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哲手一揮,小多子立即小跑上前,取了摺子回來。趙哲慢吞吞的,邊是喝着茶,邊是看着刑部尚書魏明華遞來的摺子。最近時日,趙哲也是在儘快的適應現在身份。對於這種蠅頭小楷,倒也能看懂泰半了。偶有不懂的字,聯繫下前後文,多能揣出意思。
不過,看完摺子,趙哲也不由得微微心驚。那三個御前侍衛一案,竟然能牽扯出如此衆多的人。按照摺子中所說,足有上千人會遭此牽連。
待得趙哲看到摺子的最後,提到了一句請皇上批閱。趙哲心中就冷笑不迭,這魏明華,擺明了是用來試探自己的棋子。這件事情,本是因爲自己而起,也是自己親自下令御前侍衛着刑部共同辦理的。按理說,刑部整理出各種資料後,回來找自己作出最後決斷,也是無可厚非之事,表面上看起來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問題是,此事乃一件非常殘暴行爲,炒家滅族,男的即便不死,也是發配邊疆。女的即便不死,也基本沒好下場。就算趙哲的本意是用鮮血來醒目皇權,但這種做臣子的,表面按照規矩辦事,實際上想將結果推dao皇帝頭上。簡直是罪不可恕。
趙哲那年代,就算是混黑社會的小弟,都知道爲老大扛個罪名什麼的。這倒好,滿口仁義道德,讀聖賢文章而考出來的肱骨大臣,卻是任由皇帝的名聲給抹黑。其心,可誅啊。更何況,趙哲穿越也有一個多月了。怎麼就不見這魏明華在處理其他事情時,來直接對自己詢問意見?
當然,趙哲也不會作出因爲臣子不肯給自己背黑鍋,就直接砍掉他的事情出來。魏明華身爲刑部尚書,朝廷正二品大員。要知道,大趙帝國中的二品官員,已經是地位十分顯赫的位置了。
想試探?趙哲表面一片和藹之色,心中卻是冷笑不迭。將摺子放回了書桌上,悠悠的喝着茶,環顧四周,在每一個人臉上都略停留了下:“諸位愛卿,對此事有何看法啊?”
沒有人說話,一個個低着頭。
趙哲終究是還稍嫩一些,有些着惱的問道:“諸位都沒有聽到朕的話嗎?”
說過這話後,纔有一五十來歲,長得有些粗壯的大臣踏前一步,神色恭敬異常道:“皇上,這謀逆大罪,罪不可赦。不過此次牽連甚廣,皇上或許能寬宏大量,赦免一些與此事無甚牽連者。”
趙哲作出了一副聆聽模樣,一線大臣,模樣什麼的,自己也都聽說過了。按照他位次所排,和外形判斷。此人應該是工部尚書徐洪。從幾處消息來源綜合判斷,這徐洪爲人還算老實。雖然名義上屬於清流一派,但爲人還算兢兢業業,本本分分。他的話,應該是肺腑之言,沒有多少陷阱在裡面。
“荒唐。”接下來說話的,是兵部尚書衛蒙,此人長得面如冠玉,雖然年紀不輕,卻也是個中年美男子。卻是在場人中,外形最好的。只見他神色間惱怒道:“自古以來,謀逆大罪就是株連九族的滔天大罪。若是赦免大部分人。豈不是要告知天下人,儘可謀逆,只罪一人爾?此外,即便皇恩浩蕩,法外開恩。但誅親之恨,又豈會讓他們甘心?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徐洪,你按又得是什麼好心?我等清流,絕不與你同流合污。”
“衛蒙,別血口噴人。徐某隻是想皇上大病初癒,着實不宜沾惹血腥。”徐洪臉色漲得通紅,神色憤然不已:“你這閹黨走狗,唆使皇上大造殺孽,徒增暴名。又是何居心?”
閹黨走狗幾字。惹得衛蒙本來白皙的臉色變得有些鐵青。剛想說話時,戶部尚書沈逸君,卻是抖着肥肉陰陽怪氣道:“徐大人此言差矣,大家都是爲皇上辦事的。又分什麼閹黨清流的?莫非,你想故意製造黨錮之爭,霍亂朝廷國家嗎?”任何皇帝,都對朋黨結羽之事頗爲忌憚。哪個當老闆的,都不會願意見到員工結成一派一派的,形成一股難以控制的勢力。雖說現在閹黨清流兩派,已經是世人皆知之事了。但放在公衆場合,用來挑明瞭立場,不合時宜,也顯得不夠大氣。
很明顯的,在沈逸君未曾投靠趙哲之前,也是屬於閹黨一系。太監沒有資格直接參與朝政,當然需要通過發展外廷要員,來把持朝政上的說話權。
“哼。沈逸君,你是靠什麼爬到這位置上的,這天底下恐怕無人不知。”最後,吏部尚書陳政冷笑着說道:“在皇上面前,陳某也不想太過揭你短處。好自爲之吧。”
聽得他們這一番吵鬧,趙哲倒也有些清楚了這幫人的黨派。當真是閹黨清流,互不兩立。已經堂而皇之的在小朝會,當着皇帝面相互攻訐起來了。趙哲也樂得坐山觀虎鬥,朋比爲黨之類,他身爲一個皇帝,自然不會喜歡。
“既然諸位愛卿有不同意見,那麼,魏愛卿還是先把摺子拿回去,仔細的再審一審吧。”趙哲直接起身,踱步向屋外走去。這謀逆之罪,這一次是一定要治的,這可關乎到自己皇帝的聲威。哪怕是弄得腥風血雨也好,錯殺無辜也罷,都必須堅決執行之前的金口。否則,就會帶給所有人一種錯覺,那就是這個皇帝很好說話,而且金口都能收回。從此之後,這幫人會愈發的囂張。
當然,也不可能誠如魏明華等人所希望的那般。由他這個皇帝親自將摺子披紅,給他們有暗中抹黑的機會。至於那魏明華,當皇家的差,吃皇家的糧。卻不能爲皇上分憂解難,這種人要之何用?
見得趙哲直接將摺子退回就走,那從未說過話的內閣首輔嚴彧,眼眸之中精芒一閃而過。但卻不得不和其他大臣一起,跪拜下來,喝聲道:“恭送吾皇。”
趙哲從御書房出來,直接回了乾清宮。着了小虎子跑腿,去請了錦衣衛指揮使錢彪。當然,暗殺之事,趙哲是不屑爲之的。今天來這小朝會的,不管說過話的沒說過話的,均是些混跡官場的老狐狸。又怎麼能沒有看出趙哲對魏明華生了不滿之心。若是魏明華死於非命,那就可有得他們猜忌了。甚至,會輕視趙哲的手段。政治之中,只有最沒有本事之人,纔會用暗殺等手段。
但這魏明華,卻一定要死,不但要他死,還要他死得光明正大,讓人無話可說。同時,也要通過這件事情,給人一個很明確的信號。朕,不是一個任由你們操作揉捏的軟蛋。同樣,這也是一個契機,一個可以着手將權力漸漸收攏在手中的好機會。
錦衣衛指揮使錢彪,年方三十七八,體型高瘦而生着一雙鷹眼,透着一股陰寒之色。尋常人一見到他,都會忍不住打個冷顫。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是個變態。聽秦雲說過,錢彪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刑訊虐囚,手段萬千。經由得他手的人犯,只要區區半個時辰,就會連自己祖宗十八代都罵着招待出來。
此時的錢彪,卻是恭恭敬敬的跪拜在趙哲面前,仔細的聆聽着趙哲之言。
良久之後,錢彪才陰沉的一咧嘴:“皇上,對付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需要用這麼複雜的手段嗎?微臣屬下有一名殺手葉紅塵,是微臣從江湖中籠絡過來的。只要他出手……”
“哼。”趙哲臉色微沉,直接冷哼了一聲:“朕做事,要你來教嗎?”
錢彪頓時只覺得,一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殺機,緊緊地鎖住了他。多年來習武,且武功不俗的他,只覺得如果自己膽敢亂動半下。就鐵定是個命喪當場的下場。一滴一滴的汗水,從他額頭上,淌到了煞白的臉上。
“皇上饒命,微臣錯了。”錢彪殺人無數,卻是異常珍惜自己的性命,顫抖地在將腦袋直接叩在了地上:“微臣以後,再也不敢了。”心中直驚,鎖住自己的,究竟是宗師級,還是準宗師級?
見他求饒告錯,趙哲的臉色也是漸漸鬆弛了下來,又是一副和藹的樣子:“錢愛卿,江湖呢,有江湖的規矩。戰場,也有戰場的規則。朝堂,自然有朝堂的玩法。朕雖然貴爲一國至尊。卻也不想胡亂破壞規則。因爲,有些東西一旦破壞了,就會亂了。起來吧,別傻跪着了,看你那一副怕死樣,以後怎麼爲朕出生入死?”
錢彪只覺得那股鎖定自己的殺機,頓消散得無影無蹤,又聽得趙哲的話。忙不迭一骨碌爬起身來,對趙哲諂媚道:“皇上是有大智慧的聖人,小人一介武夫出身,哪裡懂得這麼多規矩啊。以後,就讓小人常常伺候在皇上身邊,也好多聆聽些教誨。說不得,來年給皇上捧個狀元回來呢。”
“給朕滾去辦事。”趙哲呵呵大笑着罵道:“少在這和朕扯這些亂七八糟的馬屁,這事情要做不好。朕真的罰你去讀書考試。”
“小人這就滾,這就滾。”錢彪笑嘻嘻的,退了出去。
待得他走後,趙哲才舒爽地靠在太師椅中。表面悠閒的喝着茶,心中卻是隱約有些感慨。真是人在廟堂,身不由己。魏明華啊魏明華,只怪你太小看朕了。其心可誅啊,其心可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