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零碎的片刻,彷彿都朝着某個也許可能的方向走去。
她不願設想甜甜的親生父親可能是誰,但她自己開始默許某個可能性,所以惶恐不安,卻只能故作淡定。
篤篤——
臨風敲車窗,然後開車門,看樣子似乎想給她解安全帶。
“我自己來。”
唐輕冬太起手肘擋住他伸過來的手,還想說些什麼,他卻在她下車時候,牽過她的手,帶她朝前面快步走,漸漸小跑起來。
防護網周圍,勒杜鵑掩映出裡面風景,枝條稀疏之處有一個白色通道,十米不到,能見另一邊的光亮,過道有些暗,零碎的腳步聲,一冷一熱的手心,彷彿回到許久以前。
輕冬心思不在這兒,他跑的快,她思緒飄得遠,還沒料及,整個人撞在了他身上。
“蔣臨風!”
輕冬後退,感覺熱氣拂過臉頰,最終,輕輕地,鼻尖點鼻尖。
盛夏的季節,親近的溫度,與穿過走道的涼風,視覺之中望不見清晰面容的忐忑感,催生出更濃烈的小心翼翼和心動。
在感覺他脣瓣要壓下來之前,輕冬手機響起,專爲家裡電話設置的鈴聲,她如夢初醒,別開臉、後退,轉身要返回去。
也許是甜甜。
這個預感就這麼突然地竄入腦海,她想要離這兒遠些,手腕卻被蔣臨風抓着。
“你接聽,我帶你走。”
——我帶你走。
那年夏天,她是他的家教老師,他無意撞見許安警告她注意她與蔣臨風身份差異的畫面,憤然過來,如這般,牽着她,擲地有聲。
這個人哪,不管成熟與否,總擁有撼人心絃的天賦。
她想掙脫,卻只能跟着他往前走。
手機鈴聲繼續響着,她只好將音量調小,接聽時候輕輕餵了聲。
“媽媽——”
果然是甜甜,似乎是剛睡醒,聲音懶懶的。
輕冬低聲問:“怎麼了呀?”
“想你了,媽媽是不是好忙呀?”
“嗯嗯。”
“那甜甜不吵媽媽了,我等你下班回來給我做好吃的。”
“好,想吃什麼告訴媽……就好。”
那邊應該是母親在跟甜甜說話,輕冬不知是否聽錯,好像還有一個重重的咳嗽聲,母親又在說話,不像她的咳嗽聲。
一絲疑慮閃過,正好走出了暗道,陽光灑在身上,視野所及,黃花風鈴木隨着清風微微搖晃花朵,而手機那邊的甜甜小聲說了句媽媽晚點見,之後只聽到一陣忙音。
輕冬來不及多想,在蔣臨風若有所思的目光之下,她氣勢不減:“有話直說,沒話的話,不要看我。”
“你家來親戚了?”
輕冬沒有急着回答,反問:“怎麼這樣說?”
“你剛纔說了‘想吃什麼告訴媽就好’,一看就是有另一個人在你家裡,而且估計年紀不大,你跟那人說話的時候也太溫柔了。”臨風語氣頗爲幽怨,彷彿被冷落了而發出抗議。
“跟小孩計較什麼。”輕冬無奈。
“原來是小孩!”蔣臨風鬆了口氣,不過似乎想到什麼,他輕輕揉她腦袋:“不要難過,不管你是否有同父異母的弟弟或妹妹,記得你有我。”
輕冬嘴角微顫。
他誤會了……
可是,如果不是兄弟姐妹,那可能也喊她媽媽作“媽”。
真是……一言難盡。
輕冬心情不太好,甩掉他手,丟下一句我沒有兄弟姐妹,轉身想走。
突然身子一輕,竟被他扛了起來,她急了:“蔣臨風放我下來!”
這種發生在影視劇裡的羅曼蒂克場景發生在自己身上完全是不同感覺,尤其她還穿着職業裝短裙!
她扯着裙子邊緣一直往下扯,雙腿亂蹬,讓蔣臨風放自己下來。
他卻是笑聲朗朗,聲音溫柔:“沒事的,這兒不會有其他人。”
“有你才嚇人,蔣臨風你放我下來!”
臨風應了一聲,然後小跑起來。
夏風吹過,她的尖叫與他的笑聲,在這並無他人的樹林之中,驚了一些不知名的鳥,翅膀撲騰,從他們頭頂的天空下掠過,鳴叫着,悠遠悅耳。
他一路跑,輕冬腦子暈,等感覺他將自己放下時候,雙腿發軟,快摔倒時候蔣臨風突然將她橫抱起來。
這一次次地突襲,輕冬實在有些反應不過來。
“蔣臨風,我關心的是到底是誰跟着我,你能否理解我對自身安危和自由表達擔心的心情!”輕冬瞪他,氣得想一腦袋撞過去。
“之後不會有,我保證。”臨風露齒笑,聲音卻是肯定的。
輕冬知道他說到做到,她也不知何時開始,自己也篤信他不再是當初那個辯駁一句只能以離家出走作爲抗議的少年了。
她還想說些什麼,餘光突然被林蔭之中的那座房子吸引過去。
“樹屋!?”
她看着位於山坡之上、樹之間的那座屋子,看上去還在建設之中,並不是一座完整的房子,但看得出來已有輪廓,而更爲亮眼的是,不遠處稍平坦的地方還有織網形狀的鞦韆和吊牀,彷彿是等待着賓客。
少女時期總對一切美好的事物充滿幻想,尤其那時候家境富有,總想擁有全世界所有美好又羅曼蒂克的事物。
曾經由自己用彩筆簡單勾勒的畫面,就這麼突然地闖入視野,輕冬在蔣臨風的懷抱,忘了呼吸,卻又覺得眼睛漲得發酸。
臉頰一暖,竟是臨風突然的落吻。
“樹屋還沒徹底完工,計劃帶你來之前,稍微散了一下味兒,鞦韆和吊牀也清潔了,那兒可以提前體驗。”
他輕聲如微風拂耳,說話時候走向鞦韆,步伐很穩,到了鞦韆旁,他將她放下,做了一個十分紳士的邀請動作,含情脈脈:“你是這兒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的女主人,所以,如果不滿意,可以隨時告訴我。”
唐輕冬十分不爭氣地……腿軟了。
他若認真起來,根本無法抵擋。
少女心和虛榮心在這樣一個眼睛只有自己的青年的注視下,徹底得到滿足。
她坐上鞦韆,還沒開口,他已到了她後面,聲音有笑意:“以前總是你幫我推鞦韆,現在和以後,這些由我來。”
剛當上他的補課老師的時候,他還是被寵壞的貴公子,叛逆又貪玩,愛惡作劇,尤其和小時候一樣特別愛與她作對,時常不配合她計劃的補課,倒是總想辦法命令她做其他事兒。蔣家的後花園有秋千,所以輕冬十八歲的時候有好一段時間都在給這個大少爺推鞦韆。
男孩對喜歡的女孩,表達感情的方式之一是惡作劇。
這個定律,似乎是每個人年少都會發生。
輕冬沒放在心上,以前的痛苦太多,能忘就忘,哪還願意可以去記得。
可是他記得全部。
似乎,所有關於她的,他都放在心上。
輕冬亂想着,感覺身體隨着鞦韆往前移動,她下意識抓緊繩子,在他囑咐之中,她忍不住說:“推高些,沒事!”
“Hey!現在不怕走光了?”
“所以你後退,呆在後面不許動,你要是過來我面前,我就……”
“不會的。”
他放手了,輕冬坐在鞦韆,有種隨時要飛起來的感覺,風吹過耳朵,髮絲偶爾會打到臉頰,他說的三個字,彷彿夢境裡遠方傳來的聲音,有種難以形容的深情。
她聽着,忍不住大聲問:“這麼聽話,可不像你風格。”
“要是到你面前,你估計會從鞦韆撲下來。媳婦,我可捨不得你受傷。”
“話說得真好聽啊,蔣臨風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去看了什麼類似《教你說情話的速成攻略》、《男人如何用花言巧語哄女人》的書啊?”
“如果能讓你有這種感覺,那看來你知道我帶你來這兒的目的了。”
鞦韆已經不能蕩得太高,輕冬本想自己調整,聽到這話,愣了下,伸腳碰地,讓鞦韆漸漸停了下來。
她回頭,看着站在兩步之距的他。
“什麼目的?”
“追你。”
陽光從樹林之中灑進來,他面朝着太陽,眼鏡彎彎的,染了光色,彷彿月牙,漫着太多不可思議的柔情。
美好如他,總是這樣,直白而熱烈。
可之於她,卻像是經歷着一場美夢,會沉淪,也會醒來。
“嗯,謝謝你的追求。不過我不會愛上你,過去是,現在和以後也是。”
“以後的事誰知道,也許我們到時候生了一個排球隊。”
“蔣臨風,out!”
輕冬知道自己的惱火來源於心裡某種不確定,心裡又惦記着被跟蹤的事,在他過來之前,她蹲下來拿起一塊石頭。
“媳婦,這裡沒有其他人,你不用特意敲暈我,隨你怎麼我都可以。”
他腦子都想些什麼!
輕冬白眼丟過去,“站那兒,快說,你後面打算怎麼辦,你奶奶知道你發現她派人跟蹤我,真的會罷手?”
“我在,她不敢亂來。”
“所以?”
“我要搬到你附近。”
輕冬捏緊石頭,嘴角發顫。
“你……說什麼?”
“媳婦不要緊張,雖然我很想跟你一起住,但考慮到未來岳母娘還在家裡,我會收斂點的。”
“蔣臨風,看招!”
瞧他還笑得賊兮兮的,輕冬怒,石頭丟了過去。
臨風沒想到她真的丟過來,猛地避開,但腳下一滑,身體猛地往後仰。
嗷地一聲慘烈地響在樹林之中,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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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章的時候被自己甜到治癒了~妃更新一般在新浪微博【索妃愛】說,歡迎大家找我玩(催)兒(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