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口出現了兩個儒雅清俊的男子,說話的正是喬揚的律師汪世海,另一個男子比汪世海顯得更加儒雅,喬揚見之感到甚爲面善,卻又叫不上名字。
原來汪世海在接到吳越的電話以後,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我是喬女士的辯護律師,喬女士身體尚未康復,你有什麼問題,直接與我交涉,請勿打擾喬女士的清休。”汪世海一付公事公辦的樣子,語氣平緩冷靜卻不容質疑。
“喬女士、高先生,你們好!我是南陵市河東區人民法院民事審判庭的法官宋安和。今天剛接到法院的安排,由我出任兩位離婚案的審理。喬女士這邊是全權委託給了汪律師,不知高先生是自己來還是請律師?”與汪世海同來的男子,對着喬、高二人做了自我介紹,爾後面向高萬林詢問道。
聽了宋安和的自我介紹,喬揚終於想起來面前的人是誰,宋安和也是喬揚的中學校友,是比喬揚高一屆的學長。
喬揚能記住的中學同學並不多,有些同屆的同學大概連印象都沒有,卻在一眼看着宋安和就感覺面熟,而在宋安和自報家門以後,能夠憶起此人來,說起來他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呢。
雖然喬揚已經通過吳越得知法院裡也有校友幫襯,卻沒想到會宋安和,只不知這兩人怎會同時出現在病房。
也許是看到高萬林看着同時出現的兩人有些不善,宋安和微微一笑,坦然地拿出自己的證件遞到高萬林面前,似解釋似無意地說道:“本來我準備向汪律師瞭解一些情況後,打算去找高先生了解一下內情,卻正好得知高先生就在病房,也省得我去貴公司叨擾,所以就與汪律師一併過來。不知高先生可否找個地方,我們好好談談這個案子?”
宋安和坦然的神情,平和的語氣,很好地扭轉了病房內有些緊張的氣氛,高萬林就算有再大的怒氣,也不好當着法官的面發作。
畢竟眼前的法官掌握着他與喬揚的離婚案,如果給了法官一個不好的印象,他定然落不了好,於是收斂臉上的怒氣,臉上堆起勉強的笑容。
“我才收到法院的副本,我們本來說好是協議離婚的,沒想到喬揚會起訴,所以過來醫院只是找喬揚問個明白,順便把兒子帶回去,這小孩子在醫院呆着終究沒有好處。”高萬林解釋着,希望能挽回一些自己剛纔給兩人的印象。
“哪個是你們的孩子?”宋安和並不點破他話裡的掩飾,只是望向病房門口,朗聲問道。
吳越聞聲忙着將高昊帶了進來,高昊小臉上還掛淚珠,看到病房內站着的高萬林,忙把小臉轉向一邊,身子往吳越身子靠了靠,明顯對高萬林有着忌禪。
“來,小朋友,到伯伯這裡來……”宋安和見此情形,已經明白這孩子對自己的父親相當懼怕,便招了招手讓高昊去他的身邊。
“告訴伯伯,你叫什麼名字?今天幾歲了……”宋安和一改平時的冷峻和嚴肅,儼然一副慈眉善目的和氣樣,很快打消了高昊心裡的懼怕,乖巧伶俐地問答着宋安和的問題,字字清楚,聲音清脆。
高萬林幾次要上前打斷這一大一小的一問一答,可是都被宋安和不經意間的眼光給震懾住了。
隨着或清朗或清脆的兩個聲音一問一答,平時高昊的生活狀態在衆人面前徐徐展開。
高萬林越聽越心驚,越聽臉越黑,原來兒子離自己如此的遙遠,原來自己對兒子是如此的陌生……他的心裡慢慢升起了一絲愧疚,看向兒子的眼神變得晦暗不明。
喬揚和吳越都在注意着病房內的一切,自然把高萬林的神色看在了眼裡,吳越對着喬揚撇了撇嘴,臉上全是不屑。
喬揚臉上卻只是淡淡的,雖然不明宋安和詢問高昊這些話的用意,但能夠給高萬林敲敲邊鼓,也許對高昊有好處。
“哇,小昊昊真是聰明,原來你可以認識那麼多字,會背那麼多詩詞,還會說英語啊,真是太捧了!”宋安和一臉驚訝地稱讚高昊的聲音,將病房內幾個正在各自想心事的人全都驚醒了過來,把目光投向沙發上坐着的一大一小。
通過剛纔的一問一答,現在高昊已經完全放鬆了下來,甚至已經坐在了宋安和的腿上。
“伯伯,伯伯,昊昊還會很多呢,都是媽媽教我的!”高昊自豪地仰起頭,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宋安和,眼睛中滿滿都是笑意,完全沒有了方纔的懼意。
“只是媽媽一個教嗎?你爸爸沒教你嗎?”吳越見此有些幸災樂禍地看了高萬林一眼問道,頗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
“昊昊平時很少能碰到爸爸,媽媽總說爸爸工作忙……不過伯伯,昊昊去看爺爺奶奶的時候,爺爺和奶奶也有教我……”高昊聽吳越提到高萬林,只偷偷地瞄了一眼房內的父親,很快就將眼光轉了開去,小嘴裡輕聲的嘟噥了一句,爾後再次看向宋安和,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脣,爲自己的爺爺奶奶說了一句公道話。
聽了高昊的話,病房裡的人都把不屑的目光投向高萬林,把高萬林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更恨不得把高昊說出的話塞回高昊的嘴裡。
一直站在病房門口的高家二老此刻臉上更是猶如開了染房,忽青忽紅忽白,既爲自己的兒子羞愧,又爲孫子最後能替他們老兩口說話而感到安慰。
宋安和是何等人,他可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自然將幾個人的神情全都看在了自己的眼裡。
他今天過來一爲警告高萬林不得騷擾喬揚的靜養,二來也的確覺得高昊一個小孩子在醫院裡總不是個事,要想法將高昊安頓好。
依目前的形勢看來,只能暫時將孩子託付給爺爺奶奶,只不知喬揚可否同意,或者還有另外的途徑可以解決。
如果真要把孩子託給爺爺奶奶,就必須徵得喬揚同意,也得讓高家明白高昊是個人,不是他們可以利用來謀利的工具。
“兩位老人家就是高昊的爺爺奶奶吧,請進來吧。”宋安和看着病房門口站着的兩位老者,將他們一起請進了病房。
“現在當事雙方都在這裡,我呢有個提議,希望你們雙方能夠冷靜地聽我把話說完。”看着大家都各自在病房裡坐了下來,宋安和掃視了一圈,然後說道。
喬揚與吳越對視一眼,眼中有了些許溼潤,她已經從中嗅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看來昊昊總還是要先回去高家,儘管她心裡也明白這是對高昊最好的處理方法,但她就是不捨得讓高昊離開自己的身邊。
吳越已經在給汪世海打電話的時候,得知了這個可能,雖然心有不甘,但她們目前最主要的還是要讓喬揚先把身體養好,因此就算心裡不想接受也只能暗自嘆息。
此刻任何語言都顯得太於蒼白,她只能輕握着喬揚的手,略略用了點力氣,以示安慰。
“我知道高昊是喬女士的心頭肉,是你勞心勞力把他教養的如此聰敏伶俐,你自然不捨得讓孩子離開你的身邊。可是喬女士,這裡畢竟是醫院,對孩子的成長不利,所以我建議高昊還是先去高老先生家暫住……”宋安和看着喬揚,見她低着頭泫淚欲滴,心裡有些不忍,但還是硬起心腸將話出了出來。
“好,我聽法官的。”喬揚極力想忍住,一行清淚依然從她瓷白的臉上劃落,她哽咽着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我不離開媽媽,伯伯壞,媽媽不哭,昊昊不離開媽媽……”病房內有些凝重的氣氛,使高昊一時之間有些發懵。
此刻見喬揚落下淚來,頓時明白了即將要發生的事,尖叫着從宋安和腿上掙扎下地,衝到喬揚的病牀前,爬上病牀緊緊摟住喬揚的脖子,那模樣讓宋安和這個什麼場面都見識過的人,鼻子也有些隱隱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