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明月眼裡,這又是怎樣的光景?
一片以愛爲主題的藍色玫瑰花裡,所澆灌它們的水源,是冤死親生父親的屍體所來。
而這片玫瑰花,又是深愛的男人允許她種的。
時過境遷,一直到今天,她還清楚的記得,五年前他開會結束後,對她說:明月,你可以做的事很多,比如美容逛街,種花泡茶,只要你喜歡。
是的,當時他就是這樣說。
而現在呢?
隔着這片藍色的玫瑰花,他的身後有好友有救護車,還有昏迷卻孕育了他的孩子的賤女人!
可她這邊呢?
曾經的玫瑰花沒變,水源裡的父親也還在,跟前卻又站着一個個持槍的特警,特別是她手腕上,再不是什麼金銀珠寶,而是手銬!
哈哈,夏明月忽然一陣發笑,“以爲警察我就會怕?戴上手銬就能制服我?又以爲把我關進監獄,你們就可以皆大歡喜了?呵,沈衍衡,你想的美,我告訴你,以你現在的情況,最多隻能維持三天,三天過後,就算你想娶我,都已經沒有機會了!”
“是嗎?”沈衍衡淡淡的看了一眼,生命的時限,由開始以爲的七八十年,到前段時間的兩月,以及昨天的半月,又是今天的三天。
日子一天天的在突變,他突然就釋懷了。
站在花海的盡頭,他眼裡再看不見她,彷彿對於她的警告,即使生命力只剩三天的警告,也根本不可能再牽起半絲漣漪。
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所倒影出來的是死寂也是平靜無波!
寂靜的更像一潭死水!
不止沒有夏明月想要的憤怒和崩潰,更是毫無溫度。
一瞬,這樣的他,讓她洋洋自得的心,恐慌也忐忑了,“沈衍衡,你不怕死?”
是的,這是目前她最爲關心的,這些年以來,她太清楚他這個人根本就不怕死,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才只能在他親人身上下手。
按預想,此時他的回答應該是妥協,就算再不願意爲了親人也該娶她,可現在爲什麼只是用這樣死寂的眼神看着她?
不不,不是這樣,一定不是這樣的!
她不相信,“沈衍衡,你一定在考慮病毒對不對?你放心,只要我們結婚,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你也不用想着找誰來解析程序,目前能救你的人,只有我!”
因爲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個答案,夏明月掙扎着,想走過去,但身旁的夏天逸狠狠的扣着!
一下子,夏明月怒了,咬牙瞪着夏天逸,“很好,阻止我是吧,好!你不是醫生嗎?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我所研製的病毒,雖然能解,但你們需要時間,沒有兩年,你們根本找不到頭緒,而他現在的情況,最多隻能撐三天,想他死,那就繼續,我——”
“天逸,放開她!”血腥強行按壓下去,邁步前,沈衍衡轉身看了一眼,那是已經被擡上救護車,正在搶救的女人,然後來到夏明月跟前。
四目相對,他平靜,她期待也欣喜。
他卻是開口道,“休、想!”
“什麼,你說什麼!”夏明月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更不相信他這樣依舊不肯娶她?“沈衍衡,你傻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
當年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撞死了,也是你親口許諾我們會結婚,五年前是你,更是你說我們訂婚,可結果呢?
要不是因爲你,我又怎麼可能被孔明江綁架,我的親人又怎麼可能出事,現在你竟然恩將仇報,這就你的回報?情願病死,也不肯娶我,是不是!”
“是!”沈衍衡無慾的看着她,說得堅決,“我不會娶你!”音落,他看了眼站在民警和特警前頭的陳局,轉身就走。
看着沈衍衡的背影一點點走遠,夏明月崩潰也猙獰,幾乎是用盡所有的力氣去低吼,“好,沈衍衡,你給我聽好了,既然你寧死也不肯娶我,那我們就到地下團聚!,三天後,我、沈可可以及我們的女兒,我們三個人都在黃泉路上等你!”
沈衍衡眸色一寒,“你說什麼?”
“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嗎?可是我知道你肯定聽清了,就算你沒聽清,他們也應該聽清了!”走上前,夏明月轉怒爲笑,“衍衡,看你這副生怒、質疑的樣子,是想說你根本就沒碰過我嗎?其實,這還要多謝海叔的一片苦心啊,不然我又怎麼會有機會?”
這一刻的夏明月,特別開心。
用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因爲她雙手戴着手銬,拿得艱難和費力,可正是這樣,才能多兩秒看他的時間。
“衍衡,你看她,和可可年紀相仿吧!”
感覺有人又扯住她,夏明月這一次沒掙扎,只笑着,“這個時候,我想她和可可應該在午睡,沈衍衡,明天太陽落山前,我在監獄等你的婚紗,過時不候!”
聲音落下,她甚至還好心情的擺擺手。
聽着囚車砰的一聲,絕塵而去,沈衍衡握着照片,看着裡頭一身藍,年紀和可可當真差不多的女孩,記憶一下子回到五年前。
有天早上,他醒過來,旁邊躺着的是她!
更想到,和宋夏吃夜攤的那次,曾經替一個女孩搶救丟失的錢包,難道……
正想着,聽到‘咳咳’兩聲,是陳局經過,將要回警局!
“等等!”沈衍衡握緊照片,一雙鷹眸凌厲的望過去,“陳局就這樣走?”
“沈先生…”陳局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想了想,他說,“沈先生,你放心,搭救人質,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儘量趕在明天太陽落山前……”
陳局說着,頓了頓,“當然,有時候不是我們努力就會成功,所以我還是希望你,如果營救時間不夠,希望你能拖延時間!”
“爆炸到現在,你們就沒查出她會有同夥?”看着陳局肩膀上的徽章,沈衍衡忍着一次又一次翻滾的血腥,“我看再這樣下去,海城堪憂!”
說完,他轉身走向救護車。
彼時,救護車裡已經做完基礎檢查的吉安導師,看着走上來的沈衍衡面色陰冷。
拍了拍他肩膀,吉安說,“其實短暫的分離,是爲了更好的團聚,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現在缺的就是時間!”
所以爲了活命,就要妥協,娶她?
沈衍衡悶着氣,“她怎麼樣?”自從上車,他視線就沒移開過:宋夏宋夏,僅僅幾天,你更瘦了!
“她就是你妻子?沒事!後腦勺撞了下,也是驚嚇過度,我已經在吊水里加了安眠,不會對孩子有影響,先讓她睡一睡,具體孩子會不會受病毒的影響,還要回去做更系統的檢查,除了貧血,目前孕婦一切指數正常,倒是你!”
吉安導師擰眉,恨不得自己可以有神力,可以一指就能解析出病毒,也能一指就能配出解除病毒的藥,可一切僅僅是奢望。
就這樣,救護車很快返回軍區醫院。
病房外頭的長廊裡,沈衍衡看着有進進出出的醫生和護士,在爲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做各項檢查,心底從來沒有過的沉重。
傍晚,雲少寧從警局趕回來,“沈總……”
“說!”目前因爲他身體裡的病毒加重,在沒特別肯定會不會傳染的情況下,沈衍衡只能隔着玻璃看裡頭病牀上的女人。
甚至雲少寧過來,他都沒擡眼。
這樣的專注和自身蒼白的臉色,讓站在一旁的雲少寧特別愧疚。
作爲有律師執照的好友,卻不能手刃犯人,看着犯人在提審室提出各種蠻橫的要求,心火特旺,再加上可可究竟被綁架在什麼地方,也是毫無頭緒!
咚!雲少寧一拳打在病房外頭的牆壁,說出了殘忍的真像,“可可到目前爲止還沒消息,不過陳局說全體通宵,直到找到爲止,還有…就是…據五年前,夏明月和張聿所住醫院的主治醫生回憶,當時夏明月的確生了…一個*!”
音落,走廊裡一片沉默,死寂的連呼吸都在窒息。
好一會,沈衍衡才強忍住沒吐血,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也因爲連日的病魔而消瘦,指關節泛着隱隱的蒼白,有些無力的把手機遞給雲少寧。
他說,“裡頭有宋清柔發的圖片,桑桑正在着手調查宋一海秘書,還有夏天逸收到的照片,你去核實看看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好!”接過手機,雲少寧頓了頓,沒敢再問那個*的事,看時間已經晚上七點,本想問沈衍衡要不要吃東西,卻是還沒等開口,他那邊已經表示沒胃口。
片刻沉默,雲少寧也只能離開。
走進電梯時,落在他眼裡的畫面是:在長長走廊的盡頭,因爲天黑,所以顯得頭頂的白織燈光芒四射入,而站在燈下的頎長身影。
明明一身孤寂落寞,卻是望着病房的眼神,炙熱無比。
那一張半隱着的俊臉,雖然蒼白,嘴角卻是帶着淡笑,彷彿只要能這樣隔窗看着裡頭的人兒,對他來說就是滿足,就是最開心的事。
沈衍衡這一站,就是一夜。
可能是把手機交給雲少寧的緣故,這一夜,除了吉安導師每隔兩小時,給他用藥,幾乎沒再受到外界的打擾,到了早上通宵審問的宋清柔帶來了好消息!
噔噔,因爲迫不及待,整個醫院病房區的走廊,都響着她的高跟鞋聲。
“沈隊!”找到病房號,宋清柔推門而入,晃着手上的日記本,剛想把這個好消息說出來,結果沈衍衡立馬做了一個禁語的手勢。
一直把宋清柔趕出病房,不再驚擾裡頭的人兒,這纔開口,“咋咋呼呼的,哪裡有督察的樣子?說吧,什麼事?”
這口氣,讓宋清柔一怔,“你你,你沒發燒吧!”
見沈衍衡搖頭,宋清柔用了肯定的語氣,“那就是神經病,只有腦袋有毛病的人,纔在明天將要病發的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你又懂?”她怎麼會懂,對於他來說,能在病發前,這樣安靜的陪着,已經是萬幸?
“哼,那什麼導師呢!”宋清柔把審出來的日記本塞給沈衍衡,“這個是你家那個傭人,在看完海叔是怎麼死的視頻之後,交待出來的,上頭有一些演算公式,聽她說,這是海叔之前在夏明月那裡撿到的記錄本,當時——喂喂!”
看着沈衍衡匆忙離開的背影,宋清柔忿然了:什麼人嘛,她還沒說完,原本還想拿到日記本,會再討要什麼獎勵,現在好了,直接跑路了!
此刻吉安辦公室。
聽完沈衍衡的來意,他激動的抓過日記本,快速翻閱,“太好了太好了,你等着等着,給我們三天來消化消化,就算配不出控制病毒的藥,也能找出訣竅!”
“沒有三天!”看着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上午八點,到太陽落山,沈衍衡說,“我要十個小時,不,九個小時,你就得給我答案!”
“不行,我們——”吉安導師話還沒說完,就被沈衍衡給打斷,“難道你們這些所謂的頂尖高手,想讓人瞧不起?亦或是不想突破?”
咬了咬牙,沈衍衡又加了一句,“死馬當活馬醫,不會讓你們承擔任何責任,行不行!”
咯嘣~!因爲拳頭握得太緊,吉安導師指關節裡發出一聲響,吸了口氣,像是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他說,“好,你傍晚來試!”
與此同時,有科室的醫生敲門進來,在拿下醫用口罩的一瞬,臉上特別凝重,讓站在一旁的沈衍衡,心頭緊了緊。
聽到醫生說,“教授,31牀孕婦檢查結果出來了!”
聞言,沈衍衡心頭又是一震,“孩子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