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說話聲,所有人轉過頭來,都把那人給盯着。
只見此人個子不高,卻有些獐頭鼠目的模樣,一雙眼小的即使沒有笑也像是一條縫般。
這人周向文還有些熟悉,當初把他收入府裡的時候是因爲此人有一手開鎖的絕活,無論多難的鎖,他費點時間都能捅開,且一般不損傷鎖本身。
你要說這項本事厲害吧,也的確是厲害,一般人沒這手藝,但你要說這本事多有用,卻是有些雞肋了,以他周少爺的身份地位完全用不上。
當初之所以把這人收入奇士府,還是因爲佔了一個奇字,管他那麼多,先收進來再說,指不定啥時候就能派上用場了。
然而自他來了之後,是一直待在府中無所事事,周向文就像是完全忘記了有這麼個人一般。
他除了這一手本事以外,肩不能抗收不能提的,打架墊底,在整個府中都沒什麼地位,一天到晚過的渾渾噩噩,這樣的日子他早就過夠了。
此時他看到了一絲掙脫牢籠的機會,城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們這些人雖然輕易不出府門,但也知道了城中發生的大事。
這些城中將士進來以後,他們起先還沒注意,但很快就發現了幾個人手裡拿着的畫像。
左邊那個一身太監服的中年男子他們不認識,但右邊畫像上的那位他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豈不正是在府裡待了好些日子,被周少爺奉爲上賓甚至想拜師的那個冷麪男子嗎。
也顧不得這冷麪男子來頭是有多大了,反正有大德郡在背後撐腰,他也不怕。
“哦?你有何話說?”校官看着那人說完又看了周少爺一眼,他心裡還納悶呢,這一出是不是周少爺安排好了的。
周少爺神色不變,只是轉過身來看着那獐頭鼠目的男子道:“你可想好了,這兒是城中校官,要謹言慎行。”
哦?這也是演的哪一齣?校官看着周向文的反應,越發的疑惑了,只不過開口道:“無妨,你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聽見這句話,他彷彿膽氣又壯了些,努力睜開一雙小眼睛道:“稟報軍爺,如果我能說出那兩人的線索,是不是應該有什麼獎勵啊?”
說着,他伸手一指那兩張紙,此言一出,人羣中頓時騷動了起來。
府裡餘下的人中,還不乏一些人也有類似的想法,只不過因爲遲疑膽小害怕等各種原因讓他給搶先了。
“自然是有的。”一聽對方這話,校官雙目一亮,趕緊說道。
他可是知道城主大人對這事兒是有多麼的重視,而城主大人有多重視,他就有多重視。
難不成,今兒這一等一的功勞就要落在他身上了?校官心裡一時間有些興奮又道:“若有什麼直接說來,莫言隱瞞不報,隱瞞便是大罪。”
“誒誒誒。”獐頭鼠目之人一個勁兒的點頭。
又斜眼看了周向文一眼,發現後者平靜的臉色看不出什麼動靜,但他心裡總覺得有些害怕,不過現在也是箭在弦上,當下一咬牙。
道:“稟報軍爺,那畫上的劍闕山莊少主蘇巨芒,曾經就在這府邸之中。”
“哦?!你此話當真不是虛言?”校官情緒激動之下,忍不住上前半步又剋制下來站住腳步。
一雙眼像燃燒着火苗一般,定定的看着那男子。
“真真真,如此多的人,小的哪裡又敢哄騙您啊,而且在這裡的這麼多人,他,他們都是見過蘇巨芒的,不信您大可一問。”
那男子抱拳,說着又環視一圈,指着在場衆人道,這個時候他也是豁出去了,不過眼神是半點不敢看周少爺了。
被指着的人紛紛點頭,眼看如此情況,那校官自然信了,其實就那男子不補上這麼些話他也信了八分,畢竟沒有誰敢在這件事上,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不過,既然是在周府裡,這事情就有些不太好辦了啊。
周家老爺子在大德郡多年,名望之高比杜如疑還要更甚,就連城主大人都不得不顧及三分。
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校官看着周向文道:“不知周少爺對此事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嗎?”
說話間,雙手背在身後給手下人做着手勢,只要對方稍有異動,就也暫時顧不得對方是什麼周家小兒子了,直接動手拿下再說。
“哎呀,我說呢,是想起什麼事沒稟報來着。”周向文臉上笑嘻嘻的,絲毫不當回事一般。
跟着便道:“這件事我正想說,你們就來了,先前那蘇巨芒的確在我這兒小住了一段時間,當時我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人,這不你也知道我奇士府是什麼樣的存在,自然也就把他留下了。”
“不過之前他就離開了,便再沒回來過。”說完周向文還無奈的聳肩攤手。
其實他說這麼多,還是爲了多拖延一些時間,好給師父與劉元足夠的時間逃離。
“儘管周少爺您這樣說了,我也還是要搜上一搜的,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沒再回來過。”校官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咱們都在城主大人治下,爲她排憂解難,您儘管搜。”
周向文說笑着讓開身子,還揮手驅趕着府里人道:“都讓一讓了,回屋將你們的房子箱子衣櫃都打開,讓將士們好好搜查。”
“都給我好好配合,誰敢不配合的,以後就不是我奇士府的人。”
“動手。”校官一揮手命令下去,來的這一百多人立即散開到各個房間之中。
唯還剩下十個人站在校官身邊,後者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朝周向文說道:“周少爺,可方便告訴在下,之前蘇巨芒住在哪兒的?”
“哎呀,好說,你隨我來。”一拍自己額頭,周向文恍然大悟般的在頭前領路。
看着周向文轉過身去的背影,校官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他發現這位周少爺好像也並不不是傳言中的那麼紈絝無用。
包括杜季也是,起碼比傳言中的不堪要好上一些,令十個人在自己身後,迅速跟了上去。
行走之間,周向文在心裡不住的祈禱,同時腳步不快,可也不敢太慢了。
兜兜轉轉的,抹角拐彎就來到了那處小院前,周向文伸手往前一指說道:“就是這兒了。”
“恩。”校官點了點頭,一揮手,衆人紛紛將腰間的彎刀拔出握在手心,一步步的小心翼翼朝中間的小木屋逼近。
待將小木屋團團圍住以後,校官一揮手道:“上。”
上?誰上?幾個人面面相覷,都有了幾分遲疑,彷彿沒有誰想第一個衝進去。
這自然是廢話,那蘇巨芒是何等人物,若真的在裡面,衝進去估計就是個死字。
不過事兒總要有人幹,還是最右邊的一位仁兄膽氣最足。
改雙手握緊了手中的刀,雖然知道真遇上了,有刀沒刀都一樣,但手裡捏個東西,心裡總覺得安全些。
吞嚥了一口唾沫,嘴裡呀的一聲低呼,一頭就撞了進去。
木門應聲而開,甚至那人用力都重了些,險些將門都給撞破了,一頭便栽了進去。
立即站直了身子,握緊手裡的彎刀環視了一圈左右,眼神裡帶着三分驚疑不定。
看有人當這個出頭鳥之後,餘下的幾個人包括校官在內,都紛紛走了進去,即使裡面沒人,瞻仰一下劍闕山莊少主曾經住過的屋子也是好的啊。
所有人都在屋中站定,霎時間這屋子便顯得小了不少,略微的有些急促。
屋子就這麼大一點兒,所有人進來後,自然是一目瞭然,哪裡有蘇巨芒的身影,只有一些簡單的衣物和桌上留着的茶杯。
“唉,可惜啊,早沒來。”校官看罷之後扼腕嘆息,不過想想又笑了起來,就算他早來又有什麼用。
既然沒人,衆人又依次從裡面走了出來,校官對着周向文一抱拳說道:“多謝周小少爺的配合了。”
“哪裡哪裡,這都是我應該的。”周向文搖了搖頭微笑着謙虛道。
“行,那我等就先出去看看,至於今兒您手下人說明的那個情況,抱歉,事關重大,我也只有是如實稟報啊。”
“城主大人那兒,還需要您親自解釋一下,不然就只有您家老爺子出面了。”校官貌似十分關切的說道。
“一定一定,這個我自然是曉得的。”周向文微微頷首道。
“那就好。”說着校官踏步就朝前走了去。
堪堪快要離開院子前,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着周向文道:
“啊,對了,既然人都沒有找到,那個說消息的小子又是周少爺府邸的人,我就還是交給周少爺您獎勵他吧,想必他也會十分樂意的。”
正如校官所說,沒能真的找到蘇巨芒的人,他也樂意賣周少爺這麼一個人情,
聞言周向文嘴角一勾,笑了起來:“也好,舉手之勞。”這個人情他得領。
原先他還只是覺得養這麼個奇士府有這樂趣,現在他真正開始重視了,如果想真的讓這些烏合之衆將來有些什麼作用,他得立威了。
否則今日之局面,將來還會出現,到那時可能還是沉重的影響和打擊。
待校官帶着他的人走遠了之後,周向文又留下來將整個小院裡裡外外的看了一遍,最後趴到牆頭上往外張望了幾眼。
外面是寬闊的長街,只有少數不多的幾個行人,然後便是巡邏搜查的士兵,已經到了這附近。
其餘的,並沒有看見他師父和劉元的身影,甚至連一點蹤跡也沒有發現,好事。
看完了這些,周向文才從牆頭一躍而下,也朝着前院走去,過去了這麼長時間,那些人也應該搜查完了呀。
正思索着,周向文便已經走到了前院,發現大多數的士兵此刻都聚集在了這裡,校官站在一邊和杜季正有說有笑的。
看見周向文出來之後,校官上前幾步道:“這裡沒有什麼問題,我還要去別處公幹,這便就此別過了,特來與周少爺你知會一聲。”
“好的好的,您慢走,辛苦了。”周向文點了點頭。
說罷,兩人還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看的杜季一頭霧水。
眼看着一個接一個的人離開,那位獐頭鼠目的開鎖男子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有些矜持不住了。
三兩步的跑上前去,趕在校官離開之前,出現在他的身側,彎腰拱手陪着笑臉說道:“軍爺,您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哦?忘了什麼?什麼都沒忘呀。”校官看着他搖頭笑道。
望着對方這副模樣,怎麼看怎麼欠揍,男子真想一拳打到其臉上,不過不敢,依舊笑的找不着眼說道:“呵呵,忘了我呀,如此重要的線索,城主大人有重大的獎賞啊,我得跟着你們去領賞啊。”
“哎呀,你說這個啊,因爲人也沒找着,你的獎勵我交給你家主子了,喏,你去找你家主子領獎吧。”說着校官還回頭努嘴。
嘴角的神情有些嘲弄,還有些不懷好意。
剎那間猶如五雷轟頂一般,男子渾身一震,一股涼氣從脊椎骨開始,竄到了頭髮絲,彷彿眼睛都睜大了一些。
突然就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一把就抓住了校官的手,撕心裂肺的喊道:“大人,軍爺,你不能啊,你不能這樣做啊。”
“鬆手!”對方過激的舉動,倒也真的把校官驚着了,抽了一下手還沒抽回來。
又猛的一用力,這次將手抽了出來,卻是讓男子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他也不爬起來,索性就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一個猛的向前,猶如餓狗吃屎一般,雙手緊緊的摟住了校官的小腿,死死抱住,臉頰都貼了上去。
嘴裡哭天喊地的道:“大人啊,你不能做出這等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事情啊,你不能把我一個人就在這兒啊,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啊。”
這次,校官不再答話,只不過微微彎腰,眼神冰冷,雙手抓住對方抱着自己的手,一點點的用力給掰開了。
之後將其手臂重重的甩在地上,揚長而去,只留下男子半躺在地,一雙狹小的眼,陰冷怨毒的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