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我只要看到王芙蓉的電話,心就會莫名其妙的猛跳。
王芙蓉很少在這個節點給我電話,正是暮色蒼茫時分,每一個電話都會顯得無比的曖昧。
這是個讓人精神放鬆的時間,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此刻都會收拾一天的心情,或疲憊,或興奮。回家與家人團聚,衝一個涼,吃一頓飯,接下來就該進入完全鬆弛的生活狀態了。
我將手機貼在耳邊,輕聲問:“有事嗎?”
王芙蓉在電話裡沉默了一會,問我:“王者,你什麼時候回學校來?”
王芙蓉不是經管學院的學生,她怎麼會知道我胡漢三要回來?我興致勃勃地反問她:“誰說我要回去?”
王芙蓉就哼了一聲,不滿地說:“陳舒雅都告訴我了,還說要爲你舉辦一個晚會呢。你還瞞着我,我們還是不是朋友啊?”
我便笑,說:“當然是朋友。怎麼也不會少了你啊。”
這話是心裡話,相對於陳舒雅她們來說,王芙蓉儘管與我交集不多,卻是我的恩人之一。美心要不是有王芙蓉的一個酒莊,我還真不知道要將她安放在哪裡。
王芙蓉在電話裡笑,謝天謝地地說:“你能回來讀書,真好。”
我轉眼去看黃婉,發現她有些不高興,抿着嘴一句話也不說。
我匆匆掛了王芙蓉的電話,問她:“黃老師,不高興了?”
“沒有。”她淡淡地說:“走吧,回學校。”
我來得匆匆,什麼都沒準備好,甚至沒跟任何人打交道,孟小冬以及翁美玲。
翁美玲尚且無事,我本身很少去雜房住。翁美玲也因爲雜房太小太亂,住我們兩個大人有說不出的不方便。因此她在愧疚之餘,並不過問我在外邊住得怎樣。雖然我說是住在同學苟麻子哪裡,可是我們都是心知肚明的人,沒人會去挑破我住在孟小冬別墅的這層窗戶紙。
比較難對付的就是孟小冬。這個女人現在儼然將老子當作了她的私有財產。我出去一步,都得徵得她同意。否則她不但給老子臉色看,還會胡攪蠻纏讓人煩死。
我決定給孟小冬打個電話說說。
從車站回學校,最好的辦法是地鐵。
我們又迴轉身往車站走,地鐵裡一樣的人潮涌動。此刻還是高峰期,站臺上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黃婉緊跟着我,很自然地將手來牽着。我握着她柔如無骨的手,心裡居然是出奇的平靜。黃婉於我來說,心裡不會有半絲的邪惡。好不容易擠上去一趟車,車廂裡也是沙丁魚一樣的堆着人。
我努力張開雙臂,將黃婉牢牢地護在懷裡。她也乖巧地貼着我的胸口,我能感覺到她的呼吸暖暖地吹着我的脖子。
她比我矮不少,個頭只有我肩膀高。因此她就像一隻小鳥一樣,休憩在我這個枝頭。
當然,比起其他女孩子,黃婉還是顯得很高。她至少也有一米六多,身材又特別的勻稱。倘若她穿着高跟鞋,必定是出人頭地的一種。
幾分鐘一個站,一到站,車廂裡就開始一陣擁擠。
本來我們還隔着的一絲距離,在擁擠中被完全打破。黃婉根本站不住,她被人從背後推擁過來,身子緊緊貼着我的胸口。我突然被一團柔軟撫摸了一下,心便一緊,想往後退,無奈身後一樣的嚴絲無縫,我根本無法躲避她涌過來的柔軟。
我低頭想去看她。她勾着頭,我根本無法看到她的面容。我的眼光只能落在她的耳朵上,我看到她的耳根紅得像三月的桃花。
“我要站不住了!”她低聲說,一條手臂繞過來,摟在了我的腰上。
我沒動,任她摟着,在她耳邊輕聲說:“有我在,不怕。”
她就擡起頭,朝我羞澀地一笑。
我們隔的距離太近,以至於我聞到她的呼吸氣息,像丁香花一樣的香甜。她好看的脣因爲緊張而顯得有些失血,蒼白的脣像白玉蘭一般的安靜。我
差點有去吻一下的衝動,只是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狠狠地一腳踢得老遠。
我日,她是老師呢!
我在心裡告誡着自己。不管怎麼樣,不能侵犯老師的尊嚴!
她微微動了動,一根頭髮便鑽進了我的鼻孔。我根本無法控制鼻子裡的一陣奇癢,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她抿着嘴巴笑,低聲說:“你可以把下巴壓在我頭上,這樣頭髮就不會癢到你了。”
我只好照她說的去做,這樣一來,她的整個身子便完全貼在了我的胸口,恍如我們成了一體人,分不出你我。
如此過了一個小時,地鐵終於到了中大。
黃婉在地鐵快到的時候,刻意與我保持了一些距離。中大站上下車的人都多,沒人會認識我,但認識她的人不少。
我明白她的意思,也努力不與她靠近。等到我們下了車,她才長長嘆出一口氣說:“地鐵真累。”
我不置可否地笑,說:“還是因爲人多的緣故。要是人少,有個座位坐,還是很愜意的。”
她便看我一眼,沉吟一會說:“到了,你先回宿舍。明早來學生處辦手續,我要先走。”
我不好挽留她,人家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了,我不能再有絲毫的要求。黃婉於我,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親戚關係,嚴格來說,我們只是普通的師生關係。她能幫我,我已經感激不盡,而且她能這樣幫我,我除了感恩,根本沒有其他路可走。
我在想,中大幾萬學生,有幾個人能有此等殊榮?讓一個美麗漂亮的女老師爲自己奔波?
我們一前一後從地鐵上來,她上到地面後,徑直往前走。
我想喊她,聲音在喉嚨裡轉了一個圈,又咽了回去。
此刻走在路上的人,絕大多數是中大學生。我要是喊她,必定會引來好奇的目光。她不跟我說話,徑直往前走,一定有她的忌諱。我想。
幾個月後重回校園,我恍如有隔世之感。
我在上次被錢大有踢出去中大後,曾經絕望地想過,這輩子再進大學校園的可能性不復存在。特別是以一個求學者的身份進入大學的可能性,這輩子已經成零。
我沒想到峰迴路轉得那麼快,我的絕望還沒生根之前,老子胡漢三又回來了。
我想衝着天空大吼,校園裡燈火明亮,處處生機勃勃,半點沒有外面世界的妖豔。象牙塔裡,人的心會變得無比寧靜與純潔。
來來往往的人從我身邊匆匆而過,沒有人注意我。我就像扔在沙灘上的貝殼一樣,顯得孤獨而無聊。
從地鐵站到經管學院,有一段不少的距離。
我沿着校園小道,甩開雙臂,幾乎與黃婉背道而馳。
當我出現在宿舍門口時,整個屋子突然變得寧靜無比。
賈包宇、全勝,以及正捏着鼠標的勻不餘,各自張大了嘴,愣愣地看着微笑的我。
我揮揮手說:“兄弟們,老子回來了!”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全勝,他像一匹野馬一樣地撞過來,摟着我嚷:“王者王者,你真回來了呀?”
我不屑地說:“老子活生生站在你面前,還有假?”
全勝就打量着我,羨慕地說:“王者,你運氣真好。”
我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老子是被掃地出門的人,如今又人模狗樣回來,這在中大的校史上,還沒有過先例。
“你是個手眼通天的人!”賈包宇突然扔出來一句話。
“老賈,不歡迎我?”我疑惑地問。
“能不歡迎嗎?”賈包宇假笑一下,衝着勻不餘喊:“勻不餘,還傻坐着幹嘛?起來鼓掌啊!”
勻不餘就站起身來,眼光根本不敢與我對視。他尷尬地笑,將雙手輕輕拍了幾下說:“歡迎歸隊!”
勻不餘的話是言不由衷的,這我比誰都清楚。當初老子看在反正要死了,不在乎多擔一個罪名的想法,替他攬下
了偷拍的事。沒料到這傢伙是這些人中最沒感情的人,老子被趕回深圳去後,這傢伙沒露過半個面,電話也沒有一個。
本來塵埃落定的事,又因爲我的突然歸來,讓勻不餘心裡沒底。我看他臉上的神色顯得慌張而迷茫,便顧左右而言他說:“各位兄弟,今天我王者歸來,算是重新做人了啊。以往的一切,全部埋葬了,不許再提啊。”
我這是給勻不餘吃一顆定心丸。我要讓他明白,我王者回來,不會追究前事,要他放心。
勻不餘豈能聽不出我的弦外之音?他遲疑地看過來,與我目光一接觸,又慌亂的移開。低聲說:“王兄回來,當接風洗塵啊。”
賈包宇笑道:“勻不餘,你說了一輩子話,就這句話說得像人話。你這個錢眼鬼,今天放一回血,請個客吧。”
勻不餘也不推辭,笑笑說:“好,我請客,叫上覃小曼她們吧。”
賈包宇自然滿口答應,只要有覃小曼在,賈包宇便會無端興奮。但他在答應之餘,又遲遲疑疑半天說:“請覃小曼的事,還是全勝你去辦,你就說王者回來了,我們給他接風洗塵。”
全勝撇着嘴巴說:“老賈,你自己不去請,幹嘛叫我去?”
賈包宇笑道:“這不是給你一個機會麼?你要知道,覃小曼宿舍裡還有兩個小妞沒男朋友啊。”
全勝垂頭喪氣地說:“就是二十個,也輪不到我。我不去。”
“你傻啊,不去爭取,怎麼會有機會?你說是不?王者。”賈包宇看着我笑說:“全勝這小子,你是不曉得,現在就像一條發情的公狗一樣,看到屎殼郎都覺得是雙眼皮。”
全勝氣急敗壞地嚷:“老賈,你胡說。”
賈包宇冷笑着說:“不是嗎?你就一句話,去,還是不去?”
全勝沒敢再猶豫,恨恨地說:“老子去!”
他正要走,勻不餘又喊住他,遲疑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全勝不耐煩了,說:“老勻,是不是還要叫上陳舒雅啊?”
勻不餘慌亂地點頭,說:“單獨叫上覃小曼,她一個女孩子也不方便啊,不如叫上她來,多少也是個伴啊。”
賈包宇伸出一個大拇指讚歎道:“勻不餘,你小子現在考慮事情挺周到的啊,有進步,不錯。”
其實賈包宇心裡是沒底的,他讓全勝去請覃小曼,卻不敢說是他的主意,只說是我回來了,打着我這個招牌騙人來。他又擔心,即便是因爲我在,覃小曼並不見得會一個人來,不如讓她帶個伴,大家心裡都有底。因此他在勻不餘提出把陳舒雅一起叫出來的時候,他忍不住好好讚揚了勻不餘一把。
只有我心裡明白,勻不餘是在追陳舒雅。
勻不餘要是不偷偷愛着陳舒雅,他不會冒着那麼大的風險去偷拍她。只是他這人膽子奇小,掐着全身經濟不寬裕的七寸,迫使全勝去做。
全勝與我一樣,都知道勻不餘的心思。因此他將眼來看我,似乎在徵求我的意見。
“我覺得行。”我說:“當然,她們願意給面子的話。”
我看到勻不餘臉上掠過一絲感激的神色。
我在心裡哀嘆,這個勻不餘,太沒男人氣了。喜歡誰,勇敢去追就是,何必在背後偷偷的想?要是老子我喜歡了誰,哪必須是單刀直入,直奔主題。
這樣的結果來得快,來得明顯啊。要麼被拒絕,從此死心。要麼被接受,大張旗鼓去愛就是了。他非得偷偷摸摸,像做賊一樣,可憐!
“我去了啊!”全勝站在門口,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樣,指着我過去住的牀說:“老王,你的牀還是過去的,黃老師來看過了,給你準備了牀上用品。”
說完又摸摸頭,羨慕地說:“黃老師對你真好!”
“還不快去?”賈包宇催促着他說:“等下人家去了教室或者圖書館,看你怎麼找。”
全勝扮個鬼臉,嘻嘻呵呵地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