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劉元衣衫不整,心事重重的站在屋子門口。
皺着眉頭一臉苦惱的模樣,接着仰天輕嘆一聲:“唉,這事怎麼就被我給遇到了呢。”
“劉掌櫃的早啊。”陳立泉正好從一旁走出屋門,看着劉元溫和的笑笑問好。
“早,早啊。”轉過頭來已然神色如常,應道。
“怎的起的這般匆忙,衣袍也沒繫好?”陳立泉調侃着伸出手指,指了指劉元的衣服。
恩?劉元聞言審視己身,才發現自己真是沒捯飭齊整,衣領斜拉着不說,就連腰帶也整反了。
昨夜的事情太過突兀奇異,以至於早上起來還在想着心事,穿衣的時候走神了,此時收拾整齊後衝着陳立泉拱手笑道:“呵呵,倒讓你見笑了。”
陳立泉剛要說話,卻聽吱呀一聲,不遠處莫瑤推門跨了出來,打了個哈欠便往這裡走來。
又毫無顧忌的伸了個攔腰,展現出自己因練武而修長柔美的身段,當站到兩人身前時已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
一看就是江湖兒女的姿態,這若是換了那些京城裡的大家閨秀,打個哈欠也會持着粉色繡花手絹掩脣背過身去。再轉回身時已是睜着一雙惺忪的剪水雙眸,眼裡含着羞怯。
“小姐。”陳立泉喚了一聲,莫瑤腰板挺直微微頷首,又與劉元打了個招呼,好似昨夜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自然像劉元這種從小跟在三叔屁股後面長大的孩子,也裝模作樣的不會露了馬腳。
只在心裡暗自腹誹,怎就這麼寸,攤上吊墜的任務不說,還攤上這麼些個人。
今兒就要開工,那些隨行而來的匠人起的更早,雖說現在暫時還用不上他們帶來的原料,但可先做一些簡單的處理。
早上隨意對付一點,衆人就往外走去。順道劉元也欣賞了一番晨時朝陽下的峰巔景觀,大日之下,幢幢道觀更顯威嚴氣派。
一路上竟然看見了不少的人,有別的匠人,也有類似於他們這種押運建材的,相互打量着對方,不知是否是錯覺,隱隱能從這些人身上感受到一絲警惕,在警惕什麼?
環顧四周以後,發現上山的那條大青石道,被長羽軍把守的甚嚴,除此道以外,其餘地方皆是陡峭的山壁。
走了小半個時辰,劉元才醒覺建在這山巔上的道宗到底有多大,一間間道觀是成階梯式往上走的,最高處便是太清殿。
晨時的山間雲霧籠罩着,讓太清殿顯得愈加神秘,殿前修十三道黑褐色的玲瓏石階,階下便是那太極道場。
道宗初祖宋之妙,悟道在此,修出一口先天一炁,丹田出黃芽,證得循環往復生生不息的太極境,顧此地名曰太極道場。
自初祖以後,道宗無能出其右者,再沒一人得修先天一炁,更別說出黃芽,證太極。
也因此太極道場在道宗的地位非同一般,本是黃土地,後幾代宗主又以珠玉鋪就,夜裡散發着朦朦白光,滿月之日與天光交相輝映。
然而此刻,正如韓冒財的道聽途說那般,珠玉鋪就的太極道場上浸着絲絲縷縷的鮮血,神聖中帶着妖豔。
可以想見當日兵馬過處,道宗弟子與普通士兵的死是多麼慘烈,屍體足以在此地鋪上一層又一層。
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雙灰面黑底的布鞋落在玉磚上,往上是一襲白色道袍隨風飄搖,正面印陰陽八卦圖。
走前三步,蹲身伸手撫摸了一下地面,無悲無喜的臉上露出一摸思索,看着腳下,起身又望着正前方宏偉依舊的太清殿,楚山主嘆息一聲,大袖一展踏步往前走去,登上了玲瓏石階。
一聲嘆息中,他想到了當年的道宗初祖,想到了當時太極道場上的那一場血戰。
十八扇木門緊閉,塵封着這座大殿,伴隨着咯吱一聲,楚牧推開了中間大門,跨步走了進去,反手將門關上,此地再次陷入沉寂,好似一切都與原來一樣。
約莫半個時辰以後,楚山主面色凝重的走了出來,毫不停留徑直出了太極道場,一盞茶的功夫便回到了自己在太清山上的住地。
鋪紙沾墨於桌前寫好一封信後裝入信筒,嘴裡一聲哨響,一黑色羽毛,側面黃色雙瞳,尾分六支的隼停在了窗前。
線條流暢,雙目如有神,顯得異常俊逸,正是六尾隼,只此一隻是魏武帝給予楚山主的殊榮,專與聖上聯繫所用。
看着其厲嘯一聲飛入高空,楚牧拉上窗戶踱步出了屋門。
以那六尾隼的速度,從太清山至京城,當日便到了皇宮大內的劍閣樓。
只看那信筒上的漆印標誌,四大掌印太監之一的齊閒不敢耽擱,將其交到了大內總管吳鬆的手上。
吳鬆眼神一凝,握着信筒就去了勤政殿,當信紙擺在魏武帝桌前的時候,聖上看罷身子後仰,閉目思索起來。
此刻聖上臉上的每一天皺紋都是那般清晰,吳鬆幼時就在東宮,可說是和當今聖上一同長大,因此聖上對吳鬆不止有君臣之誼。
比起聖上還要年長几歲,由於習武的原因,吳鬆看上去要比皇上年輕不少。
“吳總管。”聖上睜開眼來。
“微臣在。”
“着令,太清山天子行宮一事,無論如何,只得一年落成。”
吳鬆豁然擡起頭來,雙目怔怔,緩緩高舉雙手沉聲道:“臣,遵旨。”
......
劉元等人住在西觀,但是因爲需要,拉來的那批建材被停放在了東邊林子前的空地上,此時同來的那些匠人已經開始拋光石材和處理木料。
不遠處還有其他人,這裡原先也是一片道觀,如今已然成了廢墟,三四個督兵站在中間隨意的走着。
有些奇怪的是,劉元竟沒有看見元御閣的身影,按理說當時三位黃級御使都到了晴川審問他,這些人應該也在太清山上了纔是。
舞刀弄劍的莫瑤在行,哪懂這些個木材的處理,此時卻也裝模作樣的在一旁看着。
快中午了,到了劉元這個廚子該做飯的時候,卻是不敢在這動手的,那香味飄起來,他怕隔壁那些人瘋了。
衆人往回走的時候,鐵牛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走到莫瑤的身邊說了些什麼,只看見嘴脣蠕動,卻聽不見絲毫的聲音。
劉元心中一凜,這是以內力束聲的功夫,至少也得是內力跨入一重樓才能辦到的事情,沒看出來傻大個還挺有實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