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斯蒂爾伯格一直沒回來,韓進覺得不能浪費時間,索性開始閉目調息,誰知他剛剛入定,一陣嘈雜聲由遠及近,向着他這個方向涌來。
韓進不得不睜開雙眼,對面大約有十幾個男人,每個人的腰間都佩戴着一柄長劍,他們穿着的皮甲很粗糙,看起來就像是直接把獸皮挖個洞、然後套在腦袋上一樣,由此推理,他們腰間的長劍應該是一路貨色。
不過這些人明顯是一個團體,又攜帶着武器,執法隊?黑社會?韓進扶着斷牆緩緩站了起來,他看出對方的目標是自己。
爲首的是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臉色黝黑,身材很結實,而在他身後,兩個漢子拖着一個身上佈滿血痕的人,好似感覺到韓進的注視,被拖着的人呻吟一聲掙扎着擡起頭,韓進眼皮猛地一跳,斯蒂爾伯格?!
接收的記憶裡,斯蒂爾伯格的個性很齷齪,當然,拉斐爾也好不到哪裡去,拉東鎮的鎮長麥哈那之所以和他們過不去,就是因爲斯蒂爾伯格半夜爬人家牆頭,想偷看人家的小姑娘,結果讓人抓了個正着,差一點被活活打死。
難道斯蒂爾伯格又惹禍了?韓進不由皺起眉頭。
“哈,拉斐爾少爺,好久不見。”那爲首的中年人揚聲叫道。
雖然那中年人的口氣很平常,臉色的表情也很端正,但韓進能清晰的感覺到一種濃濃的輕蔑。
“這是怎麼回事?!”韓進開口問道。
“不能怪我啊,拉斐爾少爺,這個垃圾,竟然敢偷東西!”那中年人一把拽住斯蒂爾伯格的頭髮,極其粗魯的把斯蒂爾伯格拖了過來:“哈哈,不知道這傢伙是想的,偷就偷了吧,他竟然還把偷來的魔晶拿出去賣,結果……對了,拉斐爾少爺,這傢伙說東西是您給他的?您說句話,到底是不是?”那中年人故意逼近韓進,雙眼瞪得老大,一付氣勢洶洶的樣子,大有把韓進也抓起來拷問一番的味道。
韓進沉默了,他倒不是怕事,而是接收的記憶太過繁亂,他需要整理一下再做決定。
“我明白了。”那中年人見在氣勢上已牢牢壓住了韓進,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這傢伙肯定是在亂咬人,象拉斐爾少爺這麼正直的人,怎麼能和小偷是一夥的呢,你們幾個,把人帶回去,再好好審一審。”
幾個大漢抓起斯蒂爾伯格,而斯蒂爾伯格沒有痛哭,也沒有亂喊亂叫,他只是用一種絕望的眼神凝視着韓進。
“魔晶是我給他的,你哪隻狗眼看到我們偷東西了?”韓進冷冷的說道。
韓進的話一出口,場中當即變得靜悄悄的,不管是那些攜帶武器的大漢,還是圍觀的人羣,全都變得呆若木雞,就連那中年人也呆在那裡,用不敢相信的語氣叫道:“您……你說什麼??”
“我在問你,你哪隻狗眼看到我們偷東西了?”
“找死!”那中年人暴跳如雷,反手拔出長劍怒吼道:“叫你幾聲少爺,你他媽還真以爲自己是少爺了?信不信老子就在這裡宰了你?!”
“哦。”韓進愛答不理的應道。
那中年人愈發惱怒了,跨前一步,長劍高舉過頭,就要往下劈落。
韓進的臉上滿是雲淡風輕,此時此刻,他還有閒情去評估對方的起手式中都有什麼樣的破綻。
圍觀的人羣中傳來了尖叫聲,拉東鎮地處偏僻,相對來說,這裡的人們生活得非常平靜,極少見到這種場面。
那柄劣質長劍懸停在半空中,距離韓進的腦袋不足半尺,卻再也落不下去了。
韓進笑了笑,任何一個世界都有自己的規矩,拉斐爾是男爵,屬於特權階級的一員,別看他現在沒錢沒勢,象一個乞丐一樣活着,但身份並沒有改變,衆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殺了一個平民也會遭受處罰,更別說是殺一個貴族了。何況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化解不開的仇恨,拉斐爾的記憶告訴他,這個中年人是鎮子裡的治安官,名字叫斯凡提,完全是因爲鎮長麥哈那很討厭拉斐爾主僕倆,所以才賣力氣整人的,他絕不會想和拉斐爾同歸於盡。
“好啊,偷人家東西還敢耍橫?”一個頭發半白的老者從大漢們中間跳了出來。
“我偷了誰的東西?”韓進反問道。
“我的!”那老者把手攤開,手心裡有一顆火紅色的圓珠。
韓進把視線轉向斯蒂爾伯格,斯蒂爾伯格掙扎着叫起來:“少爺,這老東西是故意的!我到他那去……”剛喊到這裡,身邊一個大漢一巴掌抽在斯蒂爾伯格的臉上,把下面的話硬生生打了回去。
韓進看在眼裡,恨在心底,但他無能爲力,冷冷的對那老者說道:“你怎麼知道斯蒂爾伯格偷你的東西了?”
“他拿着魔晶到我這裡賣,被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那老者譏諷的說道:“拉斐爾少爺,您說魔晶是您交給斯蒂爾伯格的,以你現在的境況……嘿嘿,您真的能拿出魔晶來麼?”
“斯蒂爾伯格偷了你的東西,然後又回去賣給你?有這麼傻的人麼?”韓進搖了搖頭:“自己是頭豬沒關係,錯就錯在不應該把別人也當成豬。”
“你……”那老者很吃驚,鎮裡的人都知道,拉斐爾窮困潦倒幾年了,開始大家還因爲他的身份有些顧忌,但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不把拉斐爾當貴族了,最後甚至是不把他當人,今天拉斐爾的膽子爲什麼這麼大了?不解歸不解,面子還是要想辦法挽回的,那老者對斯凡提叫道:“斯凡提大人,這個小子就是嘴硬,把他抓起來拷問一下,我不信他還不老實!”
“好主意。”韓進冷笑一聲:“先是讓我遭罪,等到裁判所介入的時候,就該輪到別人遭罪了,但不管我們誰遭罪,沒有誰會找到你頭上,對吧?”韓進所說的裁判所,是專門裁定貴族罪行的地方,就算他真的偷東西了,鎮子裡的人也無權給他定罪,哪怕是鎮長也不行,必須去城裡的裁判所,而擅自拷問貴族,罪行要比偷竊嚴重得多!
那老者瞪圓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在他的印象裡,拉斐爾是一個無藥可救的蠢材,誰知道今天的拉斐爾卻變了另外一個人,不但明白事理,還知道怎麼挑撥離間了。
“別太過分了。”場外有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說道:“因爲一塊魔晶就把人打成這個樣子,現在還要抓人?”
“誰?剛纔是誰亂說話?“正愁沒辦法下臺的斯凡提叫道,他的雙眼轉向圍觀的人羣:“給老子站……”
人羣嘩地一聲涌開了,不是自願的,而是被人強行推開,一個雄壯如山嶽般的漢子緩步走了進來,他的身材比在場的所有人都高,而肩膀上還扛着一柄嚇人的巨劍,更讓人吃驚的是,巨劍沒有劍鞘,只是隨便捆了幾圈草繩,大半截劍刃都露在外面,劍刃上還殘留着黑色的痕跡,天知道那是不是人血。雖然他走路的速度很慢,但氣勢逼得人喘不過氣來,斯凡提突然閉上了嘴,就是因爲不敢再喊了。
“您……您是一位傭兵??”那老者陪笑道。
“廢話,沒看到徽章麼?”那大漢沒好氣的說道。
“呵呵……能問一下,您是哪一個傭兵團的麼?”
“想攀交情還是想以後報復我啊?”那大漢突然抓住老者的手,老者急聲呼痛,手心裡的魔晶向地面滾落,隨後那大漢用力一甩,老者踉踉蹌蹌倒退出七、八步,噗通一聲跌倒在地,而那大漢彎腰把魔晶拾了起來。
這不是明搶麼?但周圍的人都鴉雀無聲,包括那複製負責治安的斯凡提也是噤若寒蟬。傭兵,可以受僱傭的戰士,常年生活在生與死的邊緣,混這行的人大都不好惹。而傭兵受到的制約很有限,一個地方混不下去了,大不了換一個地方,普通人可不行。
“看什麼看?”那大漢冷冷的說道:“這顆魔晶不是我的,也不是你們的!”說完那大漢把巨劍插到地上,右手在腰間一掏,他的手掌中多了十幾個火紅色的圓珠,和左手中的魔晶一模一樣。
“明白了?這些魔晶都屬於我的僱主。”那大漢用譏諷的口氣說道:“至於這兩個人,我保證他們沒有偷竊,現在你們還有問題麼?沒有可以滾了!”
治安官斯凡提聽對方被鎮子裡的人僱傭了,膽氣頓壯,本想打幾句官腔,誰知道對方的口氣越來越張狂、越來越不給面子,他的臉色不停的變換着,最後還是懦弱的一面佔了上風,一揮手,帶着自己人灰溜溜的撤走了。
“一羣沒見識的鄉巴佬。”那大漢吐了口唾液,大步向場外走去,見義勇爲僅僅是因爲同情、因爲在特定條件下了解魔晶的來歷,其實在他眼中,乞丐一樣的主僕倆還不如那些鄉巴佬呢,他根本沒心情和韓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