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預感在一根菸後得到了驗證。
徐源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我下了好大的決心纔去接。
“樑公子,你好啊!”電話裡傳來他陰陽怪氣的聲音。
徐源的聲音我很熟悉,這個聲音就像一條毒蛇一樣,曾經纏繞着我,讓我無法呼吸,痛恨無比。
他開口叫我“樑公子”,他肯定是知道了我的一些事。
徐源就像躲在黑暗角落的一條毒蛇,吐着信子看着我們。我突然感覺後背莫名其妙地一陣麻,心底升起來一絲恐懼,迅速蔓延到全身。
“徐老闆好!”我冷靜地說:“找我有事?”
“不敢!”徐源在電話裡打着哈哈說:“我徐源有三個膽,也不敢動你樑大公子一根毫毛。所以,不是我找你,我不找你,是有人想找你。”
“誰?”儘管我心裡明白,還是僥倖地脫口而出。
“我讓他跟你說話。”
電話裡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即傳過來苟麻子帶着哭腔的聲音:“是我,王者。”
一切不用多說,苟麻子落到徐源的手裡會是什麼結果,腳趾頭都能想得出來。徐源求財不求氣,這點我比誰都清楚。雖然很多時候徐源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其實他的底線就擺在哪,給了他想要的錢,誰做皇帝管他屁事。
我說:“你把電話給徐源。”
苟麻子遲疑一會,低聲說:“千萬不要讓陶小敏知道,她還跟你在一起嗎?”
我哭笑不得,死苟麻子,這個時候還要面子!
陶小敏湊過來問:“誰的電話啊?”
我躲避着她說:“朋友,一個朋友。”
我捂着話筒說:“陶小敏,要不你先自己回去,我這個朋友找我有點急事。”
陶小敏笑眯眯地說:“我跟你去玩。”
我陰沉着臉說:“不好玩。”
“我就玩玩嘛,又不多事。”陶小敏還在糾纏。
我斷然大吼道:“陶小敏,讓你回去就回去,那麼嘰嘰歪歪的幹嘛?”
陶小敏被我一聲吼,整個人楞住了。過一會她似乎回過神來,瞪我一眼,揚長而去。
陶小敏一走,我的心放了下來。我對苟麻子說:“她走了。”
苟麻子居然在電話裡嘿嘿地笑了起來,他說:“王者,夠兄弟。”
我還想說話,電話裡一陣呵斥聲,隨即又是徐源像蛇信子一眼的聲音:“樑公子,如果你還想讓你朋友有命過年,怎麼做,你清楚吧?”
我不能激怒他,像徐源這樣的江湖混黑的人,一言不合可能大開殺戒。比如現在苟麻子在他手裡,我如果讓他激動,等待苟麻子的就是皮肉之苦。
“你說。”我沉靜地說:“我聽着呢。”
“還用我說嗎?”徐源冷冷地說:“苟勝利偷了我的錢,要不要賠?”
“當然。”我淡淡地說:“你說吧,多少?”
徐源哈哈大笑起來,滿意地說:“還是樑公子爽快。一句話,五十萬。”
“五十萬?”我嚇了一跳,差點跳起來。
苟麻子是拿了他十五萬,但那十五萬是苟麻子爲他賣命的錢。苟麻子在珠海催賬逼死了人,被人家告了關在
看守所,是我拿着錢贖了他出來。苟麻子恨徐源太沒感情太冷血,於是趁着給徐源收賬的機會,一把拿下十五萬還給了我。
我說:“徐老闆,不是十五萬麼?”
“十五萬?”徐源冷笑着說:“樑大公子,十五萬你就只能見到他一條胳膊。”
我趕緊攔住他說:“有話好說,不就是錢嗎?我給。”
“好!明天下午三點之前,你等我電話。要是你敢胡來,別怪我兄弟不講感情。掛了!”
我捏着發出忙音的手機,心裡一片冰涼。
狗日的苟麻子,我暗暗地罵。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屎,卻爲了一個女孩子,連命也不想要。但凡催債要賬的人,每年年關是最好的機會。平常一些藏匿得看不到半根毛的人,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坐車回老家。
徐源那麼聰明的人,一定會在火車站守株待兔。這不?苟麻子一頭撞了進去了!
十五萬我還能想出辦法。孟小冬的十五萬還在我這裡。可是徐源現在張口要五十萬,就是把我賣了,也湊不到這麼多的錢啊!
我煩悶至極,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在街頭亂撞。
徐源不是個吃素的人,苟麻子這事已經讓他顏面盡失。我和王常舉單槍匹馬闖夜總會救出來過他一次。現在王常舉還在深獄裡杳無影訊,就憑着我一個人,我估計是沒辦法再故伎重演。何況徐源吃過我一次虧,這次不可能不防範。
不能故伎重演救人,又拿不出錢,苟麻子的下場可想而知。
狗日的苟麻子!我一路亂走,一路狂罵!
苟麻子如果有個三長兩短,罪魁禍首就是我!當初我要不是與苟麻子吵架,他不會急着冒天下之大不韙拿徐源的錢來還我。其實這個死苟麻子,他一直擔心我會與陶小敏發生什麼,我們吵架也是因爲陶小敏而起。
女人!還是女人!我感嘆着想,都說女人是紅顏禍水,這話還真不錯!
苟麻子爲了陶小敏可以連命都不要,這點讓我佩服。我想,我會爲那個女人像苟麻子一樣呢?
苟麻子現在身在何處我不知道,從剛纔的通話裡,我感覺到他還沒受到皮肉之苦。他在最危急的時候還想着不在陶小敏面前丟面子,這個死苟麻子,你怎麼就不想着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人卸下一條胳膊腿的呢?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錢,不管怎麼樣,人先救出來再說。
可是我到哪裡去找到這麼多的錢呢?我突然想哭。
徐源約我在明天下午三點之前,這樣算起來,前後不到二十四小時。五十萬,不是一筆小數目。縱使腰纏萬貫的人,一下拿出五十萬扔到水裡,肉不痛皮也會痛啊!
而且我深深地知道,這次要是不按徐源的要求滿足他,再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樣,苟麻子可以全身而退。
徐源在這件事上已經與我發生了幾次碰撞。從夜總會救人,到康寧醫院門口動槍,我和他之間各有輸贏。徐源這麼久沒來找我,原來是他已經搞清楚了我現在的身份。我是堂堂銀行行長的兒子,要是我出了事,就憑着他徐源,樑鬆可以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碾死他。
他是在社會上混的人,這些人精通社會關係與官場關係。他們很明白,不管自己有多少錢,
不管自己有多大的勢力,終究是黑暗中的東西,一旦暴露在陽光之下,他將無處逃遁。
特別是他要面對諸如像樑鬆這樣有分量的人,他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會輕易越雷池一步。
徐源沒敢來動我,說到底還是樑鬆的原因。
現在苟麻子被他逮住了,他會毫不顧忌地挑戰我。因爲苟麻子就算被弄死了,也會像死了一個流浪漢一樣波瀾不驚。而我不會看着苟麻子被他弄死,也不希望看到苟麻子被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徐源就是看中了的弱點,纔會在一逮到苟麻子之後,第一個電話就打到了我的手機上來。
我暗暗嘆了口氣,不禁爲徐源的老道和精明讚歎。
沒錯!我不會讓苟麻子走投無路。
這也是苟麻子大難當頭,絲毫也不畏懼,反而擔心起陶小敏的原因。
狗日的苟麻子!我又罵了一句。
罵歸罵,事情必須得解決。明天下午三點前我湊不滿五十萬,徐源不會手下留情。
我想,要是王常舉在就好了!大不了我們再演一場孤身入虎穴的戲。
一想到王常舉,我的心又隱隱的一痛。其實王常舉與我交往並不多,我們就連在一起吃飯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而且我突然想起來,我和王常舉兩個人說的話,前後加起來不會到三百句。
可就是這麼一個沉默寡言的王常舉,就像我的一條胳膊一樣拉扯着我的心痛。
人與人之間,大多數是酒肉朋友。可以同歡樂,別想着共患難。有些人一天到晚甜言蜜語,一旦遇到難事,散得比鳥獸還快。倒是像王常舉這樣的人,話不多,卻是用一顆心在對待人。我與他,彷彿是前世註定就是一對兄弟,王常舉從來不拒絕我的要求,即使前面是萬丈深淵,只要我點頭,他也會毫不猶豫往下跳。
苟麻子就不一樣,苟麻子是我發小。我們確定是穿着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兄弟。苟麻子讀書成績不好,但義氣重,但苟麻子這一輩就是一張嘴,一開口就會讓人煩。
苟麻子與王常舉兩個一相比,我驀然發現,這兩個人,我舍了誰,都像是在心頭挖走了一塊肉痛。
沒有王常舉,我演不了孤身入虎穴的戲。我很清楚,單靠我一個人,不但救不出苟麻子,可能還會將自己搭進去。而且我上次在康寧醫院門口那驚險的一幕,我擔心狗急跳牆的徐源,最後會不會真的祭出他的槍來。
我確實有玉露丸護體,可是虛無的玉露丸在一把槍的面前,幾乎就是一張紙存在的力量。
不知不覺間,我居然發現自己走到了孟小冬的別墅小區前。
我沒打電話,決定進去看看。
小區保安是熟人,看到我,還親熱地與我打招呼。
我徑直往孟小冬家走,遠遠的看到屋裡的燈光,心裡不由得一暖。
有燈光,就一定有人在。
自從甜姨離開了後,家裡就只有美心開着燈等着自己的主人。到了美心也離開了,這棟別墅開燈的日子就開始少得可憐。
孤身的孟小冬很不願意一個人呆在家裡,她只要醒來,就會出門去。她現在將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名媛會裡。彷彿只有名媛會,纔會讓她寂寥的心情得已緩解和歡樂。
(本章完)