手。
自從他度過排異期之後,他就出院了,一直陪着媽咪在這兒照顧爹地。可是他等了好多天,白天黑夜相互輪轉了好幾回,爹地卻始終閉着眼睛,一點兒都不搭理自己和媽咪。
小傢伙記起護士阿姨說爹地可能不會醒過來的話,鼻頭一酸,豆大的淚珠簌簌地掉下來。
“媽咪,我要爹地醒過來……我要爹地醒過來……”秦深抓住顧西爵的手,他兩條腿往上一蹬,蹭上病牀。
“爹地爹地,小深和媽咪都很想你,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小傢伙兩隻手捧起顧西爵的臉,小臉蹭上去,在他臉上連着親了好幾口。
顧西爵七天沒理鬍子,鬍渣青現,砸在小傢伙嘴巴周圍,疼得他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秦吾放下毛巾,將兒子從顧西爵身邊抱下來,“爹地會醒過來的,他就是太累了,等他休息夠了就會醒來了。”
牀上的男人,安靜地躺着,她每天帶着兒子來這兒給他擦身,陪他說一小時的話,但是他的身體一如七天前那樣,連手指頭都沒動過一下。
醫生說手術室中他因爲大量出血導致大腦休克,能不能醒來全靠他的個人意志。他昏迷的時間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現在的每一天對秦吾而言都是煎熬。
她對顧西爵還有那麼多話沒有說,那麼多事情沒有做,如果他再也醒不過來,那她和小深要怎麼辦?
“小吾,時間差不多了,你快點走吧……”秦媛提着包進屋,她話沒說完就看見秦吾抱着兒子,她臉上沾滿了淚水。
秦吾聽到姐姐的提醒,她看了看房間裡的掛鐘,離法院開庭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鐘。她把兒子放到地上,囑咐道,“你和阿姨在這兒等媽咪回來。”
秦深重重的點頭,乖巧地牽起秦媛的手。
“姐,我先走了。”秦吾拿上準備好的材料,離開病房,出門前她不忘轉頭再看一眼病牀上的人,他垂在身側的雙手巋然不動。
她盈滿淚水的雙眸平添了幾分難色。
不知道顧家會派什麼樣的人物來代理這場離婚官司,不知道顧青雲爲了讓她和顧西爵離婚會耍出什麼手段。
可這一次,無論前方道理有多險阻,她都要守住這個家。至少在顧西爵醒來之前,她要守住了。
津陽市人民法院。
顧西爵與秦吾的離婚糾紛案件在民一庭開庭,秦吾按法院的指示牌走進法庭時,原告席上已經有人落座了。
她向書記員說明了身份之後,在被告席上落座。
“秦丫頭,你怎麼看到我都不打招呼了?難不成是怪我接了顧西爵這個案子?”曹鼎泰看向對面的被告席,他看見秦吾,主動和她打招呼。
秦吾擡眸,眼裡充滿陌生,“老先生,我認識你嗎?”
原告席上,一位白髮老者正襟危坐着,他身邊有一位年輕人正將案卷從案卷袋裡拿出來,非常有規律地擺到老者手邊,畢恭畢敬地遞上筆。
如果她猜的沒錯,眼前的這位老人應該是律師,是顧青雲請來代理顧西爵離婚案子的律師。
他一個從業多年的老律師來代理這種案子,恐怕是沒少收律師費。秦吾想到對方律師的年資,她更緊張,但是一想到這是一場關於自己和顧西爵之間的婚姻保衛戰,她就不得不挺起胸膛,迎難而上。
曹鼎泰以爲秦吾還在爲三年前的事情怪他,他佈滿皺紋的臉上,笑容有些僵硬,末了搖了搖頭,算是對秦吾問題的回答了。
當年,他把穆子晴的離婚案子交給秦吾代理,全是受了穆旭臣的擺佈,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委託,竟然會扯出那麼大的事情,連秦烈都死了。
見他搖頭,秦吾收回眼睛,她熟練地把早就準備好的資料依次擺在手邊,每一份證據都寫了證明目的,格外詳細。她是法學碩士畢業,雖沒有真正地參與過一場庭審,可開庭前做足準備、找準對方的破綻是她身爲一名法律人應有的素養。
距離開庭時間還有十分鐘時,法官進來了。
審判員齊晟在庭前徵詢雙方當事人的意見,有沒有調解的可能。
曹鼎泰是受了顧青雲的死命令來的,除了達成離婚的目的,別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妥協,當然錢方面自然不是問題。
“秦小姐如果同意離婚的話,我們這邊可以給你想要的賠償。只要要求合理,多少都可以。”
三年前,他曾是秦吾的師傅,將她從學校帶入社會的第一個人。他怎麼都想不到,有一天會和自己的愛徒對簿公堂。
“那就沒有調解的必要了。我不會離婚的。”秦吾表明立場,她早就猜到是這個結果,一點都不驚訝。
齊晟見兩邊都這麼堅決,儼然沒有調解的希望,他走向法官席,爲開庭做準備。
“秦丫頭,你這麼犟對你沒好處,還是趁早見好就收吧。”曹鼎泰作爲秦吾曾經的老師,他好言相勸,語重心長。
秦吾不認識他,對他的好意更是不領情,她堅定自己的立場,“我有自己要守護的東西。我不可能妥協。”
她眼裡佈滿堅毅,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下面開庭。”
法庭開庭,按照正常程序走下去,在質證環節裡,曹鼎泰提供了一段視頻。這是一個星期前,秦吾和穆旭臣在君悅酒店舉行訂婚宴會的視頻,他的目的就是說明秦吾在婚內出軌,並且爲穆旭臣生育了一個兒子,徹徹底底地給顧西爵代了綠帽子。
這就是他爲什麼勸秦吾見好就收的原因。
她是這段婚姻裡出軌的一方,這段視頻和那個孩子就是鐵證。婚內出軌與他人同居,完全符合法定離婚的構成要件。她這麼執着,非要開庭審理,到時候怕是連一點好處都撈不到。
“被告秦吾,你對原告提供的這段視頻認可嗎?”齊晟按規矩詢問秦吾。
秦吾點頭,“真實。”
她要維護自己的婚姻,但永遠不會睜眼說瞎話,不會像顧青雲這樣謊話連篇他明明知道秦深是顧家的孩子,卻爲了達成離婚的目的而謊稱他是穆旭臣的孩子。
“但是法官,我這裡有另外一組證據,足夠證明我兒子秦深是顧西爵的親生兒子,並不是我與穆旭臣所生。”
一份dna檢測報告呈到法官手裡,然後轉交到曹鼎泰面前,他對檢測報告的結論直接提出異議。
“法官,我不認可這份報告。我當事人和被告分居三年,這個孩子不可能是我當事人的孩子。”曹鼎泰心裡震撼,但是身經百戰的他表現地氣定神閒。
顧老先生跟他說的孩子不是顧家的,難道是故意騙他的?
“被告,本庭現在告訴你,你在未經原告同意之下委託第三方鑑定機構作出的dna鑑定,原告有理由推翻該結論。但是,你可以申請再次鑑定,本庭會根據你和原告的意思,委託其他有資質的鑑定機構再次做親子鑑定。”
齊晟見秦吾點頭,他詢問原告方的意見,“原告,你同意做親子鑑定嗎?”
這個問題,看似是個選擇題,實際上是個必答題,曹鼎泰沒有別的選擇,他必須同意,否則他得承擔因此帶來的不利後果。
孩子是不是顧西爵的親身兒子,決定了這次離婚的成功與否。
“既然雙方都同意,那本庭將在庭後委託第三方鑑定結構……”
“不必了!”
突然,法庭的門被人從外面大力的推開,男人的聲音從門口穿來。被告席上的秦吾,她指間的鋼筆停頓了一下,猛然擡頭,看向門口。
男人揹着光,他身後陽光燦爛,灑在他周身,暈出金黃色的光。他擡腳進來,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聲音由遠及近。
他的臉一點一點地放大,逐漸清晰。
秦吾從椅子上站起,她望着向自己款款走來的男人,一時無言。此時此刻,她清晰地聽見左邊第二根肋骨上的位置,心亂如麻。
他醒了!
他終於醒了!
“秦深的確是我的兒子,我撤回起訴。”顧西爵站在被告席與原告席之間,他鷹隼版冷冽的目光掠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停在秦吾身上。
深不見底的雙眸裡,映滿了她的整張臉。
“可是顧總,顧老先生……”曹鼎泰試圖勸說顧西爵,但話說到一半收到顧西爵視線,立刻住嘴。
奈何他在律師界混地有多風生水起,到頭來還是替有錢人打工,還得看有錢人的臉色。
“我們回家。”顧西爵向秦吾伸手,一改往日的強勢霸道,柔情肆虐。
秦吾手裡的鋼筆掉到桌上,下一秒她跑過去,擁住了顧西爵。
她抱在男人腰肢上的雙手格外用力,不遺餘力,這一次,她再不會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