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車停在公安大樓外,秦方白腳步不停的往石杭明辦公室走。
“查得怎麼樣?”推門進去就問。
石杭明正在見客,讓對方先出去了才轉向秦方白道:“出了什麼事這麼着急?”
“那件事後的監控,查到了?”秦方白麪色嚴肅,石杭明不好開玩笑,換了認真的表情:“在查。”按了內線問結果,那邊說發過來了。
石杭明打開電腦,監控顯示出當日的混亂。
秦方白看着,眉頭緊皺。
石杭明在一邊解說道:“我們接警後趕過去,兩邊已經火併起來了。”
秦方白不說話,看得專注。當看見那抹緋色的影子撲到江景身前,替他擋下一槍的那刻,他拳頭不自覺的握緊了。
“傷中要害,不治而亡”。五年前出事的時候,秦方白在美國。秦父病危,他陪在醫院裡,得到的就是石杭明的這八個字。當時的感覺竟不是解恨,而是……天塌地陷一般,心臟都要停止跳動。
這一幕在眼前重現,即便五年過去,依然強悍的衝擊着他。
江景這邊的力量顯然要薄弱得多,他扶起許清曇,大聲的呼喚她。她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色西裝,看上去狼狽而肝腸寸斷。
對方人數越來越多,江景再次被圍困其中,因爲許清曇的死,江景一時失去鬥志,肩膀中了一槍。他單臂抱着許清曇要走,被女人制止了。
她微仰着臉對他說話,臉上是如釋重負的笑容,最後,手無力的滑落下去。
秦方白一直都知道,他要把當初事發的監控調出來,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但五年來,他從沒這麼做過。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江景那樣,眼睜睜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當五年前發生的這一幕在眼前重現,他仍難以自抑,以着極大的自控力才勉強落坐在椅子上,石杭明站在一偶沒有說話,空間裡飄滿了悲哀的因子。
監控視頻並未就此打住。
江景幾近崩潰,破綻大開,厲秣風終於出現在了鏡頭裡。他陰鷙的笑着,朝江景端起了槍。
江景的機敏仍在,幾乎與厲秣風同時射出子彈,也成功擊傷了厲秣風的左臂,但,厲秣風的子彈卻射進了他的胸口。
江景抱着許清曇重重的摔落在地。石杭明他們就是這時候趕到的,混亂之中,江景被人帶走。
秦方白倒退回去看,許清曇被遺落在原地,之後,被一身黑色風衣的厲秣風帶走。
他緊按着額頭,坐在椅子上,很久都沒有說話。
石杭明給了他獨立的空間,再進來時,秦方白已經恢復了神色:“許清仰說,她,還活着。”
石杭明將咖啡遞給他,沒有說話。
秦方白將監控視頻往回倒了一些,點着厲秣風帶走許清曇的那一幕道:“看來,真有可能。”
五年前,秦方白沒有過問許清曇的下落,石杭明告訴他傷中要害,不治身亡,不久秦父去世,他再回到樂市時,離開了緝毒隊,接手了凌安,和過去一刀兩斷。
“你不會……”石杭明輕呷了一口咖啡,欲言又止。
“當務之急,把厲秣風給制服!”秦方白指尖輕點着桌面,和石杭明謀劃着厲秣風之事。
蘇無恙睡了一覺起來,傍晚的時候接到蘇項的電話,說是蘇雅皖回來了,讓她和秦方白晚上一起回去,吃頓團圓飯。
蘇無恙說要和秦方白商量一下,他下午有事出去了,不知道晚上來不來得及。
蘇項說給秦方白打過電話了,說事情快忙完了,“你和方白一起回來。”蘇項做了決定。
蘇無恙有多久沒有回過蘇家,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上次蘇雅皖推她下水險些害她溺斃,秦方白用了蘇家的項目達到了蘇雅皖被送出國的目的,蘇項會要她回去,並非因爲她姓蘇,是他的女兒,不過是因了她如今秦太太的身份罷了。
以前她並不覺得有多不好,畢竟和秦方白的婚姻是各取所需,可現在,她對蘇項這樣的安排多了一重排斥。
這邊正思忖着,秦方白的車開進了庭院。
她起身下樓,秦方白正巧邁進門來。仍舊是平淡沉斂的模樣,蘇無恙微微鬆了口氣。
秦方白站在玄關處看她,女人仍舊穿一身家居服,頭髮柔順的披散着,隨着她略微輕快的腳步而微微起伏着。她迎到面前,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漆黑的眸子晶亮有神。
“怎麼了?不認識了?”蘇無恙笑着輕拍他一下,他這種眼神,她不是很喜歡,像在看她,又像在想別的遙遠的人或事。而且,他不止一次這樣看她,第一次,她見了江景,他抓着她的肩膀吼,是不是連你也要選擇他?第二次,她被人劫持,脫險之後回來,他這樣看她,之後答應了離婚。
蘇無恙不願多想,她微仰着頭,詢問的眼神。秦方白回過神來:“休息好了?”
“嗯。其實也沒有多累。你,事情辦完了?”她接過他的外套,跟着他往樓上走。
“嗯。”對於他的事情,仍舊不願多談的模樣,蘇無恙也不追問,秦方白當着她的面,將襯衫解開,“接到爸的電話了,回家一趟?”
蘇無恙背過身去,雖然兩人已然親密如斯,對於他這樣大方的行爲,仍然有些難以適應。
“嗯,我去換衣服。”蘇無恙挪到門口,秦方白並未如平常一般,上前將她攬住溫存一番。
蘇無恙有些失落,隨即又覺得自己矯情。換完衣服出來,秦方白已經穿戴整齊,背對着她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翠竹仍舊墨綠,儘管已到冬天。
這樣的人,讓她有些不適。“可以走了。”她笑着站在他身後,“竹子那麼好看?”
秦方白迴轉身來,注視着她,嘴角微勾:“不及你。”
“什麼?”
“春風十里,不及你。”男人微笑着,眸含深情,將人攬過來,納在胸前,深擁了片刻才放天,牽起她的手道:“走吧。”
蘇無恙有些呆愣,剛剛那句話,是秦方白說的?林嵐說過,秦方白的性子,不太會說甜言蜜語,可他方纔竟說了這樣的話。
她的小手包裹在他寬厚的大掌之中,溫熱的觸感,連同心一起溫暖。
蘇雅皖去了一趟美國,並沒有很大的變化。看上去更消瘦了一些,見了面,倒是有禮的叫了一聲姐姐。
蘇項看着姐妹兩個如此和睦,是真的開心,倒了酒,讓大家都喝一杯。
飯桌上很熱鬧,蘇無恙被蘇雅皖纏着多喝了兩杯。晚飯過後,有點不勝酒力。
蘇雅皖說有話想說,將她帶到樓上房間。秦方白不太放心,卻被蘇項和蘇明軒約去了書房。
蘇明軒泡了茶,將書房門掩了,望着秦方白道:“方白,我們一家人,我也就有什麼說什麼。”
秦方白握着細瓷杯,關於蘇項請他進書房的事,他大抵能猜到幾分。昨天容顯那邊傳來消息,說蘇氏之前承接的項目出了問題,一直試圖彌補和自救,但漏子越捅越大,凌安再不插手,只怕牽扯下去,會是個大麻煩。
蘇項比蘇明軒沉得住氣,替他加了茶:“這是雨前龍井,嚐嚐看。”
秦方白輕啜了一口,並不發表看法。蘇項又道:“無恙不愛喝茶,只怕在家裡也沒個茶友,方白要有空,時常回來泡個茶,拉拉家常,也是一件人生快事。”
說到蘇無恙,秦方白微勾了脣角:“她不喝茶,茶藝倒是不錯。”
“當初爲了鄭揚,她可沒少下功夫。”蘇明軒接話接得快,蘇項想制止已是不及。
秦方白麪色並無變化,又啜了一口道:“果然是好茶。”轉向蘇明軒道:“大哥請我喝茶,就是爲了說這件事麼?”
蘇明軒臉上紅一陣青一陣,蘇項乾咳兩聲道:“不是不是,來,再喝一杯。”
話題進行得不太順利,蘇項索性讓蘇明軒出去了,獨自面對着秦方白,拉下老臉,說了項目的事兒。
秦方白認真聽着,腦子裡卻莫名的迴響着蘇明軒的那句話。蘇無恙對鄭揚的心,他一早就知道,也一早就看得透徹,可如今再聽到這樣的話,竟會覺得心裡悶堵得厲害。
“方白?”蘇項試探的喊他一聲。
秦方白放下杯子道:“這件事,凌安着實不好插手,畢竟是出了人命的事。”
項目那邊請了個實習生,實習生什麼家庭底細蘇明軒用人的時候沒有查清楚,直到後來實習生髮生墜樓事故,蘇明軒這邊善後時才發現,實習生是規劃局局長的外甥。
蘇明軒前期處理這件事的時候,沒太在意,對實習生家屬態度也不甚禮貌,以至於事情越鬧越大,直接導致蘇氏的項目被叫停。
事情一出,蘇項就想到了秦方白。他託容顯去問情況,得到不甚理想的結果,只得通過其他途徑去料理,日子一天拖一天,事情沒有任何進展,不得已,才又找到了秦方白這裡。
秦方白也只是一句“倏關人命,不好插手”,蘇項有些尷尬,思及蘇明軒方纔提那句時,秦方白的表情,不禁暗暗心驚,莫非,並不如他所想,秦方白對蘇無恙並無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